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jié)
若是你想不過來,那我就不等你了,以后各自婚嫁,再沒有什么聯(lián)系了,她此生不會再踏足上海。 四太太倒是沒怎么傷心,就是三姨娘哭的傷心,對著吳小姐說話,“原本只是等著你三姐大婚,等著結(jié)婚了,我們娘家人也好去來往?!?/br> “你到時候去那邊小住幾日,你三姐脾氣又是好的,不能不管你,拖著二爺給你匯總阿哥好婆家,我這樣一輩子也能閉眼了?!?/br> “可是,哪里想得到,竟然就這么回來了,你三姐雖然不說,可是我瞧著,這馮家好生的送回來,怕是不想要你三姐了,這都是什么事兒,天殺的馮家,有婚約都這樣?!?/br> 五小姐悶葫蘆一樣,平日里不說話,說話就要堵死人的。 “我不去上海,就是要我去上海,我也不去,姨娘就我一個,我得陪著您,嫁的那么遠,姨娘往后,說話的的人都沒有,我不去?!?/br> 她性子也是死臭死臭的,我不說,但是我心里面有譜兒,我打定主意了就是不去。 三姨娘氣的不行,“傻不傻,在這里,我們找個什么樣子的人家?。磕阋詾槲以敢饽氵h嫁,只是還不是為了你好,到時候你日子不收窮,我不用不陪著,你走了我更舒坦了,跟太太有的是話說,不要你陪著。” 說的眼淚都下來了,五小姐也哭,“我就是不走,我就在北平。” 氣的三姨娘戳她腦門子,“什么死樣子,你跟你三姐,都是那家的孩子,我算是瞧出來了,這那家啊,就你四姐一個奇葩。你跟你三姐,全都不如她。你說你要是有個好人家,我死了也閉眼了,還死犟著,熬死了我,你就甘心了?!?/br> 五姐兒掀了下眼皮子,“都說是對著我好,馮家對著三姐兒難道不好,不是照樣回來了,我到時候遠嫁了,要是過得不好,姨娘你哭都來不及,什么人對著我好呢?” “跟大姐兒一樣的,最后不也是虧了。” 給三姨娘說的啞口無言,這孩子,就不會說一句話,“你還不如你三姐,你三姐最起碼還會說話,你就知道氣死我?!?/br> 端著洗腳水往外倒,也覺得蠻好的,說的也在理,要是嫁的近一點兒,自己豈不是看著也放心,罷了罷了,這話兒,以后再也不提了,三姐兒都回來了,提起來也是白搭。 那禎禧手里面是真的有錢的,她平日里沒什么開銷,只是二爺時常讓人送錢,生怕虧著她了,老太太也是疼她的。 再有她收的禮物衣服,樣樣兒都是好的拔尖的。 四太太擔心她,她也只是笑,指著自己的一屋子東西,“瞧瞧,我也是沒白去一趟,這許多東西,到時候給我當嫁妝。” 逗得四太太笑,她心里對著馮家也不痛快,“家里給你準備好了,哪里要這些當嫁妝,你不必擔心?!?/br> 準備了一屋子的嫁妝,就等著結(jié)婚了,兩家通過氣兒的,只是沒想到,人回來了而已。 第88章 那禎禧只是笑, 第二日起來了一早,洗漱的時候,自己笑了笑,家里面用的是井水,村口的地方有個大井臺,大家一起挑水吃,她省著點兒用,家里沒有人能挑水 只有弟弟是個正當年的孩子,每日里早上起來去擔水,劉媽一直是家里面任勞任怨的,她男人女人的活兒都能干。 村子里面的事兒,她大多的時候是相處的極好的,村子里面的人對著她,比對著那家的人要親熱的多。 “你們家三小姐回來了?” “是啊,回來了。” “不是到上海去了?” “走親戚,哪里就有不回來的道理,去那邊讀書去了,現(xiàn)如今要去大學呢?!?/br> 她幫著那禎禧說話,說出來的讓人信服,家里都是學生,日子過得苦著呢,這大家都看在眼里面。 四爺?shù)哪且稽c兒工資,養(yǎng)這么一大家子,真的是不容易了,幸虧是有一點兒地,家里沒有個勞力去種地。 只能去種菜,老爺子對這些還是有一定研究的,因此劉媽每日里擔著菜去城里面賣,也能換一些錢來花花。 老爺子伺候菜精心,跟養(yǎng)花兒一樣的,因此賣的也還可以,家里的學生,下課回來了,都是幫一把手的,就是五小姐也是知道施肥捉蟲澆水的,一點兒不嬌氣。 