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莎貝拉?！敝Z亞抱住了她，“我愿意為你，放下我對蘋果的成見?！?/br>
    戴維·西德尼遠(yuǎn)遠(yuǎn)地站在一棵樹下，被掉下來的紅蘋果砸了頭。

    第36章

    愛麗絲清醒過來的時候，身體的變化大到她自己都驚訝。

    她伸出手，兩只屬于小孩子的手又短又白，看起來還有點胖。她默默地用魔法做出一面鏡子，看到了自己回到以前的相貌——只不過這倒退有點太明顯，鏡子里的分明就是個兩三歲的小孩。

    魔法做出的鏡子很不穩(wěn)定，撐了不足十秒就碎成了一團(tuán)光芒。

    這真是奇恥大辱。愛麗絲眼里含著淚，心想，連個破鏡子都不聽使喚了。

    下午的時候，來看她的戴維看見她這副模樣，心情很好地捏起她的臉。

    “再長大到能夠興風(fēng)作浪，需要很長時間了?！?/br>
    愛麗絲委屈道：“這是報復(fù)?！?/br>
    “不，這是我在給你的感情助攻。”戴維從椅子墊下面抽出一份黑色燙金文件，上面同時簽著他和克洛伊的名字?！澳愕谋O(jiān)護(hù)人在三天前就換人了，開不開心？”

    愛麗絲瞪著文件，怒道：“我比他大一百多歲！”

    戴維收起文件，慢悠悠地問道：“誰會信呢？”

    *

    克洛伊拿著一份黑色燙金文件，貼在諾亞眼前讓他看清楚。一式兩份的撫養(yǎng)人交接手續(xù)，一邊簽著戴維·西德尼的名字，字寫的比狗啃出來的還難看，另一邊是克洛伊的花體字。

    諾亞放下杯子，問道：“這就是他答應(yīng)醫(yī)治神女的條件？”

    “是啊?！笨寺逡令^疼道，“可是我不會養(yǎng)孩子，更不會養(yǎng)腦袋里塞著五百年記憶的那種。”

    “看起來很虧，我是在說戴維?！敝Z亞說，“他把愛麗絲當(dāng)親閨女，現(xiàn)在不光要答應(yīng)你的要求，還要把閨女賠給你?！?/br>
    無法交流。

    克洛伊把文件扔去一邊，拉開門出去了。

    克洛伊在走廊上逛了一會兒，他不經(jīng)意地側(cè)頭，看見窗外的花園里坐著個人。

    洛蕾塔戴著一頂帽子，用來遮住午后過分強(qiáng)烈的陽光。她身邊放著一個盛著蘋果干的盤子，還有一壺下午茶。

    她少有如此愜意的時候。

    愛麗絲一事過后，她的心好像卸下了什么，忽然就輕松了很多。四年以來彌漫心頭的濃霧終于散去，心中是如此澄明。

    克洛伊走過來，坐在她旁邊，說道：“您似乎想開了?！?/br>
    “我怎么想都認(rèn)為，我沒做過對不起雷恩王國的事?！甭謇偎压沙寺逡聊沁呁屏送??！八麄円恢焙芘挛冶撑?，寵著我、哄著我，所有事情都隨我的意。也只是因為，我是他們鞏固王國統(tǒng)治的工具人?！?/br>
    “您只是降生在了雷恩，但您并不屬于雷恩?！笨寺逡琳f，“天神想要的是一個所有人都能獲得幸福的世界，您能夠回應(yīng)天神的期待嗎？”

    “一個愛麗絲倒下了，還會有一個伊莎貝拉站起來?！甭謇偎匦Φ溃安贿^我的崇尚不同，這條路上總會有犧牲?！?/br>
    克洛伊放心了，說道：“懼怕雙手染血，是做不到這件事的?！?/br>
    *

    “我不要系口水兜！”愛麗絲掙扎道，“你這是在侮辱我！”

