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二老爺見著她,點著頭道:“你有這個成績我不意外,但你莫要驕傲,中了案首沒中進(jìn)士的可多了去了。越往上越難,你自己仔細(xì)著?!?/br> “是,請爹放心?!痹茰\讀了幾個月書,才知科舉的難,她這個案首看著容易,人人都道她是神童,可受了多少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比旁人強(qiáng)多了,她可以過目不忘,又有許許多多的經(jīng)驗,但是神他媽八股,快弄走了她的半條命。要不是靠著空間時間不變,她哪里來的案首,早被打回原形了。 所以她對這位庶吉士出生的便宜爹又多了幾分敬意,這人雖有庶子庶女,但不寵妻滅妾,與周氏相敬如賓。做官雖不如他爹,但是勤勤懇懇。雖說為了家族日后的富貴同意了云淺女扮男裝,但是他要真不同意云淺第一個就被他氣死。好賴在她穿過的世界中算的上一個合格的爹。 老太太心疼的喚過云淺,道:“三姐兒來祖母身邊坐著,好歹是個姐兒,你也莫要太嚴(yán)肅了?!?/br> 二老爺輕咳了一聲。 老太太道:“這次你算是為咱們府中爭光了,你大太太的話別放在心中,她慣愛如此,也是為著對你大哥寄予了厚望?!?/br> 云淺道:“我怕大太太心中生疑,我與四弟交換身份也不是天衣無縫的事。還請祖母再撥兩個身強(qiáng)力壯婆子去二房將佛堂守著?!?/br> 老太太道:“我是怕寧哥兒多想,覺得咱們拘著他?!?/br> “到底是拘著了,也不怕多兩個人。跟婆子說清楚便是,拘著的是外頭的人,可不是里頭的?!?/br> 老太太點點頭,覺得有道理。 二老爺先前被老太太說了一句,不好意思再板著臉,便好言問了云淺幾個問題,見她都能答的上來,暗自點點頭,又交代了一些明日大興設(shè)宴的注意事宜。誰也不知,他這幾日心中也是忐忑極了,雖說薛景寧是多病的庶子,但是好歹也是個兒子,他真怕自己走岔了路。聽聞云淺得了案首的事,心中才定了下來。先前回來第一件事,便是去佛堂看了看兒子,見他心情甚好,才放下了心。 大房那邊,卻不似這邊這么和睦了。 大太太被人恭喜的頭都疼了,恨不得把收的禮都扔出去,恭喜什么?恭喜個屁!沒見著二房的人都踩在她頭上去了嗎!老公老公不如人,自己出身不如周氏,兒子也叫比下去了,她還當(dāng)什么大太太,一個門板抬回娘家算了。 大太太想著,竟默默流起了眼淚。 大房眾人都知太太心情不好,不敢上前言語,只薛景元聽的火大,道:“我中了榜,又不是沒中,你哭什么?” 大太太還在抽泣。 薛景元道:“你若覺得委屈,便去尋了薛景寧還當(dāng)你的兒子,我不得臉,我滾行嗎?” 大太太道:“先前是你跟我說,薛景寧他甚都不懂,別說案首了,中榜都難?!?/br> 薛景元道:“我不騙你,你不信,可問薛五?!?/br> 薛五是他身邊的長隨,在門邊守著,聽了話便跪下身道:“回太太,確實如此?!?/br> 大太太手中的絲帕擦著淚,道:“那他如何中的案首?” “我怎知?要怪,可得怪我沒有個好爹了?!毖霸胫兹赵诶咸褐兴鶎υ茰\說的話,氣不打一處來。 大太太左右看看,示意屋中人都下去,才小聲道:“你說,縣試能作弊不成?” 薛景元道:“縣試罷了,都在縣官手中握著,你別忘了,二叔乃吏部侍郎,手握實權(quán)?!?