四太太還會繡花,跟三姨娘每日里繡花,貼補一下柴米油鹽,給孩子們加個菜什么的。 雖說還是大戶人家的氣派,可是到底是不如以前的日子了,那家向來是走下坡路的,可是這個世道,誰不是在走下坡路呢。 一家子人齊全,有吃有喝的,也不用擔心每日里苛捐雜稅的,心里面踏實。 那禎禧跟著四爺去學校里面,人家看著她的履歷,也覺得好,“你是這個學校畢業(yè)的,應(yīng)當是很優(yōu)秀的,只是我們有規(guī)定,還是要考試的。” 那禎禧知道,“什么時候考試呢?” 要考大學,她自己知道,只是學校報名已經(jīng)過去了,她想著能不能給幫著報名的。 四爺穿著一身體面的衣裳,他對衣服愛惜的很,幫著說話,“早先不知道,昨兒剛回來的,一直在上海求學的,不能再錯過等來年了,您幫幫忙,問一下,現(xiàn)在補報名一下行不行?!?/br> 他話說的客氣,還拿著一盒子香煙,又不是什么費事兒的事情,就去幫忙問了。 那禎禧就備考了,她不是學校報名的,自己填了報名單,四爺看了看日頭,已經(jīng)是中午了。 外面刮風了,冷的很了,一陣兒風起來的時候,都是塵土,那禎禧不由得想起來有一年二爺來看她,也是這個時候,不冷不熱的時候,卻總是那么多的土。 都是晚上出去了,玩到很晚,她功課因此輕松許多。 不由得笑了笑,不由得想起來他,那禎禧覺得是正常的,不是沒有感情的,有感情想起來不是壞事兒。 也不覺得多難過,怎么說呢,這事兒,是一種經(jīng)歷,過去了就過去了,兩個人沒有誰對不起誰,沒有誰傷害過誰,很平和的一種想念。 而且她很清楚的知道,她現(xiàn)在經(jīng)常想起來他,可是時間久了,她就不會了,她就會慢慢地去干別的事兒,去想別的事情,再沒有任何的印象了。 “餓了吧,走,你回來沒吃一頓可口的,去東來順吃鍋子去?!?/br> 這東來順的火鍋可是真講究,尤其是那個羊rou鍋子,現(xiàn)如今吃了,絕對是貼秋膘了。 早先的鍋子精致,而且是銅爐的鍋子,你吃羊rou的就去用羊rou鍋子,牛rou的就用牛rou鍋子,涮菜的就用菜鍋子,絕對是不能混合在一起的,吃的是清水打邊爐的那個味兒。 若是涮了羊rou,再去放牛rou,這就外道了。 清末的時候,大家還不吃牛rou呢,這是到了民國,才漸漸的開始火鍋里面放牛rou了。 那禎禧當真是喜歡吃鍋子的人,她愛吃,冬日里面的那個大白菜芯兒,放進去燙熟了,百吃不厭的。 四爺一片對女兒的心,也只能在這里補償了,只是那禎禧總得攔著一點兒,“我們不如買了回去吃,家里吃,也熱鬧一些,我跟爸爸兩個人,到底是不夠熱鬧的。” 瞧瞧這丫頭,說話這個漂亮啊,四爺一片為她的心,她不能說四爺浪費不是。 不是直接說費錢,而是說不夠熱鬧,鍋子一家子吃才叫熱鬧呢。 四爺想想也是,爺倆少有的一同去買賣了,到了回回的紅案子上去買羊rou,他知道哪一家的羊rou最好吃了。 哪一家的羊rou最沒有膻味,這樣rou還是要吃口外的,口外的從山底下趕過來,路上喝了哪一條河的水,那水質(zhì)可好,能去除膻味的,然后到了大前門那里,直接屠宰了,送到各大飯館的,這叫一個新鮮。 那案子上的手藝也是真好,一片片兒的雪花一樣的,要什么rou,哪一塊兒的rou,都給您扎扎實實的刨出來一種藝術(shù)。 那禎禧站在紅案錢,看著街上的叫賣,人來人往的,只覺得北平好,哪里都不如北平好,哪里也沒有北平地道了。 “三姐兒,還有一個月要考試,你要不要去買些書看呢?” 四爺冷不丁問這么一句,當真是周全了,他想著離家這么久,怕她有所生疏了。 那禎禧搖搖頭,“家里有課本,我去用五meimei的課本看一下就可以了,不值當再去買書了?!?/br> 五姐兒比她小一些,課本還不全,那禎禧盤算著再去借別人的來看一下,不值當再去買了。 只是路過隆勝發(fā)的時候,四爺怎么也要去給她買一些零嘴兒吃才好,買了油炸鍋巴再有雞蛋卷,還有冰糖核桃,再有一份兒保定府的雞腸。 