    “只是防止你弄臟衣服而已，你現(xiàn)在手太笨了?！笨寺逡林噶酥傅厣下涞牧懔闵⑸⒌母仕{(lán)菜絲，又繼續(xù)在小姑娘脖子后面打結(jié)?！斑€是說，你想讓我喂你吃？”

    愛麗絲：“……”

    諾亞從晚餐里抬起頭，問道：“你小時候有這么好玩嗎？”

    “太久了，我不記得。”

    洛蕾塔把自己盤子里的青椒都挑出來，她接受的良好教育讓她不要挑食不要剩飯，那樣會浪費糧食。但現(xiàn)在沒關(guān)系了，不喜歡的可以全部放進(jìn)諾亞的盤子里，魔王會幫她吃掉。

    她又從諾亞盤子里挑出了點自己愛吃的東西。

    仆人們站在后面嚇得要死，他們從沒見過有人敢從魔王陛下的盤子里搶食的。魔王陛下現(xiàn)在一定很生氣，要和神女吵架了！

    諾亞低下頭，不聲不響地吃著青椒。

    仆人：“……”

    “我見過啊，不過神女殿下小時候不算好玩?！笨寺逡琳f道，“一點也不愛哭，怎么逗都不生氣，好像生下了就長了張笑臉。而且不認(rèn)生，我離開的時候就跟在我后面，最后是被王室守著門的侍衛(wèi)給攔住了。”

    洛蕾塔切rou的動作凝滯了一瞬，她抬起頭道：“克洛伊先生，我聽說，我小時候其實還挺認(rèn)生的……”

    諾亞及時摁住她的頭：“吃飯。”

    *

    洛蕾塔梳頭發(fā)時覺得有點奇怪，她之前明明一剪刀把自己的頭發(fā)剪掉了，怎么不知不覺就又這么長了？

    她拿起剪刀，正打算再剪一次。

    諾亞推門進(jìn)來，把她的剪刀拿走了，速度快到根本看不清。

    諾亞把剪刀放在一邊，他走到洛蕾塔背后，按著她的肩膀問道：“你知道發(fā)絲的含義嗎？”

    洛蕾塔回答：“三千煩惱絲？”

    “這么長的頭發(fā)，打理起來確實很煩惱?！彼闷鹗嶙?，“但總會出現(xiàn)一個人，愿意坐在你身后替你梳頭發(fā)，每天都這樣，永遠(yuǎn)不會不耐煩?！?/br>
    洛蕾塔無奈道：“我還沒說接受呢?！?/br>
    諾亞握著梳子的手緊了緊，他擔(dān)心自己隨時會因為自負(fù)的言論被神女打出門去：“你明明就喜歡我，為什么不接受？”

    “需要煩惱的事情挺多的。你是魔王，我是神女，大多數(shù)時候，我不會認(rèn)同你的觀念和行為，而你覺得我在犯蠢?！甭謇偎?xì)細(xì)地數(shù)來，“哦對，還有年齡差距。聽大魔法師說，你當(dāng)時嘲諷尤利塞斯，竟然橫著七歲的年齡差喜歡我?！?/br>
    諾亞：“……”

    死對頭不愧是死對頭，轉(zhuǎn)眼就把他給賣了。

    現(xiàn)在想想，他怎么好意思嘲諷年齡差這東西？

    諾亞：“你聽我解釋……”

    “別停手，繼續(xù)梳?！甭謇偎D難地忍笑，說道，“一千多歲的大魔王，栽在一個十八歲小姑娘手里，還是個神女。心里難不難受？”

    諾亞接連被戳痛腳，情緒有些煩躁了，問道：“你到底想怎么樣？”

    “這就受不了了？”

