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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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春天來這里——” “我問燕子你為啥來——” “燕子說——” 陸行州這只“燕子”卻是說不出來的,他不合群,不朝氣,也不蓬勃,于是老師看著他的臉,面帶溫和,只能小聲引導(dǎo)道:“這里的春天最美麗,陸行州你要唱這里的春天最美麗,知道嗎,好,我們再來一次?!?/br> 于是姑娘們再一次蓬勃/起來,她們唱著: “我問燕子你為啥來——” “燕子說——” 陸行州小臉皺緊,有如斷頭臺上的反動派,沉默數(shù)秒,終于神情凄厲,眾目睽睽之下張開了嘴巴:“——管你屁事我樂意?!?/br> 老師十分痛心,她篤定這位學(xué)生缺乏管教,不通音律,長大了應(yīng)該很難與藝術(shù)世界產(chǎn)生深層次的靈魂溝通,想來以后不是販賣盜版碟片就是當(dāng)官的,甚至有可能成為搞科學(xué)的,實在讓人唏噓。 陸行州因為“小燕子”一事被李文瀚足足嘲笑五年,直到高中四中校慶,他才又找到了新的樂趣。 陸行州那時作為四中唯一獲得世界奧數(shù)冠軍的學(xué)生,不僅名聲響亮,相貌更是突出,于情于理,都是要站在典禮上高歌一首《我的祖國》的。 音樂老師是位能人,才從音樂學(xué)院畢業(yè),濃眉大眼,神情堅定,長長的頭發(fā)有如焗了油的拖把,他堅信自己的輔導(dǎo)能讓陸行州在典禮上一舉成名。 于是一個星期后,他成功認(rèn)識到人生的不確定性,并開始深深地懷疑自己,而那首《我的祖國》自然未能成行。 李文瀚一早就開始圖謀不軌,他偷偷拿出李文雅從國外帶回來的mp3,特地將陸行州練習(xí)的歌聲刻錄下來,整理完畢,不光大肆宣傳,還成天在無知女生中兜售,聽一次五塊八,實在可怕極了。 陸萌對于陸行州的五音不全顯然也很是憐惜。 她此時拉著自家大哥的手,眼神有些憂郁:“哥,你真的,和沈黎的母親相親了?” 陸行州很少回陸家。 劉嬌下午打電話給他,說今天是陸與風(fēng)六十二歲的生日,陸行州像是恍惚地意識過來,他已經(jīng)有十幾年沒有與自己這位父親一起過過生辰,他的,自己的,都是。 所以他此時坐在陸家偌大的客廳,并不是因為劉嬌下午的語氣足夠卑微,那不過是她面對陸行州時常見的姿態(tài)。 她只是告訴繼子,這或許會是你爸爸這輩子最后一次生日,行州,回家看看吧。 陸行州難過得并不真誠,他似乎清晰地知道,人生在世,生是倉促之喜,死卻是既定的歸途。 陸萌見陸行州不說話,不禁又拉了拉他的胳膊。 陸行州并不習(xí)慣被人貼身,即便是陸萌,他于是往一旁稍微挪動了身體,額頭輕點,算是做出一個肯定的回答。 不遠(yuǎn)處的大門此時被家中阿姨打開,章悅從門外走進(jìn)來,手上帶著精致的禮盒,眉目帶笑意。 陸行州皺起眉頭,在章悅走向洗手間時,望向一旁的劉嬌,沉聲發(fā)問:“劉阿姨,你這是什么意思?” 劉嬌惶恐極了,她低頭看向地面,肩膀微縮,連雙手也不知所措地互相揉搓起來。 陸萌坐在一旁卻突然輕聲開口道:“章小姐是我喊來的?!?/br> 陸行州于是只能看向自己的meimei,低聲又問:“那你又是什么意思?!?/br> 陸萌皺眉思考,她的臉因為懷孕已經(jīng)越發(fā)圓潤起來,臃腫的五官相較以前,難免失去一點精明,像是沉浸在幸福中的傻子。 