一邊拎著一邊絮絮叨叨,“我剛開支了,有錢呢,家里有錢,早先就攢著了,多虧了你們奶奶精打細算。所以你盡管吃,小姑娘家家的容易餓,哪里就有不吃零嘴兒的呢?!?/br> 他拎著在前面走,不說其實也知道那禎禧是怕家里沒錢,他就是再沒錢,姑娘回來了,總得好好的給她招待一下。 在被人家里吃的再好,那也是他的一點兒心意。 那禎禧瞧著他一身的體面,頭上一頂瓜皮帽,短發(fā)岔子上看,已經(jīng)是半白了。 不由得眼里面一紅,“爸,等我考上了,沒幾年就畢業(yè)了,大學里面可以去找兼職,到時候賺錢來了,給您買一雙新皮鞋?!?/br> 一身體面的衣裳,就是再體面,也已經(jīng)是過時陳舊了,皮鞋就是擦再多的鞋油,也沒有光澤了。 四爺不放在心上,一樂呵就是了,“那敢情好,我擎等著了?!?/br> 他對孩子沒什么指望,老爺子怎么養(yǎng)的他,他怎么養(yǎng)孩子。 吃飽穿暖了,那就自己去掙命吧,也不指望你多大能耐,也不指望你多大出息,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滿可以的了。 北平人就這么想的,哪怕就是養(yǎng)兒子的,也不見得多看重,找個事兒做,甭管是什么時,能祭奠五臟的就可以。 再給兒子一處小房兒,這是命根子,不巧了,四爺剛好有一處小房兒,就是貓兒耳朵胡同的那一處,一直空著呢。 這人生,他瞧著就挺好,有閑錢的時候,喝個小酒,給孩子買個零嘴兒。 沒錢的時候,那就有沒錢的活法,老天爺餓不死瞎家雀兒,到時候再說。 第89章 如此一個月,四太太似乎也明白這次考試的重要性,家里面凡事不驚擾她,每日里只看著她看書。 怕她心里面有事兒,晚上的時候,都要去她屋子里面說幾句話,無非就是餓不餓,晚上睡得好不好,今兒晚上天兒冷,記得關(guān)好窗戶才是。 那禎禧自來是懂得父母的一片苦心的人,這樣的事兒,她只管聽著就好了,她是個極為孝順的人,這樣的嘮叨她向來不覺得沒意思,也不嫌棄四太太車轱轆話,無論你說什么,我都照做。 陪伴在父母身邊有幾個春秋啊,這樣的事兒上,順著一些他們吧。 等著她考完以后,看著陽光明媚,閑來無事,也沒什么朋友故舊聯(lián)絡(luò)的,便有一些心思去做別的事情了。 第一等的事兒,就是要賺錢,賺錢了,也好自由一些。她能寫會畫,干活兒也精細,就是不知道能干什么,她自來是沒有賺過一分錢的人。 現(xiàn)如今北平不少的女招待,各大餐館里面都有了,小二似乎已經(jīng)成了名副其實的跑堂的了。 那禎禧不知道要干些什么,能給窮人家看到的招聘信息,能給她看到的,無非就是一些招待之類的工作了,其余的,還真的是難。 找工作,都是靠著介紹的,熟人的熟人介紹的,她不太有戲。 這事兒她就自己悶在心里面了,也不跟家里人說。 她自己回來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晚上提筆寫信,不想隔壁又吵鬧了起來。 剛寫了個開頭,是給上海的信,縱然是沒有婚約了,可是總要是當親戚一樣的,書信往來問候,兩家子,算得上是子一輩兒父一輩兒的交情,當初老爺子孤身一人送別友人,如今合該是當親戚一樣走動起來才好。 提起筆來,難免就想起來某些人。 她自己開頭問候,從老太太到馮大爺馮二爺,都有問候,看不出來一絲兒的差別來。 只是思緒亂,下筆不曾亂。 晚上聽著有人吵鬧,她聽著了,說實話,覺得有一股子人氣。 從小的時候,她就沒有在什么深宅大院里面生活過,那禎禧瞧見的,是市井百態(tài),是每日里這樣的柴米油鹽,她看底層的人,看的太多了。 隔壁一戶人家是田家,家里剛?cè)⒘藘合眿D,劉媽悄悄的跟她說,花了一百二十塊的彩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