    洛蕾塔回身握住他的手腕，一套行云流水的動作下來，她和魔王已經(jīng)交換了位置。洛蕾塔拿著小梳子，把諾亞的流海攥在手里。

    兩分鐘后，諾亞看著鏡子里扎著洋蔥辮的自己，面色鐵青。

    第37章

    洛蕾塔的腳傷得到了治療。

    過程實在太慘痛，戴維用一把匕首將她腳上已經(jīng)愈合的創(chuàng)口，重新沿著筋脈割開了。洛蕾塔伸著腳，整條腿都疼得痙攣。最后精靈用綢緞把傷口包裹起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疼得滿頭大汗了。

    戴維輕輕地打了個蝴蝶結(jié)，說道：“您少說要坐一個月輪椅了。”

    洛蕾塔吐槽：“治療前我還在站著走路?！?/br>
    “下次再站起來，您就不會像之前那樣疼痛了?！贝骶S保持著半跪著的姿勢，清理治療時留下來的血跡?！澳院笠Ｗo(hù)好自己，不要再給人背后捅刀的機(jī)會。”

    洛蕾塔冷靜地回答：“我知道，畢竟下一次傷到的不一定只是腳?！?/br>
    精靈連沾上血的地毯都給剪走燒掉了，毀滅式的清理方法讓現(xiàn)場除了坑坑洼洼的羊毛地毯和燒出來的灰燼外，什么都沒有留下。

    戴維說：“我看到您的時候，就好像看見另一個愛麗絲?！?/br>
    洛蕾塔反駁道：“但我和她不一樣。”

    精靈也同時說道：“但您和她不同。”

    話語落下，兩個人都愣了片刻，又同時露出了無奈的笑容。

    “對我而言，正確和錯誤的區(qū)分很明確也很重要。但我也明白，那是要交給后世的歷史來評判的東西?！甭謇偎Ａ苏Ｑ劬Γ瑴睾陀謭远ǖ卣f道，“所以如果有些事很難，我也許會通過犯錯誤的方式來達(dá)成目的。”

    精靈眼皮跳了跳，說道：“魔王聽到這句話一定很開心?！?/br>
    “我想也是，惡魔們一向以犯錯誤為榮。”洛蕾塔攤開手，“他一定很希望我不是一個神女，至少角脫落的時候他是這么想的。”

    “其實關(guān)心您的人都會這么想。”戴維說道，“做人很容易，但做一個圣人，是件很難很難的事。愛麗絲因此引發(fā)種種災(zāi)難，她崩潰到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您背著叛國的罪名，差點死在北地，再也無法洗清污名。圣人總是很容易蒙難，被挫折逼迫著轉(zhuǎn)變方向。”

    洛蕾塔搖了搖頭：“生為神女，哪里來的選擇權(quán)？”

    *

    克洛伊進(jìn)書房時，手里拿著一瓶牛奶。

    他把牛奶往坐在沙發(fā)上的小女孩手里一塞，就轉(zhuǎn)身走到書桌前坐下了，仿佛沒看見愛麗絲氣惱的表情。

    愛麗絲抱著玻璃瓶抗議道：“我才不要這種給小孩子喝的東西！”

    “你隨意?！笨寺逡练抑募瑥亩哑饋淼募埳嚼锇炎约阂业囊粡堃粡埻獬?，抽出來之后又去找玻璃筆和他的金粉墨水。

    愛麗絲愣住了。

    這家伙現(xiàn)在怎么回事？

    他和別人相處時禮節(jié)重而且還話多，很體貼很在意別人的感受。

    怎么到了她面前就換一個人一樣，這也太高冷了吧？

    他小時候不是這樣的……

    愛麗絲茫然地擰開瓶塞，給自己猛灌了幾口。

    她擦掉嘴上的白沫，塞好木頭塞子，把玻璃瓶藏到了抱枕后面。

    “克洛伊。”

    “嗯？”克洛伊簡短地回應(yīng)，示意自己聽見了。他正拿著蘸了墨水的玻璃筆，在文件底端簽字，忙得頭也不抬。

    愛麗絲直白地要求道：“我想出去玩?！?/br>
    “好。”克洛伊放下筆，把已經(jīng)簽好的文件整理成一沓，用桌子上的擺件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