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最后邵恩左手毯子右手拎了張椅子,把毯子攤開鋪在徐扣弦光潔的腿上,做完這一系列準備。 邵恩自己往椅子上一坐,才開了口,對宋知非抱歉道,“見笑了。” 宋知非抱拳回,“哪里哪里,我,宋知非,專業(yè)吃瓜五十年,今天這瓜太酸爽了。” 徐扣弦則是不安分的把毯子折了折,最后直接掀開,放棄柔軟的沙發(fā),光腳下地,坐到了邵恩腿上。 她找到了更柔軟的地方,頗為舒心,臉上是笑意,說話卻還嚴肅的腔調,“說說吧,你準備怎么辦?” 邵恩抱著徐扣弦的腰,把她固定在自己腿上,挑了下眉回,“之前她們怎么鬧我都不管,但我覺得這次沒有那么簡單,之前都是拐我的女人自己過來撒潑的?!?/br> “我也覺得,正常不會讓十幾歲的女兒過來找本來就不太熟的哥哥,除非是腦子不好使,覺得你會去可憐小姑娘?”徐扣弦眉頭緊皺。 邵恩嘆了口氣,拿手指去撫平徐扣弦眉宇間的褶,溫聲講道,“我喜歡你笑著,笑著好看?!?/br> 徐扣弦立刻變了臉,露了個笑給他。 她心疼他,實在是笑不太出來,人總應該有點自知之明,做了虧心事還能理直氣壯的見多了。 徐扣弦生活的大環(huán)境下,強取豪奪跟暗中做扣都是尋常之事,她從小就看慣了商場上那些手段,對人性從來不抱什么特別的希望。 但跟金月和邵水一樣毀了別人小半輩子,還覺得自己是受害者的,徐扣弦真是頭一次見。 不管名利場上怎么臟,最起碼大家都是要臉的。 現(xiàn)在明顯就是對方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想要死磕到底了。 “你戶口本現(xiàn)在是獨立的?”徐扣弦從根源入手跟邵恩確認。 邵恩點頭,“我的戶口是后來……歲今家里人幫我補的,沒改名是因為改名牽扯的太多了,懶得改?!?/br> “所以拐了你的金月一開始跟你說你是1985年生的,那個身份是誰的?”徐扣弦又問。 “是她親生兒子的……”邵恩閉著眼,回憶那些不堪的歲月,緩緩道來。 **** 歲今找到邵恩說他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的時候,邵恩也困惑過,他覺得這事不可思議,過于天方夜譚了。 那時候他已經(jīng)在讀研究生,拿導師的工資,自己也有兼職,所以經(jīng)濟寬裕了不少。 他特地回去調查過,金月肯定是不會主動承認自己是拐來的,因此邵恩壓根也就沒問金月,他只是回了趟家,他拿了自己二弟的頭發(fā),又給鄰居家的老奶奶帶了禮品,想塞了錢,老奶奶堅持不肯要,讓邵恩自己留著花。 邵恩軟磨硬泡才套出話來。 老奶奶老頭去的早,只有一個女兒嫁到了村頭,自己一個人獨居,她從小看著邵恩長大的,慈祥且和藹,對邵恩一直非常親厚。 剛開始邵恩問她的時候,她一直守口如瓶。 可當邵恩講,“奶奶,我親生父母找到我了,他們說我是被拐到這來的時候?!?/br> 老奶奶突然瞪大了雙眼,不可思議道,“什么?你不是被人拋棄了,金月正好兒子夭折,她好心領養(yǎng)回來的嗎?” “……” 一切的一切都對上了號。 金月的男人當時在外地煤礦挖煤,金月在外地的紡織廠做工,兩人分隔兩地,一兩年才回一趟老家見上一年,家里重男輕女,金月上班忙,下班累,沒時間看管兒子,自己的兒子不幸溺水。金月當時是辭了工作想回家坦白的,但鬼迷心竅的在火車上抱了另一個孩子,僥幸去當自己的兒子被“救了回來”。 