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破曉，晨風清潤，空氣里卷著花開的芳香，沁人心脾。

    琉月提著晉王賞賜的一盒子點心，回到住處，發(fā)現(xiàn)對面素云正扒著門板往她這邊看，下意識地回望過去。

    素云在琉月的目光投過來的一瞬間，立即“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那個琉月也不知道哪里好，笨手笨腳，姿色也平平，怎么就入了王爺?shù)难哿?？”關上門進來，素云往檀木椅子上一坐，忿忿說道。

    素和一大早就被素云叫過來倒苦水，坐在對面，手上拿著一把梅錄竹綾絹扇子，輕輕搖著，“我聽素玉說，王爺早上留她伺候早膳，和她說話的口氣和看她的眼神都與別人不同，大抵是喜歡那丫頭吧?！?/br>
    素云一聽，妒火中燒，語氣酸溜溜的，“昨晚王爺還留她上夜，你也知道，王爺可是許久不讓丫鬟上夜了，昨晚我去伺候，王爺還把我叫走，換了她來，任誰誰不氣呢。”

    素和了然一笑，她和素云一向交好，素云對王爺?shù)哪屈c子心思，她是知道的，能勸則勸，“王爺是人中龍鳳，卻也可望不可即，王爺若對你有意，不會這么久放著不理，你也看開些，別太執(zhí)著了?！?/br>
    素云沒那么想得開，更多的則是不甘心，“王爺那樣俊偉的男人，舉世無雙，哪個女子見了，不心慕于他？論樣貌，論身段，我哪里比琉月差了？為何偏她能讓王爺?shù)昧伺d趣？”

    素和喝了口茶，接話道：“我看那姑娘是個模樣好的，放眼望去，府里也不是沒有比她長得美的，喜不喜歡的事，還得看王爺?！?/br>
    好姐妹也不幫她說話，素云更加窩火，“我是淑妃娘娘選來伺候王爺?shù)?，娘娘自然也是希望我跟著王爺?shù)模凑疫@輩子是不會再念著別人了?！?/br>
    素和知道她心氣兒高，見不得王爺喜歡誰，路都是自己選的，由她去吧?！凹热恢獣酝鯛斚矚g琉月那丫頭，若是收了房日后就是主子，你也別為難她，免得在王爺面前落不著好?！?/br>
    素云心里恨不得把琉月撕成碎片，哪里聽得進去，敷衍的說了一聲“知道了”，開門送客。

    對面，琉月在自己屋里津津有味吃點心。

    王爺賞下不少，每一道都精致可口，四碟子甜的，兩碟子咸的，甜的是蕓豆卷，南瓜餅，桂花藕，紅豆沙奶卷，咸的是椒鹽桃酥和蝦仁蛋卷。另外，還配了一盞摻了牛乳的杏仁羹。

    分量不多，也足夠今天一天的口糧了。

    她去膳房提不到膳，也不敢聲張，素云背后有淑妃娘娘，那可是王爺親媽，惹不起。

    她這幾日只靠著丫鬟份例里的幾塊點心度日，王爺?shù)馁p賜不是每天都有，她得想辦法搞點別的東西吃。

    說起王爺這人，相處幾日，覺得他挺好，沒什么架子，不難伺候，不會動不動亂發(fā)脾氣，性格還算溫和。

    她做錯事，王爺也沒怎么訓斥，頂多拉長個臉，總的來說，算是一個不錯的老板了。

    以后要盡心伺候才是，畢竟豐厚的月錢擺在那，贖身出府全指望這份差事了。

    吃完點心，琉月躺床上睡了個回籠覺，起來收拾一下，到花園溜達一圈，迎面碰到小荷。

    小荷是二等丫鬟，王爺房里是進不去的，平常都在院子里灑掃，或者給素字輩的大丫鬟們辦事跑腿。

    她人是個機靈活潑的，看到琉月，甜笑著跟她打招呼，“琉月jiejie，你上哪兒去??？”

    琉月見到她很高興，也笑了：“小荷，你有空嗎？我有事想問你。”

    小荷把她拉到樹蔭底下說話，“現(xiàn)在有空呢，琉月姐，有什么事盡管說吧?！?/br>
    眼前這位，也是一等丫鬟，有吩咐她也得聽呢。

    琉月遲疑一下，說：“小荷，你知道哪里能找到書嗎？”

