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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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瀚張嘴結(jié)舌,他沒法兒在這時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他想要喊救命。 陸行州最終還是在村頭老書記家里睡下,第二天一覺醒來,心中有些難言的愧疚。 李文瀚已經(jīng)與書記的兒子去村里各處尋酒吃,陸行州吃過早飯,思量半晌,終于啟程,再次去到昨天那戶人家里。 有些讓人意外的是,昨夜里漫漫的長路在白天走來其實不過二十幾分鐘的腳程。 那院的木門敞開著,里頭只有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在做著針線的活兒。 陽光正好,不帶夏天的燥熱,照得老人面目也寧靜。 陸行州坐過去,開口問好。 老人家耳朵有些背,眼睛也不太明亮,聽了幾遍陸行州的問話仍然摸不清頭腦,好一會,等陸行州嘆氣,她才終于恍然,大嘆道:“啊,你是rou聯(lián)廠的小尤,你又來看我啦?!?/br> 從外表來看,陸行州其實不具備rou聯(lián)廠員工的氣質(zhì)。 但老人家早些時候去過鎮(zhèn)里,她在rou聯(lián)廠認(rèn)識了一個頂頂帥氣的小伙,他說她是鎮(zhèn)上最漂亮的姑娘。 在老一輩人眼里,這世上再沒有比rou聯(lián)廠更好的工作。 能在里頭工作的,一定得是像陸行州這樣長相出眾而且氣勢驚人的小伙子。 陸行州一米八幾的個頭讓他一眼看去出類拔萃,即便長相眉目清秀,依然不乏風(fēng)雨欲來風(fēng)滿城的強(qiáng)勢之感,而這樣的氣勢在面對一頭幾百來斤的豬時最為有用。 陸行州安撫好老太太,起身環(huán)看四周,屋子才被粉刷過,東西收拾得很干凈,只旁邊木桌上攤開的幾本作業(yè)顯得凌亂。 那是北城十二中的語文暑假作業(yè)本。 陸行州低頭去看,見那攤開的本子最上面一行,正用娟秀的小楷寫著一個標(biāo)題——《一只揮著翅膀的兔子》。 陸行州覺得滑稽,心道:這世上哪里有長翅膀的兔子。 他心有感嘆,冷不丁的,便看見了這樣的話——“小灰狼的心里藏著一只長著翅膀的大白兔子,這是它自己的小秘密,它沒有告訴過任何其他的狼,它也不愿與它們分享,因為它知道,只有最單純最善良的小灰狼才能看見,而幾年之后,它終究會和它們一樣,因為它是狼?!?/br> 文章戛然而止,陸行州手指放在落筆處,目光低垂,看不出格外的情緒。 他回頭看,發(fā)現(xiàn)老人也站了起來,于是他問:“這是您孫女寫的?” 老人家這下倒是聽清了,嘴角帶笑,瞇著眼睛回答:“這是我遠(yuǎn)方表姐的外孫女妤丫頭,城里的孩子,放暑假來這里納涼,長得可乖哩,你要是吃過午飯再走,還能看上她一眼。” 陸行州當(dāng)然沒有留下吃午飯,他那一天也沒能等來那個姑娘。 人生可以有一萬次不期而遇的喜悅,卻未必能有一次再見時的坦然。 因緣際會像空氣,總有一些成為最濃重的淡。 李文瀚參軍前留給陸萌的一封信,平平淡淡的幾顆字,卻有如千千萬萬次; 趙源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像是明明滅滅的一點光,可從今以后,只能留在無人的夜里。 回憶沒有現(xiàn)實支撐的厚度,再見時也就不必故作惆悵。 陸行州想到這十三年前的事情,心中或許也有一絲不平靜。 他抬起頭來,手里握著學(xué)生的試卷,看著眼前的人問:“張老師,沈小姐的名字是不是帶個yu?” 張愛玲思考一瞬,點頭回答:“是,就單字一個妤,婕妤的妤?!?/br> 陸行州從學(xué)校整理完試卷出來,李文瀚已經(jīng)在校外等他。 兩人早些時候約好一起去打球。 李文瀚此時春風(fēng)得意,看見陸行州上車,臉上笑意不減,他說:“老陸,我剛才又瞧見那沈家小姐了,的確是個漂亮姑娘,你有時間最應(yīng)該見見,畢竟誰說多年沒有上崗的老槍就不能重新上膛了?!?/br> 陸行州眉頭不著痕跡地皺起。 手指交握胸前,低聲問他:“你們認(rèn)識?” 李文瀚“嘿”地笑出了聲來:“只是有過一面之緣而已。不過,這事你可不要與小萌提起,她最不喜歡我談?wù)搫e的女人,何況,她對沈家小姐也有些成見。” 陸行州望著他十分不解,問:“成見?她們有過交情?” 李文瀚搖頭回答:“女人的心思總歸有些復(fù)雜,小萌從小把你當(dāng)做完美的神,怎么能舍得你娶個有了孩子的,她連找的那位四十歲農(nóng)民女企業(yè)都是處女。” 他說這話時臉上帶著惶恐的表情,像是慶幸自己提早破了處,不必再遭世間厄運(yùn)。 陸行州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一路沉默。 直到下車,才重新開口,回答了一句:“但我個人其實并不在意這些,婚姻少些負(fù)擔(dān)是好的,畢竟,我總歸不會愛上一個人。” 陸行州說這話并沒有自我調(diào)侃的意思。 他只是年紀(jì)越大越發(fā)看清了自己,越是體驗過一個人的滋味,也就越會深刻地意識到,他這一生,或許是無法真正愛上一個人的。 ☆、第6章 李文瀚習(xí)以為常,他與陸行州識于幼時,向來不會在意他冷淡的性子。 在李文瀚眼中,人活著,薄情有薄情的難,多情也有多情的苦。紅塵情/事縱有千般好,偶爾也難免羨慕一個缺心少肺的自由人。 李文瀚將車子停在小區(qū)外圍的路上。 籃球場在里頭,隔了幾條道,兩個人還得走過去。 此時,那籃球球場外的平地上擠滿了人,一群每日準(zhǔn)點跳舞的中老年婦女正張著幾十雙并不雪亮的眼睛站在燈下,聲勢浩蕩,小資氣息濃郁。 這些大媽長相各異,身材高矮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