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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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田家兒媳婦死的時候,是個下午,那天她挨了打,一夜沒睡著,鄰居們有人來看,田家的姑娘還不讓看,把嫂子折磨成這樣,不是個女學(xué)生應(yīng)該干的事兒不是。 鄰居有看不慣的,硬過去看了一眼,只瞧著她躺在那里,身上穿著是結(jié)婚的一件大紅襖子,下面是一床薄被子。 說了幾句話,就家去了,也只能是勸一勸了,勸著人想開一點兒,田家的姑娘一直在邊上站著,陰陽怪氣兒的,“啊呸,還是挨得拳頭少了,不然不能這么折騰?!?/br> 鄰居嫂子氣的張口就罵,“小蹄子養(yǎng)的,黑了心腸的,姑娘家家的作孽,你就該下了窯子,日日被人磋磨死了。” 田家姑娘一聽這還了得,窮人家的女孩子就三條路,一個是給賣了窯子里面去,再有一個是給人家當(dāng)女仆,跟劉媽一樣的,還有就是賣給人家大戶人家的老爺當(dāng)妾,跟三姨娘一樣的。 但凡是有點兒法子的,誰忍心讓姑娘走第一條路呢,因此田家的兒媳婦被爹媽賣了嫁人。 又是吵鬧了一陣,田家的姑娘罵不過,氣的又?jǐn)Q了床上的嫂子一把,“死人一樣的,不如死了算了?!?/br> 插著腰站在院子里面,聽著那家歡聲笑語的,她側(cè)著耳朵聽,也愛去湊熱鬧。 自去那家去了,也不管有沒有人搭理,是馮家寄來的包裹還有信,那禎禧拿著看,看著看著就愣住了。 好久沒聽到二爺?shù)南⒘?,無論是打電話還是寫信,大家都很默契的不說,提也不提一句。 “信上寫了什么?” 老爺子眼睛看不清楚了,收攏了炕上的東西,然后瞧著那禎禧文兒。 “二表哥病了。” 大家一下子就安靜了,怎么就病了,那人結(jié)實的很呢。 “什么病,幾時病的?” “病了一個多月了,那邊不好治,這邊的醫(yī)院說是能治。” “那馮家老太太的意思——” 還是那老爺子透徹,病了寫信來,那這邊是一定要照顧到的。 “是了,姨媽過不來,想著我們幾時有空兒了,多關(guān)照一些?!?/br> 那老爺子點點頭,“應(yīng)該的,應(yīng)該的,病人的事兒是大事,到時候我們多去探望一下。” 說到這里,又看了一眼那禎禧,“你不要去了,家里人去就是了,一應(yīng)起居飲食,家里都仔細(xì)著呢?!?/br> 那禎禧心里面酸了一下,兩個月了,終究是有緣無分,即使是這樣,她也希望他健康長壽,去看沒意思了,可是她心里面,終究是念著他好。 看著炕上的東西,都是馮家寄過來的包裹,還是跟先前的時候一樣,吃的玩兒的,再有時裝成衣,一看就是給她的,她心里感激,但是也覺得難過,就跟做了一場夢一樣的。 田家的姑娘瞧見了,只覺得這許多的好東西,四太太只推說了一句,“家里親戚寄過來的,跟三姐兒親厚?!?/br> 村子里面的人都知道,那家有一門極為有錢的親戚,往來的很是頻繁,因此她也只是羨慕,眼睛直看得見那衣裳,覺得好看時尚,“難怪三姐兒那么多好看的衣服,原來都是這么來的,真好?!?