/br> 正說著,大老爺來了,下人不敢攔他,正巧叫他聽了這句話去。 進(jìn)了門,大老爺氣的臉色鐵青,徑直過去一巴掌扇在了薛景元的臉上,怒道:“孽子!技不如人,便學(xué)會誣陷了嗎?” 薛景元覺得自己沒錯,昂首挺胸頂著幾個手掌印道:“我便是不信,他一日沒進(jìn)過學(xué)堂,一日沒讀過書,便能越過我去了!” 大老爺怒極反笑,“你不信?事實由不得你不信,人家就是案首!” 薛景元爭的臉紅脖子粗,他爹說的沒錯,薛景寧就是案首,不管在哪都越過他去了。 大太太看了看大老爺,猶自不滿,道:“好賴是自己兒子,中了榜也是喜事,你進(jìn)來就打人,怎還不能叫人不滿了?” 大老爺看向她,“你這妒婦,少教壞我兒子,日后,景元就去前院另僻了院子住著,學(xué)堂你也別去了,我給你尋了先生,單獨教你?!?/br> 大太太震驚的看著他,尖聲道:“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 大老爺?shù)溃骸敖袢漳切┦聞e當(dāng)我不知道!叫全家人都看了笑話,你還反來責(zé)怪我?你自己看,這么些年七出之條你犯了多少!” 大太太捂著嘴,生怕自己哭出來叫人看了笑話。 “如今還挑撥景元與景寧!目光短淺!景寧得了好與你有什么壞處?他日后若真有了大造化,咱們家還得靠著他。你以為憑咱們大房薛家就能富貴了?我告訴你,如今的薛府,是侍郎府!別人提的也是二房那正三品的侍郎,跟咱們大房沒有任何關(guān)系!”大老爺罵了一通,恨鐵不成鋼,順著氣道,“你在家中少給我惹事,老老實實的,老二媳婦沒跟你爭管家權(quán)是給你臉,你好生生的在家里伺候著老太太,別再出什么歪主意,省的真失了管家權(quán),就憑公中每月的份例,咱們?nèi)缃竦纳畋銜蟠蛘劭邸!?/br> 大太太聽了話,似清醒多了,知道如今最重要的是自己手中的管家權(quán),每月的流水銀子那是一年的份例都不夠的。她心中也打定了主意云淺定是作弊,她就不信他還能一路作弊作到殿試去,他日案首名落孫山,更得叫人笑話。 大太太忙收拾了自己,安排人第二日去前院給薛景元收拾院子。 第二日一大早,云淺剛起身,就有丫鬟來報大太太送東西來了。 云淺叫人收了,又從屋里尋了點好東西叫人給薛景元送去。她本就與大房無仇,偏大房總是上趕著在她這找事,煩不勝煩。昨晚大房又鬧了一通,雖不知鬧的是什么,但定是與她得了案首薛景元不過是三十三名有關(guān)。怪什么?就怪薛景元命不好唄,碰著她來了。她可是記得,前世薛景元同樣是中了三十多名,得了家中眾人夸獎尾巴快翹上天去了,后來的府試院試擦邊上榜,連廩生都不是,得了個附生。再后來,舉人都沒考上,庸庸碌碌。待分家后,大房越發(fā)落魄,薛景元最后只得去了大興的學(xué)堂里教課賺點銀子養(yǎng)家。 今日大興縣老爺要擺宴,云淺與薛景元一同去,她在門外等了薛景元,薛景元只略點了頭,上馬。云淺扮的薛景寧體弱多病,只能坐在家里安排的馬車上。 薛家是大興人,他倆便是在大興參加的縣試,大興不近,坐馬車過去得兩三個時辰。云淺便在馬車上睡了一覺,吃了器靈好些果子,補(bǔ)充體力。到了晚間的宴席,她這個案首怕是歇不下來了。 到得大興,已是中午,一行人去了薛家在大興的老宅略作休息,到了下午便結(jié)伴去了擺宴的地方。 云淺方到,門童收了她遞來的帖子就叫了起來,“案首來了!” 