一歲多的嬰兒跟三歲的,也差不了太多,只是那時候給金月接生的是鄰家老奶奶,嬰兒經(jīng)過自己的手,該有多大,自然是瞞不過老奶奶的。 金月聲淚俱下的編了個謊話,“我兒子死了,我男人如果知道了,肯定會打死我的,我在醫(yī)院領了一個沒人要的孩子,您幫幫我行嗎?” 老奶奶不知道金月在說謊,她也是女人,她明白女人失去了孩子的痛苦,也見過金月男人酒后暴打金月的樣子。 于是她幫金月圓了謊,一個謊言要由無數(shù)個謊言著補回來。 邵恩不像邵黃,小時候看不出,可大了就能發(fā)現(xiàn),邵恩長得俊,眉眼同邵黃跟金月都沒有半分相似。 金月一口咬死了,邵恩是邵黃的種,可村里風言風語還是多,邵黃在礦里受了傷,拿了補助金回來務農(nóng)后,邵恩本就不太好的童年更是被蒙上了一層陰霾。 非打即罵,尤其是邵恩的弟弟邵亮出生后,如果父子不像就罷了,親兄弟,怎么可能差距如此之大? 邵恩不記得自己年少時候是怎么生活的了,時間太久了,只記得讀初中時候,遇見了恩師,他供自己讀高中,為了能讓邵恩讀高中,恩師甚至不顧家人勸阻,每個月出去兼職代課給邵恩掙生活費。 大學時候邵恩還因為念著,那是一家人,給家里寄錢供弟弟meimei讀書,當時他的想法是,畢竟生我養(yǎng)我,義務在。 若他從來沒見過光,那黑暗對于邵恩來說也沒有什么。 可偏偏邵恩從那個偏遠的山村走了出來,走進了中國最好的大學之一,讀了法律。 發(fā)現(xiàn)了他本該擁有的一切,是被人活生生剝奪的。 于情于理,都不會再有然后。 可邵恩是尋常人,是感情生物。 他知道了,他還是供弟弟邵亮讀完了中專,問meimei邵水要不要繼續(xù)讀中專。 仁至義盡之后,邵恩就再也不管了,任憑金月一家如何撒潑打滾,他都視而不見。 世界上本來就不應該有那種。 送養(yǎng)多年,沒有盡過一天撫養(yǎng)義務,回頭病重找回送走孩子道德綁架對方出錢治病獻血的,所謂“感動中國”的傻逼事例。 也不該有,被拐賣大山婦女在小學教書,撐起一片天的血rou饅頭。 邵恩從前是不屑去花時間跟精力徹底解決金月一家人,而現(xiàn)在他覺得時候到了。 他跟以前不一樣了,之前自己孤家寡人一個,出了出差就睡辦公室,一個月下來統(tǒng)共都回不了七天的家。 金月堵人都堵不到,溜著他們玩也挺好的。 現(xiàn)在不行了,他有徐扣弦了,該處理的事情,還是都處理完吧。 否則對自家小姑娘不太好。 邵恩可以任由自己被瑣碎事纏身,但絕不允許有事情干遇到徐扣弦高興。 每次聽到邵恩輕描淡寫的提這些,徐扣弦就會沉默,今天她一如既往的沉默,徐扣弦把頭伏在邵恩溫熱的胸口,心頭是荊棘藤蔓層層裹脅,隨著邵恩的言語,緩慢的有血滴落下來。 “我跟金月沒有任何關系,從來沒在一個戶口本上,沒有合法收養(yǎng)關系,自然也無贍養(yǎng)義務,并且我可以聯(lián)系到我親生母親當年火車同作為的阿姨,她可以指正是金月抱走了我?!鄙鄱髦v完了過去,開始理性說明自己準備怎么辦。 “那現(xiàn)在我們完全可以證明,你是被金月拐了的對吧?”徐扣弦問。 邵恩點頭,他垂眸,去吻徐扣弦的額頭,柔聲哄她,“不管明天寶寶看到什么,都別害怕?!?/br> 他未曾在她面前展現(xiàn)過戾氣的一面,他怕她不喜歡。 徐扣弦只是仰頭的吻邵恩,鼻息的熱氣撲在想貼的臉頰之間,眼里忽而模糊不清,忽而真切清明。 宋知非低頭玩了半天手機,給自己倒了杯果酒喝了大半,等這兩個人親吻完才開口,“聽你倆的意思是走刑事程序,這個你倆特別熟,我不摻合,我就想問問,我有什么能幫到你們的嗎?” “有?!毙炜巯尹c頭,“等會你睡客房,別特么的走錯臥室來打擾我們睡覺。” 