/br> 要再仔細(xì)的看看,鄉(xiāng)下沒那么多的講究,四太太到底是當(dāng)家的太太,笑著不著痕跡的跟劉媽都收起來了,“放柜子里面,別有褶子了?!?/br> 田家的姑娘,出了那家的門就撇撇嘴,瞧不起人,不過心里面想著那衣服鞋子,羨慕的不行,去找嫂子晦氣去。 氣沖沖的推開門,若不是娶了嫂子,花了一百二十塊,她也合該有一雙皮鞋才是,這事兒還是怪掃把星。 破口大罵的話兒還沒有從嗓子眼里面出來,只見兩只腳,在眼前晃來晃去的,白的沒有一點兒血色,往上一看,眼珠子瞪的大大的,舌頭那么長。 她嚇得捂著嘴,再說不出來一句話。 田家的媳婦娶回來沒有一年,就懸梁自盡了,死的時候穿著結(jié)婚時候的小紅襖,娘家?guī)淼奈ㄒ坏臇|西,這輩子大概是最好最風(fēng)光的衣服了。 田家的小子回來了,倒是沒有跟親爹一樣嫌棄晦氣,他瞧著人都沒了,把她從上面抱下來,沒有鞋子穿,找出來自己的鞋子,過了好一會兒,才給她穿上。 大了許多,總是掉下來,他擦擦眼睛,給她找了紅繩子來,栓起來了,“走吧,走吧,走路不穿鞋怎么能行呢,走了再不要回來了?!?/br> 就此穿上了鞋子,田家的媳婦就這么走了。 娘家的人來鬧,好好的姑娘就這么沒了,活著的時候能敲出來一百二十元,就是死了也要一百元。 “五十塊是發(fā)喪的,五十塊是我們的養(yǎng)老錢?!?/br> 瞧瞧,死了都不放過,嘴臉是真難看,那禎禧拿著筆,只覺得不吐不快。 她先前的時候,晚上看書的時候不安穩(wěn),時局動蕩,且民不聊生,就是書桌都隨著一起晃動,誰能真正的靜下心來讀書呢,不過是逃避罷了。 她想很多事情,知道很多的弊病,倒是說不出來,找不到解決的辦法,但是她想著給大家展示出來,她反映記錄出來,不定就能給大家提個醒,有那么一丁點兒的作用。 第一個寫的就是田家的故事,她寫的是真人真事兒,里面不加上一點兒的個人偏見,她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成為一支筆,運(yùn)筆的人是這個時代。 寫了去投稿,去最大的報刊上投,讓更多的人看到,第一次就成功了,分了一個小豆腐塊兒,自己都沒用想到。 稿費(fèi)說實話,她沒指望有幾個,寫的時候,不是為了錢,但是順帶著賺一點養(yǎng)家費(fèi),她自己也愿意。 田家媳婦兒死了,是她寫的第二篇,寫的時候不僅僅是覺得難過了,聽著隔壁院子里兩家人為了錢拉拉扯扯,為了死人錢拉拉扯扯,那禎禧食指捏著筆傾斜,在裁剪好的白紙上寫,“婚姻自由遠(yuǎn)遠(yuǎn)不如責(zé)任擔(dān)當(dāng)來的重要,每日里的追去的布爾喬亞,但是又有幾個新派人士懂得婚姻里面的尊重與理解呢。” 她的東西,只要看兩篇,就知道了,帶著很鮮明的個人色彩,個人風(fēng)格特別的強(qiáng)烈。 語言的遣詞造句跟她的外貌沒有一點關(guān)系,跟她的個性是一樣的,特別的沉穩(wěn)現(xiàn)實,絕對沒有花哨的東西,說話特別的現(xiàn)實。 那禎禧覺得男男女女的婚姻觀念是社會的一個毒瘤了,她自己也稱得上是一個受害者,田家的媳婦更是一個受害者。 