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jié)
許央在cao場找到了秦則初。 雨已經很小,稀稀拉拉,但是不打傘在雨里待幾分鐘,還是會被淋濕。 從衣服的濕度上來看,秦則初已經在看臺上坐了十幾分鐘,嘴里咬著半截煙,煙頭像是被雨打濕,好久不見閃紅光。 許央走過去,把傘移到他頭頂。 秦則初抬頭:“許央?” 煙從嘴里掉下來,他撿起來,在臺階上按了下,揉在手心,笑道:“我有點燥,可能是發(fā)春了。” 喉嚨是啞的,像是用砂紙磨過。 許央的心被狠狠刮了一下。 她作勢要坐,被秦則初攔住。 他伸手掌把臺階上的積水掃走,然后從大腿上拿出一件干凈的襯衫,鋪在旁邊的臺階上,笑道:“我本來準備待會兒給自己換的。校醫(yī)大哥說了,你嬌貴。來,給你當坐墊?!?/br> 許央笑笑,撐著傘坐下來,單刀直入:“我以為你在偷摸打籃球?!?/br> 秦則初:“傻逼才會打籃球?!?/br> 許央從褲兜里掏出楊音音的手機,登錄自己的qq號,打開一個密碼相冊,從里面調出秦則初扎馬尾抱籃球的照片,遞給他:“這是誰?” 第47三場雨02 秦則初看著照片, 半天才說:“或許是你的夢中情人?” 許央:“……” 秦則初笑著捋了把碎發(fā), 勉強揪起一撮頭發(fā),說:“你我看我像不像你的夢中情人?” “……”許央無奈道,“不像?!?/br> 秦則初眼睛亮晶晶的:“哪個更帥?” 許央手指在屏幕上戳了下:“他?!?/br> “這么刺激?”秦則初捏她的臉, “你男朋友要去找他打架了?!?/br> “你打不著,我覺得他已經死了。”許央收起手機, 突覺臉頰上的手指好像凝滯了下,她抬眼去看他, 前一刻還亮晶晶清澈的眼睛,這一刻突然變暗。她一下慌了神,心臟像是被刺了下, “對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就是……就是挺喜歡你以前的樣子,現在的你也很好,我我——” “你是不是傻?”秦則初扯著她的臉頰揉了揉, “照片哪來的?武子期給你的?” “不是?!痹S央垂眸,小聲道, “不告訴你?!?/br> 過了一會兒, 許央又說:“告訴你也行?!?/br> “噓——”秦則初突然靠近她的耳朵,“等我想要的時候你再告訴我,會更刺激?!?/br> 許央:“……” 畫風突變,有點接受不了。 秦則初聳動著肩膀, 笑出聲來。 好學生太他媽好玩了。 許央這才回過味來,有點氣又有點為他難過。 雨水順著傘骨往下滴,落在帆布鞋的鞋頭上。 許央握著傘柄,快速轉了圈。雨滴飛濺,被甩在兩級臺階下。 她自顧自地玩了一會兒,秦則初突然說:“我是不是還欠你一把傘?” “啊?”許央偏頭想了會兒,上次一起躲雨時確實給了他一把傘。 “你每天都會帶傘么?”秦則初看著從傘面上滑落下來的雨滴,不等她回答,他又說,“我也有帶過傘,連著帶了一周都不下雨,第二天索性不帶,然后就下雨了?!?/br> 許央:“墨菲定律么。” “一周七天就他媽周三沒帶傘。”秦則初的胳膊本來搭在膝蓋上,他突然抬腿,狠狠踩在兩腿之間的水洼上。 積水四濺,褲腿濕了一片。 “我他媽!”秦則初從牙齒縫隙里往外擠字,“秦川的電話我每次都會聊到他先掛,就他媽那一回我掛了他!” “然后他就掛了?!甭曇魸u漸無力。 秦則初擼了把臉,說:“他打來電話時,我正在更衣室,學校有場籃球賽快開場……” 那天秋高氣爽,海城的天藍得嚇人。 海城高中籃球冠軍賽的場地特意從室內遷到室外,嘉華中學一路過關斬將沖進冠軍賽,身為校隊隊長的秦則初功不可沒,隊員們士氣十足,等著上場虐殺十九中的那幫“不孝子” 。 更衣室里熱火朝天。 秦則初就在這時接到了一個顯示尼泊爾的陌生號碼來電。 他剛脫下外套,手機在褲兜里震,他掏出來看了眼,滑開屏幕,歪頭用臉頰和脖子夾著手機,邊繼續(xù)脫褲子:“秦川?” 秦川在電話那頭笑:“可以啊,聽喘氣聲就能聽出來是老子?!?/br> “我吊?!鼻貏t初跟著笑,“你在尼泊爾浪什么?” “你猜?” “不猜。反正那破地方沒什么好浪的。不羨慕?!?/br> “cao他娘的蛋?!