    小荷問：“琉月jiejie要看什么書？”

    琉月道：“我想看些茶經(jīng)之類的書，想學著泡茶?！?/br>
    素云教她的泡茶方法多半是錯的，還騙她說王爺喜歡喝濃茶，險些被她坑慘。

    小荷想了想，“這類書府里估計不好找，不過，我認識福公公手下的劉進玉，能說上話，我可以找他幫忙，托他去外頭買。”

    “那謝謝你了。”琉月塞給小荷兩個荷包，大的托她交給劉進玉，小的是給她的跑腿費。

    小荷也不客氣，爽快收下，忙完了手邊的事情，就去找劉進玉了。

    劉進玉是前院的第二把手，自知沒能耐擠走福安，只好甘居人下，老老實實待在外間。

    小荷來找他，說明來由，他一聽是琉月姑娘托他辦事，答應著收下荷包，之后去找了福安。

    能混到第二把手的位置，察言觀色最是在行，照著王爺對琉月的態(tài)度，豈有不明白之理。

    那位姑娘的事，可是大事。

    大事他不能一人獨斷，得報告上頭。

    福安一聽，從他手里接過荷包，“雜家那里倒是有本茶經(jīng)，你跟小貴子去拿，然后給琉月姑娘送去，就說在外邊買的?！?/br>
    “是，小的這就去?！眲⑦M玉領命。

    剛過晌午，琉月拿到一本嶄新的《茶經(jīng)》，坐在梳妝臺前，翻開慢慢看。

    書上詳細介紹了茶葉種類、茶具、烹茶法和品茶法，有些繁體字不認識，但中間繪有插圖，連猜帶蒙也能搞懂。

    琉月拿出高考復習的拼勁，細心鉆研，熟記于心，一晃一個下午過去了。

    晚上把剩下的幾塊點心吃完，喝了些水，在燈下看了會書，洗洗便睡下了。

    第二天，該她和素玉上值，王爺下朝之后，她倆在書房伺候。

    蕭煊埋頭批閱公文，有些口渴，看了琉月一眼，欲言又止，轉而吩咐素玉，“上茶?！?/br>
    “是?！彼赜窀Ａ烁Ｉ恚辛鹪?，“你隨我來?！?/br>
    王爺喝茶要現(xiàn)泡的，書房里茶葉茶具備的齊全。

    素玉生的端莊婉麗，落落大方，嫻熟煮水烹茶，技法了得，一點不比素云差。

    人美手巧，看著都是享受。

    對照她之前泡的，瞬間被秒成渣。

    琉月邊看邊用心牢記步驟，素玉將碾好的茶餅粉末放入茶盞，注入沸水，用茶筅擊拂茶湯，點完茶，將托盤交于她，“你去奉茶?！?/br>
    琉月點頭應聲，端著托盤來到書案旁，“王爺請用茶。”

    蕭煊抬眼看她，唇邊挽著一抹若有似無的淺笑，“昨日不上值，做什么了？”一日不見，怪想的。

    “奴婢在屋里看書了?！绷鹪氯鐚嵈鸬?。

    蕭煊接下茶盞，喝了口，放在桌上，“看的什么書？”

    琉月回道，“只是一些閑書?！?/br>
    蕭煊頷首，“本王這書房里有許多藏書，有喜歡的，可拿去看?！?/br>
    一等丫鬟有這待遇嗎？琉月不清楚，只好道，“奴婢謝王爺?！?/br>
    素玉看那兩人聊的正歡，自己在這兒顯得多余，悄悄退了下去。

    “在本王跟前伺候，還習慣嗎？”蕭煊拿起毛筆，蘸了墨，懸腕寫字。

    琉月一怔，這才幾天啊，她自認適應能力沒那么強，但是王爺面前，總不能說不習慣、不好之類的話，那是找死。

    斟酌一下措辭，她道：“回稟王爺，奴婢前兩日上值時，有些緊張，這幾日漸漸好些，慢慢的就習慣了?！?/br>
    蕭煊嗯了一聲，臉上笑意未減，“本王也覺得好?！?/br>
    琉月不理解他說的好是指什么，但也不敢多問，安靜候在一旁。