對于婚姻的定義,以及對于婚姻經(jīng)營的一些要素,她是帶著思考的,說實話愛不愛其實沒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你找一個人,能相互扶持、理解尊重,這是那禎禧最深刻的一個感悟了。 世道太難,找個人陪著走。 最后她慢慢地寫下來一個結(jié)局:娘家最后只拿走了五十塊,就此女兒的尸體都沒有帶回去,這錢拿來給兒子娶了媳婦,娘家哥哥的老婆也是如此買來的。 看看,她的文筆就是有點兒這么一點意思,不能推敲,一思量,觸目驚心的讓人吸涼氣。 這難道就是一個惡性循環(huán),這社會里面,到底有多少個田家的兒媳婦呢。 署名是那三。 等著她發(fā)表出來了,馮二爺也初到北平了,人消瘦了很多,只是眼睛還是很有神。 沒有到那家來拜訪,只有劉小鍋一個人來的,禮節(jié)依然是那么齊全,對著那家的人,依然是那么的熱情周到,“早上剛到的,二爺在醫(yī)院里,拖您的福氣,我們在醫(yī)院附近買了一處小房子,住著干凈又清凈,適合養(yǎng)病的很,找來的老媽子,收拾做飯也干凈利索,二爺特意讓我來對您道謝的。” 說話如此的客氣,四爺只連著擺手,“不是什么大事兒,不值一提,不值一提,但凡是還有什么需要的,只管跟我說,要什么我都能找到了,絕對沒有一點兒麻煩的,這片地兒,我熟悉的很?!?/br> 劉小鍋放下來東西就走了,出來嘆口氣,早知道干什么去了,二爺?shù)男乃?,他能揣摩出來一點兒,本來是拿不準(zhǔn),可是人都到北平來了,還有什么拿不準(zhǔn)的呢? 只是男子漢大丈夫,二爺這樣氣勢的人,要認(rèn)錯,要低頭,實在是心里面別不過那一口氣兒去。 劉小鍋隱隱約約的覺得,要成為一個英雄,要去當(dāng)個大人物,就最好不要有喜歡的人了,你喜歡上一個人,你總就忍不住去遷就著她,去想著讓她高興去哄她,慢慢地,你就不是自己了。 這到底是不是好事兒,劉小鍋說不出來,但是對著二爺?shù)男腋砜矗呛檬聝?,可是對著長久的宏圖偉業(yè)來看,難免就是美人懷抱是英雄冢。 他這樣的機(jī)靈人兒,腦子一停不停的轉(zhuǎn)動,真的是對得起他的那一副長相了,到了北平來,他撿到了許多驚奇的事兒,這是第一次,長住北平。 “見著了嗎?” “沒有,三姐兒上學(xué)去了,家里只有長輩在。” 二爺拿著一把小茶壺,他瞧著這邊兒經(jīng)年的人,都是帶著一把掌心大小的茶壺,嘴對著嘴兒的喝,那一把小小的紫砂壺,他來回的看著,但是喝的時候不好好喝,時常在嘴角那里比劃著,永遠(yuǎn)不那么痛痛快快得喝。 聽著沒見到人,他擺擺手,瞧著院子里面一缸子荷花兒,里面金魚尾巴若隱若現(xiàn),風(fēng)撒撒然,他閉上眼睛,鼻子里面帶著一點兒煙火氣,外面有挑著擔(dān)子的老太婆叫賣,“換洋取燈來——換大肥子兒——” 這是北平的孤寡老太太的謀生事端,走街串巷,手里面挎著籃子,后面背著一個大背籃子,家里有什么破爛不要的,去跟她換一盒丹鳳牌的火柴,俗稱是洋取燈兒,或者是換大肥子兒,是皂角,泡水之后可以洗頭去污的。 他倏忽睜開眼,等著那叫賣聲漸漸的遠(yuǎn)去了,才戴上帽子,這帽子極為名貴,是海賴毛的,根根分明,帶著一點兒紫氣,輝煌的不得了,看著就極為柔軟保暖,且能隔絕雨水。 穿著一身黑色人綢緞的長袍,腳上踩著的是黑色千層底兒的棉靴,腰間是紫色的段子腰帶,中間一塊兒青玉,不名貴,但是極為講究。 