宋知非剛咽下去的酒差點兒咳出來,“……我就不該來,我圖點啥啊?” **** 第二天,朝陽剛剛打破清晨霧氣,撒在陽臺地上,沒什么溫度,邵恩單衣咬著煙,肩頭一沉,回眸看見徐扣弦披著件自己的西裝外套,再往自己身上披另一件。 邵恩剛取下煙,想掐了,就聽見徐扣弦講,“給我一只吧。” 昨天兩個人都沒睡夠,一大早,在陽臺一起抽煙上勁兒。 抽完,徐扣弦問邵恩,“你是在想要求賠多少合適對吧?” 聞言邵恩愣了下,輕輕的笑了,“知我者,莫過于徐扣弦了?!?/br> 販賣(拐賣)人口是刑事犯罪,但可以申請附帶民事訴訟,起訴拐賣者,申請賠償,比如精神損失費之流。 邵恩頷首,“沒個五六十萬,都彌補不了昨天我們沒好好睡覺的過錯。” 徐扣弦被邵恩逗笑了。 “所以一會兒什么行程?”徐扣弦去拉邵恩的手,晃了晃問他。 邵恩目視前方,睨了下冰封的人工湖,湖面結了層厚實的冰,在陽光下折射著柔和的光。 “先去銀行打印流水,把我之前讀書時候給過他們的先算清楚。” “然后去公安局報案走流程。”邵恩一頓,“我覺得,今天能見到金月,你猜呢?” 徐扣弦冷笑了下,“我猜明年今日是金月忌日?!?/br> “嗯?!鄙鄱鞯吐曕帕讼?,然后又說道,“你是不是去看過周云深的案子了?我唯一一次輸那個案子?!?/br> 徐扣弦斂眸,神色晦暗不明,那起拐賣案鬧得沸沸揚揚,以蕭默的影響力跟應家的財力,都無力勝訴。 全村都涉及了殺人跟拐賣,可沒辦法,現(xiàn)行法律就是在此處有漏洞。 刑法第二百四十二條,拐賣婦女、兒童罪。 犯本罪的,處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有下列情形之一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并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chǎn):情節(jié)特別嚴重的,處死刑,并處沒收財產(chǎn)。 但實際上極少有判到死刑的,甚至有出來了重cao舊業(yè)的。 社會上對此討論不休,徐扣弦認為該死,可理性角度講,萬一直接判死刑,那大概率人販子會對被拐者致殘致死,反正橫豎都是一死,量刑是為了保護受害者。。 可又矛盾,量刑輕,便會有人劍走偏鋒的作惡。 是個擰緊的命題,想來就頭疼。 邵恩拍了拍徐扣弦的頭,“再回去睡會吧,我陪你一起。” “好?!毙炜巯逸p聲答。 **** 有人拉開了火車的窗簾,隔著玻璃像外面看出去。 金月年紀大了,睡眠少,她看著窗外游弋景物,把兒子邵亮拍打著叫醒了,“你姐手機還是打不通?” 邵亮迷迷糊糊的睜開眼,極不耐煩的又當著母親的面重新打了一次,依舊是關機。 金月罵了聲,“這個死丫頭,成天搞些什么呢,辦事一點兒也不利落?!?/br> “我姐也是,關什么機啊。”邵亮跟著吐槽。 母女兩人揣著一肚子壞水,還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走在了黃泉路上。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因為三次元長期以來的問題,我一直入睡困難,靠藥物過日子。 每次都說請假請假,還是會寫完,強迫癥習慣了做事情做到完,但身體真的不允許了。 接下來會努力調整作息,所以20號跟22號沒更新,隔日更兩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