第12節(jié)
第9一本正經(jīng) “我可能被認(rèn)出來了。”秦則初始終倚著墻,不緊不慢地開口,“小泥灣sao亂的那天晚上,其實我看見了。我看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收尾?!?/br> 許央被這句話里的信息量驚得瞪大眼睛。 秦則初:“便利店拖鞋快沒了,我今天來這里進(jìn)貨,按地址找倉庫的時候被一個人跟蹤,被我發(fā)現(xiàn)后,他問我小泥灣的一些事情?!?/br> 秦則初皺了下眉,頓兩秒,接著說:“我趁他沒有防備把他打暈了?!?/br> 許央看著他,長久沒有說出一個字。 秦則初的笑容純良無辜:“你信不信呀?” 聲線懶懶,尾音上揚。 許央一下想起弄堂里的那只貓,看起來極其不好惹,其實誰都可以去擼它,搖尾巴撒嬌求撫摸比其他貓貓狗狗都在行。 她被這個奇異的聯(lián)想撓了一下。 恰在此時,警笛聲由遠(yuǎn)及近。 許央胸口懸著的石頭落地,忽地想起他翻窗那晚:“小泥灣那天晚上,也是你報的警嗎?” 秦則初笑容漸大,狀似不好意思地點了下頭。 許央:“周四那天下午放學(xué),警察在宣坊街走訪,你告訴他們了嗎?” “沒有?!鼻貏t初說,“不過我剛打電話時說了,而且我在剛才那人身上留了點東西?!?/br> “什么東西?”許央接著又問,“你為什么那時不說?” 秦則初:“好東西?!?/br> 許央拿著礦泉水瓶,擰開蓋子又?jǐn)Q緊復(fù)又?jǐn)Q開,皺著眉心重復(fù)著這個動作,狀若有思。 秦則初舔唇,低低笑了聲:“不喜歡甜食,才這么喜歡思考發(fā)問嗎?” “……”許央啪一聲擰緊瓶蓋,轉(zhuǎn)身往公交站牌方向走去。 不吃棒棒糖不吃紅豆面包,所以才這么聽話嗎? 不喜歡甜食,所以才這么喜歡思考發(fā)問嗎? 跟他說過她其實喜歡紅豆面包,也并不是不喜歡甜食,只是從小家教嚴(yán)格,母親不準(zhǔn)她吃糖。她平時克制習(xí)慣,對棒棒糖沒有什么欲望。 怎么他還拿這個調(diào)侃? 許央一路悶頭走到公交站牌下,方才意識到自己的生氣點好像是‘他不記得她并不是不喜歡甜食’。 胸腔一陣發(fā)堵。 情緒輕而易舉被他帶歪,而他則成功逃開剛才的問題——為什么警察走訪時他不說實情? 秦則初靠在磚墻上,看著許央在公交站牌下站定,他牽起唇角,手指纏著帆布包的肩帶來回提溜了兩圈,抬腳走向站牌。 沉甸的帆布包隨著梧桐光影蕩來蕩去,畫出一個又一個弧線。 “還在想?”秦則初走到許央身旁,眼睛溢滿笑,“我說的好東西是一份證據(jù),證明那人跟小泥灣死人有關(guān)的一個東西。我打電話時跟警察說了?!?/br> 許央忙快速掃了眼周圍,所幸站牌底下只有他們兩個人。 身后的人行道上人群來往匆匆,三米遠(yuǎn)的候車長椅上坐了一個阿姨,后腦勺對著他們。噪音浮在馬路上…… 確定沒人注意到他們,許央稍稍松了口氣。 秦則初捕捉到她的神情,笑意更盛,繼續(xù)解釋道:“警察走訪時我沒說實話,是因為我嫌麻煩,我啊——” 他拖了個長腔,吊兒郎當(dāng)?shù)卣f:“只想當(dāng)個普通人,太優(yōu)秀了不好?!?/br> “…………”許央內(nèi)心翻了個白眼,突兀地問,“所以你才不好好寫作業(yè)?” 秦則初微微楞住,一時沒說話。 不知為什么,許央心里暗暗得意,她接著問:“物理周考故意考了個最普通的分?jǐn)?shù)?” 秦則初抬手撓了撓后脖頸,朝她笑了起來。 這個笑容又來了,純良無辜,清澈無比,又青春恣意。 十分孩子氣。 某個瞬間,許央覺得這才是他真正的樣子。 “學(xué)委大人,公交來了?!鼻貏t初揚起下巴,“上車后再教育我吧?!?/br> 許央:“……” 可惡,誰要教育你。 56路公交緩緩駛?cè)胝九_,秦則初率先上車,從褲兜里掏出四枚硬幣塞進(jìn)投幣箱。因為包在他身上,許央的手機和零錢都在包里,秦則初投幣的時候她沒說話,想著待會再還他錢。 不過他褲兜里天天都裝著這么多硬幣嗎? 倒數(shù)第二排右側(cè)空著兩個座位,秦則初拎著包徑直走過去,許央跟在他身后。尚未走到地方,公交車突然駛離站臺,許央腳下趔趄,被秦則初伸手穩(wěn)穩(wěn)扶住肩膀,然后自然攬著她往前走了兩步,來到空位處。 他坐里面靠窗位置,許央紅著耳根挨著他坐下。 