云淺朝他拱了拱手,裝作沒看見薛景元那掩不住的鐵青臉色。 門童那一聲吼,庭院里先來的十好幾人都出來一睹案首的真容。案首雖不如其他,卻也叫他們羨慕,特別是十五歲的案首,只要不自己作死,擺明是能金榜題名的。 “薛兄!”有認(rèn)識薛景元的把他給攬走了,道,“上了榜,怎的不高興,你家風(fēng)水真好,出了十五歲的案首,回頭你也與我介紹介紹?!?/br> 薛景元回頭看了云淺一眼,笑道:“介紹不敢,說是十五歲,名堂卻比五十歲的還多?!?/br> “何意?” 薛景元將云淺考試前問他那些淺顯問題的事說了,那人低聲道:“要不就是故意看你笑話,要不就是這縣試不公平。怪道你不高興。” “別提了。” 他倆聲音小,別人確實聽不見,卻瞞不過云淺,云淺只想喊冤,她不懂那些淺顯的歷史,怪誰了?還不得怪腦殘薛明淺平日里不看書。要知道,她真沒想過笑話薛景元,甚至還擔(dān)心大房知道她是女扮男裝這事覺得二房是在害薛家,還想著拉薛景元一把,如今看來還是算了,誰知道薛景元日后會不會給她捅刀子,刀子她不怕,就是嫌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云淺被幾人圍著問她策論是怎么答的,云淺回了,有一人連忙作揖道:“怪道是案首,自愧不如?!?/br> 這一下又有幾人圍了過來,問東問西的,好不熱鬧。 陸陸續(xù)續(xù)的,人來的差不多了。 縣老爺還未到,外面卻又一陣喧嘩聲,一串人圍著一人進(jìn)來了。 云淺定睛一看,卻是容釗。她只關(guān)心自己,沒看過榜,考試那日也沒見過他,不知道容釗也參加了縣試。 旁邊有人見過他的,便小聲左右問起了,容釗是鎮(zhèn)國公世子,有爵位會繼承,怎地也來參加科舉了? 便有人道:“去年那件事,你們沒聽過嗎?” “什么事?” 那人想起薛家還有兩位公子在場呢,便不提了。 容釗手里拿著扇子,他為著與薛明淺那事在家中得了不少嘲諷,他爹給他下了通令,叫他滾去參加科舉,如果縣試過不了,就將他的世子位給他廢了。容釗本身底子不差,又刻苦學(xué)習(xí)了幾個月,好賴上了榜,還比薛景元高了兩名。 這會,他正滿面春風(fēng)的在庭院中找著薛家兩位公子的身影,聽說中案首的那位是薛明淺的同胞弟弟,當(dāng)初他與薛明淺暗度陳倉時也聽過不少次薛景寧的名字,便想找著他問問薛明淺的近況。他雖氣薛家不識好歹,但是對薛明淺的感情多少還是有點的。 云淺深吸了口氣,不想理容釗。沒想,薛景元上前去了。 第152章 :說好的一起去死(五) 容釗看見他,很是興奮,道:“薛兄?!?/br> 薛景元作了個揖,道:“世子,許久不見?!?/br> 容釗的扇子在薛景元肩上拍了拍,湊過去在他耳邊小聲道:“你家出了十五歲的案首,快引我去瞧瞧。” 薛景元笑道:“世子不知,那案首是薛明淺的同胞弟弟?!?/br> “我自是知道?!?/br> “那你何苦見他。” 容釗道:“正因如此……”他話鋒一轉(zhuǎn),“你這是何意?” 薛景元上前一步,“你害薛明淺那樣淺,她弟能不氣你?不殺了你?薛明淺如今還在佛堂里關(guān)著呢。” 容釗恍然大悟,又道:“你不也是薛明淺她哥?” 薛景元笑笑,“隔了房的,自是不一樣?!?/br> 既然薛景元這樣說了,容釗也就不打算找薛景寧了,萬一吃一頓掛落,叫他在這群人中不好看,他還不好發(fā)作。 