她面色嚴(yán)肅地看著陸行州,試圖給出一個合理的回答:“章小姐雖然是劉阿姨給你介紹的人,但我認(rèn)為她很不錯,不論是長相,家世,都配得上你,她沒有結(jié)過婚,也沒有孩子,何況,你們還是舊識?!?/br> 陸行州像是在認(rèn)真考慮她的用詞。 沉默一晌,側(cè)過臉問:“我和章悅并沒有任何實際的關(guān)系,如果曾經(jīng)同處一個學(xué)校就是舊識,那我的舊識未免太多了些。況且,在我眼中,一個女人的價值,并不在于她有沒有結(jié)過婚,有沒有孩子。我對于婚姻的要求很簡單,章悅或許也很好,但她恰巧不是我要求的那一個。陸萌,我說過,雖然你喜歡吃豬rou,但你不能要求每一個人金屋藏豬?!?/br> 陸萌像是沒有意料到,陸行州有一天也會有這樣顯而易見情緒,他對于女人的態(tài)度其實向來很平靜。 退避三尺是出于天性中的冷漠,以禮相待則是他作為男人的基本素養(yǎng)。 這很矛盾,卻也很真實,所以去年,即便陸萌介紹的那位女企業(yè)家年過四十,陸行州大感無奈,開口拒絕三次,卻也從沒有過任何“激烈”的言辭。 陸萌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看不出臉上的神情,她說:“哥,你對劉阿姨偏見太深,對她介紹的人有看法我能理解,但任何事情,都不是置氣可以解決的,你需要考慮自己和整個家庭?!?/br> 陸行州微微瞇起眼睛,看著她問:“你認(rèn)為我決定和沈妤見面是因為置氣?” 陸萌皺起眉頭,像是在尋找合適的詞語:“文翰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沈黎的母親雖然是沈家人,但沈黎的確是她親生的兒子,她這樣的條件,我不明白你到底能看上她哪里。何況,mama如果還在,她也不會希望你選擇這樣的一個女人作為結(jié)婚對象的?!?/br> 陸行州眼神忽然冷漠下去,他看著眼前的陸萌,覺得陌生,開口,聲音顯得十分低緩:“不論我對沈妤是怎樣的感情,但如果你還記得mama,你還認(rèn)為你有過一個mama,你就不應(yīng)該覺得我對劉嬌的看法是偏見?!?/br> 陸萌有些詫異,她張嘴僵硬了一瞬,忍不住輕聲答到:“哥,我當(dāng)然記得mama,只是,劉阿姨從小將我養(yǎng)大,我覺得,她也并不是一個壞人?!?/br> 林潼死的時候陸萌還小,少不經(jīng)事的年紀(jì),或許連記憶也沒有。 陸與風(fēng)那時人在部隊,連夜趕來,后事倒是并不倉促。 只是那些親生母親滿身鮮血、眼神絕望的畫面,這么多年來,似乎只有陸行州一個人記得。 陸行州也并不覺得委屈,他懷揣少年最隱秘的壓抑,一個人走上一條很遠(yuǎn)的路,走走停停,停停又走走,最后,成為一個不需要傾訴的人。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一個稱職的哥哥。 他無法將對于母親的惦念分享給少不經(jīng)事的meimei,他們相差太遠(yuǎn),不僅僅是年紀(jì),還有內(nèi)心永遠(yuǎn)無法跨越的溝壑。 除去血緣上的親昵,他們其實更像是陌生人。 陸行州坐在原地,嘴角不著痕跡地垂下,眼神開始變得陰沉而涼薄:“劉阿姨的確不是一個壞人?;蛟S在你的腦子里,這樣一個為了愛情破壞別人家庭,因為生不了孩子對原配女兒視如己出的女人,甚至算得上仁慈。但是陸萌,對于我而言,她永遠(yuǎn)是一個惡心的人。”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