秦則初側(cè)臉看她:“剛你想問我什么,一起問吧?!?/br> 許央“?。俊绷寺?。 秦則初挑眉尖:“上車的時候,你看我的眼神很古怪?!?/br> “…………”許央低頭看著自己的手緩緩擰礦泉水瓶的蓋子,聲音很低,“其實不是問題,我就是好奇了下你身上怎么帶這么多硬幣。” 秦則初晃了晃手里的雜志:“報刊亭買東西時的找零?!?/br> 許央:“……哦?!?/br> 瓶蓋擰開,揚起下巴喝了口水,咽進(jìn)去的時候才想起來這瓶水也是他買的。 許央擰好瓶蓋,依舊垂著頭,掌心朝上向他伸手:“包給我。” 秦則初把肩帶掛在她手上,玩笑語氣道:“如果我剛沒有挾持這個包,你也不會跟著我坐這兒吧。” 許央沒否認(rèn),接過包放在腿上,拉開拉鏈,從內(nèi)兜里拿出兩張一塊的紙幣,直接放在了秦則初腿上。 秦則初撿起兩塊錢,嘖了聲:“你mama沒告訴過你么,男生的大腿不能隨便亂碰?!?/br> 許央連忙:“我沒——” 秦則初肩膀聳動,笑出聲。 許央抿緊唇惱怒地抬頭,看著他的笑容,突然就忘了要說什么。 日光調(diào)和著他臉上的棱角,笑容明朗,眼珠烏黑透亮,倒影著她的臉。兩天過去,他額角的淤傷已經(jīng)不太明顯。 許央從喉嚨里飄出一句:“你臉上的傷……周四放學(xué)我看見你去雙峰路了?!?/br> 秦則初稍稍斂起笑,摸了摸額角:“你前同桌和人打架,我拉架去了。” 許央蹙眉:“霍向東?他找你麻煩?” “沒有?!鼻貏t初唇邊溢出淺淺的笑,“那天放學(xué)我想去護(hù)城河邊逛逛,走到雙峰路時碰巧看見霍向東被一群人揍,我見義勇為去拉架,混亂中挨了一拳?!?/br> 見許央好像不太信,秦則初又加了句:“你可以去問霍向東?!?/br> 許央納悶他何時與霍向東關(guān)系這么好了,又想起他那天搭著馬尚飛的肩膀去了趟廁所,出來后馬尚飛上趕著給他叫爸爸…… 她撇了撇嘴,猜想他是靠武力直接解決,沒準(zhǔn)周四放學(xué)后和霍向東約架了。 下站到,秦則初前面的一個人拎著超市的購物袋下車。 秦則初胳膊搭在前排座位上,扭頭看著許央在整理包里的書,問:“你買的什么書?” “輔導(dǎo)教材和習(xí)題。”許央拿出來母親同學(xué)推薦她的一本英語書,想起楊音音說加拿大是英語國家,開玩笑讓她去請教秦則初的話,她猶豫了下,問:“你對加拿大很熟嗎?” 秦則初唇角上揚的弧度逐漸僵硬:“不熟?!?/br> 許央抬眼看他,驚訝道:“你不是在加拿大待過?” 秦則初很快否認(rèn):“沒有?!?/br> 氣氛突變,許央看見秦則初烏黑清亮的眼眸在短短一瞬間閃過錯綜復(fù)雜的情愫,又極快地消失。 他垂下眼瞼,淡聲說:“我沒去過加拿大,從小聽那邊新聞比較多?!?/br> 沒去過加拿大,為什么從小就聽加拿大新聞?而且很明顯他說的聽新聞是原版新聞,而不是翻譯過來的東西。 許央琢磨著這句話,欲言又止。 秦則初顯然失去了聊下去的興趣,他胳膊搭在前排座椅上,扭頭看向窗外。 窗外梧桐枝葉繁茂,郁郁蔥蔥。 許央默默把那本英語書放回包里,拉上拉鏈,后背貼著座椅開始喝水。她想起上周某一天,秦則初戴著耳機睡了一節(jié)課,醒來后扯下耳機說他是在聽外語。 或許是在聽加拿大當(dāng)?shù)匦侣?,或許他有個出國夢。 十字路口左拐,公交車上了秀躍路,太陽西曬,晃得許央眼前一片白光。 秦則初伸了個懶腰,攤開手里的雜志,一手按著蓋在車窗玻璃上。 許央頭頂罩下一方陰影。 她順著陰影看過去—— 秦則初癱在座椅上,神態(tài)敷衍地伸手按著雜志,像個兩耳不聞朝中事的皇帝。 雜志外封貼著車窗,內(nèi)里的字朝向車廂內(nèi)。鉛字小,許央看不清,但是知道這是個動漫雜志。他從報刊亭買回來的時候,她看見了封皮。 公交車一個顛簸,雜志位置偏移,秦則初手指按著雜志跟著移了移。陰影重歸許央頭頂,而他自己卻一直被太陽暴曬著。 許央覺得她浸在一團熱氣里,耳根燙到要化掉。 不消半刻,秦則初手背布了一層細(xì)汗,許央看見他虎口上的兩排齒痕。 她咬出來的齒痕,黑紫腫脹。 比他額角的淤傷重多了。 許央深感抱歉:“你的手……對不起。我回去給你買藥吧?!?/br> “便利店有藥水?!鼻貏t初偏了下頭,思考狀,“我這算不算是仇將恩報?” 語調(diào)懶懶,聽起來不太正經(j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