鼻卮ㄓ质且魂囆?,“這破地方,老子不會再來第二趟。” 秦則初開始換隊服。 秦川又道:“你以后也別來。” 語氣可能凝重嚴肅,也可能調侃,更衣室內嘈雜,秦則初沒仔細聽,他提上褲子,隨口道:“我才不去?!?/br> 秦川問:“你在干什么?” 秦則初在衣柜里翻襪子:“在更衣室換衣服,待會兒有冠軍賽。” “我兒子牛逼?!鼻卮ㄏ袷谴艘豢跉?,繼而笑道,“有你爸爸當年的風采?!?/br> 秦則初坐下來穿襪子:“你就拐著彎的自夸吧?!?/br> 秦川笑了一通,笑到咳嗽:“我cao,咳到胃了?!?/br> “尼泊爾海拔還適應么?”秦則初穿鞋的手一頓,“你沒事吧?!?/br> “我能有什么事?海拔再高的地方也不是沒待過?!鼻卮ㄕZ氣恢復稀松平常。 “反正你注意點。你已經不是年輕人了,秦川。三十五歲高齡了?!鼻貏t初穿另一只腳的鞋子。 秦川默了幾秒,說:“其實想想,永遠停留在三十五歲也挺好。顯得年輕?!?/br> “想得美?!鼻貏t初利落穿好球鞋。 隊員們陸續(xù)換好衣服出去,更衣室內逐漸安靜下來。 秦川突然問:“如果再讓你找一個爸爸,你想找什么樣的?” 秦則初沒有絲毫猶豫:“錢多人傻,什么都不管我,只管給我花錢的那種。” “那不就是你爹我么?”秦川大笑,“你爸爸終究還是你爸爸?!?/br> 秦則初:“……” 有隊員過來催秦則初:“隊長,該入場了。” 秦則初打了個ok的手勢。 “跟你交個底?!鼻卮焖僬f道,“我在xx銀行的保險柜里給你存了一大筆錢,鑰匙在我房間的魚缸里?!?/br> “一大筆,是多少?” “夠你揮霍一輩子?!鼻卮ㄐχf,“五年租期。想著五年后你也上大學了,成年人了。以我兒子的條件,女朋友肯定有。如果學我來個早婚,起碼不用你老婆孩子跟著受苦。” “爸爸錢多么?”秦川笑道。 “人傻錢多本多的多?!鼻貏t初收拾好所有行裝,“我先替我未來的老婆孩子謝謝你。不過你也不用傷心,等我以后掙錢了,也給你揮霍。” “隊長!”又有一個隊員過來催促,“沒時間了。快。” “兒子?!鼻卮ㄕf,“我想你了?!?/br> “那你就早點回來?!鼻貏t初看了眼時間,“我去打球了?!?/br> “去吧?!鼻卮ㄗ詈笳f,“爸爸最喜歡看你打球了。” 秦則初隨手把手機放在衣柜里,跑了出去。 比賽結束,嘉華中學捧到冠軍杯。 抱著獎杯在cao場浪夠了,回到更衣室。換衣服的時候,隨手拿起手機,開屏頁面是和秦川的通話記錄。 想了想,撥號過去。 電話再也打不通。 再撥他國內的號碼,毫無懸念也是打不通。 當時沒有在意,因為秦川在外時,聯系不到是常態(tài)。一直到十天后,得知秦川沒了的時候,他再去翻通話記錄,發(fā)現那天通話時間有異常。 冠軍賽下午三點開始,他最后看時間的時候,是下午兩點四十七分。但是通話記錄顯示時間結束在下午三點十八分。 仔細回憶起來,他把手機放在衣柜里的時候,并沒有去按掛斷鍵。 也就是說,在他離開更衣室后,秦川單方面保持通話了31分鐘。 “后來我才知道,秦川就是在那個時候死的?!鼻貏t初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他斷氣之前受傷很嚴重。有個人告訴我,他知道自己不行了,拖著腸子到處找電話。腸子掉出來,他就塞回去……最后終于找到一部電話?!?/br> 雨依舊在稀稀拉拉地下,許央早已經泣不成聲,她伸手去握秦則初的手,想去安慰他,卻發(fā)現她什么安慰都給不了。 許久。 秦則初壓抑著情緒,甚至笑了下,說:“秦川給我打電話時,我居然一點也沒聽出來他有任何異常。他和往常一樣,正常聊天,正常說笑?!?/br> “其實還是有異常的。如果我那天不在更衣室,在一個更僻靜的地方,可能就會聽到他說話間隙的喘氣聲不正常。如果我不著急去打球,可能就會問他正在干什么。如果再多些時間,可能會問他為什么說永遠停留在35歲??赡芫蜁钐幭胨f的給我交個底是什么意思。” “秦川生命里的最后31分鐘,我卻他媽的在打籃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