這么一身兒,但凡個長相過得去的男人,都能捯飭起來。 更何況是二爺這樣的,劉小鍋見慣他出入宴會洋氣的打扮,又或者是日常的時候,只有一身青衫在身,如今這樣,他端著碗在院子里吃飯,傻不拉幾的看著,一時之間帶著一點兒恍惚。 “二爺,您這是哪兒去?” 他放下來碗就要跟著,里面是吃了一半的大米,再有幾塊五花rou,他吃愛吃rou的。 “你在家歇著?!?/br> 劉小鍋不放心,苦著臉要跟著,猶猶豫豫的跟了幾步,二爺回頭,下巴頦正好鑲嵌在皮圍脖里面,“回去吧,吃飯去。” 眼睛里面,似乎是帶著一點兒笑,等著劉小鍋再看的時候,人已經(jīng)出了院子。 正當(dāng)年的青年,氣度氣勢本來就極為壓人,如今劉小鍋瞧著,好似是書里面的人,君子無雙。 第93章 他叫了黃包車,到了學(xué)校門口,有許多擺攤兒的,各種各樣的小食,三三兩兩的學(xué)生一起走著,邊吃邊笑。 馮二爺就想著試試,或許就能碰到了呢。結(jié)果一抬頭,果真是笑了,那禎禧剛好下了夜課,出來喝一碗面湯的。 有時候?qū)W校里面有晚課,她就不回家了,在學(xué)校里面住,不然大晚上城門也關(guān)了,她是晚上喜歡熬一會兒的人,因此吃的晚飯早就消化了。 要吃別的宵夜,去店里面吃一頓打打牙祭也是有的,只是她實在是節(jié)儉,想著一碗茶湯面湯之類的,不僅僅能撐餓,還能熱乎乎的吃了暖和,價格又實在是實惠,大多數(shù)的時候是吃一碗面湯的。 里面是油茶面,加上核桃芝麻白湯之類的,攤子上有一把巨大的茶壺,從里面出來滾滾的熱水,香味撲鼻的來,實在是香的很。 馮二爺瞧著她端著碗,就站在那里一口一口的吃,身上穿著一身青衣襖子,下面是同色的褲子,褲子看起來貼著腿,依然是那么纖細(xì)。 腳上是一雙短靴,他笑了笑,不凍腳又小巧的很,他入冬之前親自去挑的。 看著她一口一口的喝,不由得心疼,好好的孩子,晚上要用功,只喝一點兒面湯。 只看到這里,等著她進(jìn)去了,他也扭頭走了,回到了家里,劉小鍋兩只眼睛跟燈泡一樣的,黑漆漆里面就開始說話,“二爺,您可算回來了。” 說著使了一個眼色,“等了您很久了?!?/br> 馮二爺點點頭,自己摘下來帽子,進(jìn)去了。 劉小鍋看著里面照樣是黑漆漆的,知道這是背著人的事兒,想不明白,為什么去干這些事兒。 都多少年了,自從寶珠小姐去了郊區(qū),這一棒子的人就一直聯(lián)絡(luò)著,在劉小鍋的眼睛里面,像是打秋風(fēng)的人。 屋子里面一張八仙桌,坐著兩個人,馮二爺是背對著月光,對面的人恰好是迎著月色,看的清楚是個白面書生一樣的人兒,臉子小小的,跟馮二爺今晚看到的男學(xué)生一樣的。 “終于等著您來了,今兒我來,是特意感謝您的?!?/br> “順手的事兒,你們做的是好事兒,我有家有業(yè)的,別的也幫不上忙,區(qū)區(qū)小事,不足掛齒。” 對面的人應(yīng)當(dāng)是個娃娃臉,聲音倒是帶著些許的成熟,“跟您雖然剛認(rèn)識,但是您是個痛快人,二爺?!?/br> “多虧了您這次幫著遮掩,不然我們的兄弟們不能上的去火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