云淺當(dāng)然知道那兩人在說她,或者薛明淺,懶得聽他們的閑話,蛇鼠一窩的東西,遲早一鍋端。 薛景元這筆賬她是記下來了,想污她作弊,她倒要看看,薛景元有沒有這個膽子鬧。她不怕薛景元鬧,就怕薛景元像只蒼蠅一般,四處嗡嗡嗡,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她這案首是作弊得來的。 不多時,縣令來了,一群人同他見了禮,只容釗站著??h令將云淺扶了起來,這一群人里寒門子弟有,高門大戶里的更多,眼前最有前途的卻只有云淺一個。十五歲的案首啊,大興多少年沒出過十來歲的案首了。就算他以后中不了進(jìn)士,他如今也會讓大興學(xué)子被人高看一眼。 縣令照例說了幾句鼓勵大家府試加油的話,便開始考教大家的學(xué)問。又覺得這樣太過枯燥,便讓下人把準(zhǔn)備好的鑼鼓拿過來,準(zhǔn)備擊鼓傳花,落到誰手里誰就回答問題,回答不上來的,自不是喝酒這么簡單了,寫十篇策論出來,不過關(guān)再加倍重寫。 大家都聚精會神聽著,畢竟這不是答卷,錯了便錯了,這里說是同伴,亦是一起競爭的對手,不好叫人看了笑話。 花先落到了云淺手中,大家都知道這是縣令和擊鼓人商議好了,第一個給她表現(xiàn)的機(jī)會。十五歲的案首,總有人說閑話,這里這么多人盯著,總能叫人心服口服。 縣令問了問題,云淺一答了。問題不難,卻也不算簡單,饒是薛景元也想了一會,云淺卻脫口而出。他便皺起了眉,目光在縣令和云淺身上來來回回,他還真不信沒有貓膩。 花落到他身上,他忘了傳,擊鼓人便從善如流的停了鼓,薛景元回答了問題,中規(guī)中矩,只叫人挑不出錯來。 在場眾人沒像先前云淺回答時那般捧著,薛景元便有些不高興了,道:“四弟以為如何?” 蠢! 云淺滿腦子只有這一個字。大太太能當(dāng)著眾人的面那般說話,薛景元還真是深似其母。 云淺笑道:“甚好?!?/br> 薛景元笑:“四弟既為案首,不知還有沒有更好的答案。我苦讀多年,自覺思維備受高墻困擾,方才聽四弟答題,頓覺豁然開朗,不知四弟還有沒有更好的答案。” 他既這樣說了,大家都知道這兩兄弟別說心了,面都不合。但大家都想聽聽案首的高見,所以沒人替云淺說話。 云淺道:“說好的擊鼓傳花,這是什么規(guī)矩?” 縣令知道她是叫人為難,薛景元明顯不服她,便道:“你便說說叫子方聽聽?!弊臃绞茄霸淖帧?/br> 云淺笑,站起身給縣令作了個揖:“大人,恕學(xué)生無禮,倘若每個回答問題的人都叫學(xué)生來說上一兩句,那還有何規(guī)矩可言?!?/br> 薛景元沒想到她會這樣說,料想她定是不會答,冷笑道:“休要找借口,我看你是名不符實才是?!?/br> 這句話一出,現(xiàn)場眾人都愣住了,薛景元好歹是薛景寧的堂哥,就算真的有人懷疑,他居然能當(dāng)場拆臺,甚至連縣官的面子都不顧了。 縣令的臉色頓時難看了百倍,他本就喜歡云淺,十五歲的案首多難得。作鬼的弊,這人瘋了天天才想著別人是作弊。他要丟官掉腦袋的大事能是幾個錢能買通的嗎?傻逼。 “子方,有話好好說!” 薛景元臉紅脖子粗,他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大人,學(xué)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