    外間，福安看到素玉出來，心照不宣對個眼神，不用說，都明白的事兒。

    “公公，王爺既然有意，為何不……”素玉壓低聲音，套話道。

    福安兩手抱著佛塵，瞇眼笑道，“王爺自有主意，咱們別多嘴。這事遲早的，你等著瞧吧?！?/br>
    上完值，琉月和素玉一道回去，福安進來，遞上一只荷包。

    “王爺，這是琉月姑娘托小荷給劉進玉的，她想找本茶經(jīng)看，奴才那里恰好有，就讓人給她送過去了?！?/br>
    蕭煊攥著荷包，翻看兩眼，上頭連朵花也不繡，光禿禿的，眼神里便有些嫌棄了，“她找茶經(jīng)，學泡茶嗎？”

    “剛才素玉說，她泡茶的時候，琉月姑娘在一邊仔細學著?！备０裁奸_眼笑，“琉月姑娘應該是想學會泡茶，好好伺候您唄，王爺您瞧，琉月姑娘其實心里也是惦記您呢?！?/br>
    蕭煊聽到這話，渾身上下都舒暢，心情出奇的好，“竹云苑那邊去看過了么？”

    福安回道：“王爺放心，奴才會找全京城最好的匠人過來裝點竹云苑，保管琉月姑娘看了，就喜歡上，感激王爺大恩。”

    蕭煊將荷包收起來，眼角含笑，“這事悄悄的辦，先別告訴她，本王要給她一個驚喜?！?/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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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夏天白日長，下值的時候已是傍晚，太陽還沒落山，濃烈的晚霞燒灼著西邊的天際，染成紅彤彤的一片，色彩斑斕，美不勝收。

    琉月和素玉一道走在花園里鋪著理石的小徑上，邊走邊閑聊幾句。

    琉月有意攀話道：“素玉jiejie，現(xiàn)在差不多是晚膳時候，我們一起去提膳吧?！?/br>
    有人和她一起，膳房的人總不好明著使壞，晚飯說不定就有著落了。

    況且素玉也是一等丫鬟，在王爺跟前也是得臉的人物，有她在，膳房的人總會忌憚一二。

    素玉偏頭瞧了她一眼，莞爾笑道：“也好?！?/br>
    其實吧，平日里根本用不著她親自提膳，只需說一聲，自有底下的小丫頭代勞，提了直接送到她屋里的。

    既然琉月開了這個口，她便不妨一道去了，這姑娘是王爺中意的，打好交情日后對她也有好處。

    說話間，兩人不緊不慢來到膳房門口，素玉手捻著一方繡著紅蕊牡丹的絲羅帕子，對放膳的小太監(jiān)說：“我們兩個的食盒在哪兒？沒好的話盡快做，好的話勞煩給提來?！?/br>
    小太監(jiān)是認得素玉的，連忙笑臉相迎，“素玉姑娘您今日怎么自個兒來提膳了？叫底下的小丫頭來，或者跟我們說一聲，也會幫您送過去的。”

    素玉淺淺笑道:“我和姐妹下值，一路聊著回來，左右無事，就順道過來提了，也讓底下的丫頭得回閑。”

    “好好，您稍候?！毙√O(jiān)殷勤地找到素玉的膳盒，遞到她手里。

    素玉指指旁邊的琉月:“我的好了，她的呢？”

    小太監(jiān)當然也認得琉月，總管可是特意交代過，這姑娘來提膳，就說被人提走了，至于是誰提的，就裝糊涂說不知道，只要不給就是了。

    他心里其實也是知道的，這姑娘肯定是得罪什么人了。

    實話他不敢說，抓耳撓腮糾結一瞬，眼睛亮了亮，“這里沒有，興許還沒好呢，姑娘稍候，我進去里頭催一催?！?/br>
    小太監(jiān)一溜煙跑去后廚，附耳對膳房總管說了幾句，回來時手上拎了一個紅漆食盒，遞到琉月手上，“這是您的，拿好嘍?！?/br>
    琉月不動聲色說了聲謝謝，接過食盒隨素玉回東苑去了。

    回屋打開食盒一看，只有一碗白米飯，兩個素菜，清炒白菜和青椒土豆，跟用水煮的一樣，幾乎不見油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