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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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真誠,像是陸行州的身份一瞬間從知識淵博的學(xué)者轉(zhuǎn)變?yōu)榱四切┟愕氖志湍苤榔ü缮嫌袔最w痣的禿頭老和尚。 陸行州接過她遞來的毛巾,并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說:“現(xiàn)在有些師傅不本分,時不時換一根管子當(dāng)然比換個龍頭更賺錢一些,以后如果再出現(xiàn)這種事情,就告訴我?!?/br> 小姑娘匆匆點(diǎn)頭,眼睛望向陸行州,聲音開始變得輕甜:“那,我們,要不要,加,加個微信?” 陸行州低頭洗手,臉上沒有格外的表情:“不了,我不弄那些東西,校長有我的電話?!?/br> 小姑娘于是又低下頭去,她眨巴眨巴眼睛,終于伸手扯扯陸行州的衣角,小聲開口道:“那好吧,校長的電話說完了,你快過去,這里我來收拾就好。” 陸行州并不習(xí)慣旁人的靠近,于是退開半步,也點(diǎn)頭答好,擦干手上的水,便重新走回到客廳坐下。 李校長此時已經(jīng)取下臉上的眼鏡,他將面前一早泡好的大紅袍推過去,輕聲說到:“剛才是文翰小子打來的電話,難得他還記得我的生日,哦,對了,他知道你在這里,也跟我說了一些你的事情。” 說完,他抬手喝下一口茶,繼續(xù)開口道:“行州,不瞞你說,起初我知道你要來,本是想將阮阮介紹給你的,就是現(xiàn)在照顧我這個丫頭,她是我母親那邊的孩子,從小城市來,心思比較單純,適合咱們這種做學(xué)術(shù)的人,不過,你現(xiàn)在既然已經(jīng)找到合適的對象,那我也就不用多cao心了,只是不知道,你看中的那個丫頭是研究哪方面的?” 李校長覺得陸行州平日里不解風(fēng)情,除去工作中的接觸很難會對普通姑娘產(chǎn)生格外的感情。 陸行州拿起桌上的大紅袍,他平日里偏愛綠茶的沁香,所以此時只小抿了一口,十分平淡地回答:“她不是做研究的,平時寫些東西,是個作家?!?/br> 李校長恍然大悟,頓覺這樣的兩個人也很是般配。 于是俯身,拿起桌上的半塊棗糕塞進(jìn)嘴里,低聲笑問:“那你是怎么喜歡上她的?” 陸行州沉默一瞬,語言精簡而遲緩:“她…喜歡我,我覺得她很好?!?/br> 李校長坐在原地,將陸行州的話放在心中咀嚼了一遍,搖頭笑出聲來:“你這臭小子,明明是喜歡的人家,偏要說人家喜歡你。” 陸行州抬起頭來,臉上顯得不解:“您覺得,我…喜歡她?” 李校長放下手里的茶杯,低聲反問:“這是自然,你總不會以為,自己想和她在一起,只是因?yàn)樗矚g你,或者說她投了你的緣分?” 陸行州的確是秉持著這樣的心思,人生沒了愛欲,可生活總還是得繼續(xù)。 李校長于是拿過桌旁的畫卷,拆開那卷外的紅繩,面色平靜地開口道:“行州啊,你是我看著長大的,你的性子老頭子我雖不能說摸得全透,但我也知道,如果你不喜歡一個人,那么她即便待你再是情深,你也不會動一丁半點(diǎn)的歪心思,說到底,你并不是一個熱衷于回報的人吶?!?/br> 陸行州低頭看向桌面,目光緊隨畫卷,沉默半刻,免不得也說出了一些自己的想法:“我其實(shí)在十九歲回棗村的時候,曾經(jīng)有見到過她,不,其實(shí)是單方地看見她。她那時候在屋外的涼棚洗澡,我…我有些忘不了。所以我想,我們能在十幾年后再見,總歸是有緣分的?!?/br> 李校長點(diǎn)頭表示了然,他攤開手里的畫卷,微笑地指給陸行州看:“行州,我記得我很早之前告訴過你,這種卷軸類型的古畫不能像那些俗氣的博物館一樣大肆攤開地看,得像這樣捧在手里,一邊讀一邊打開,這樣我們才能在看的同時保持最大的無限性,才會格外期待下一軸的風(fēng)景。這道理,其實(shí)就和我們自己的故事一樣,經(jīng)歷過的在心里,未來的一切永遠(yuǎn)在路上?!?/br> 說完,他又指向那畫上一對舉傘互相對望的年輕男女,緩慢地開口道:“你和那丫頭年輕時有緣見過,這是好的故事,可如果你不直面自己的感情,不去承認(rèn)心中的愛意,那么這個故事很難有一個好的結(jié)局,即便有一天你們真的結(jié)婚了,于她,于你,還是很難在心里有一份安定?!?/br> 他說完,繼續(xù)攤開手中的畫卷,只見那畫中的女人原來是待嫁的新娘,身后是大紅的喜轎,望的只是有緣無分的情郎,所以他說:“行州,喜歡一個人并不可怕,將自己的愛恨交付給另一個人也并不可怕,你覺得你與她有緣,但你也要知道,緣來則去,緣聚則散,作為男人,萬事只求緣分卻不去努力,這只是懦夫的做法。” 陸行州思考一時,不禁低聲發(fā)問:“但佛勸人圓融通達(dá),世間愛意常生憂慮,愛欲嗔癡雖然動人,但如果過于沉迷愛情,難道不會喚起我們心中各種自私虛妄的情緒?” 李校長于是重新將手里的長畫卷起,他看著眼前陸行州的臉,聲音平靜而舒緩:“你只知愛意常生憂慮,卻不知愛意同樣可以讓人看清自己,一切自知,一切心知,月有盈缺,潮有漲落,與有情人,做快樂事,即使心有憂患,可那愉悅的部分卻也不失為人生中篤定的幸運(yùn)。” 陸行州看著李校長手里一點(diǎn)點(diǎn)閉合的畫卷,心中思緒萬千。 兩人沉默一瞬,李校長又拿來身邊的一本外文書,重新開口道:“我年輕時喜歡讀一些俄文書,那時候有這么一陣風(fēng)氣,在普通大學(xué)生眼里,這是再時尚不過的事情,前些日子我正好也翻了一本出來,重新回顧,其實(shí)書里的東西大多忘得零零碎碎了,但現(xiàn)在想起來,當(dāng)年我們追捧的,歸根結(jié)底,無非只有三個字——為人生。行州,你讀過很多書,但你也讀過太多的書,你并不是心中無愛,你小時候甚至是一個很貼心的孩子,你只是畏懼承認(rèn)它們的存在?!?/br> 陸行州小時候有些內(nèi)向,那時李校長摸著他的頭,告訴自己最為得意的女學(xué)生,他說:“林潼,你這個兒子生得通透,長大以后,一定很有出息,只是不要被書耽誤了人生,也要讓他多去接觸現(xiàn)實(shí)中的樂趣?!?/br> 李校長見陸行州沒有回答,也不覺得煩悶,反而笑著開口,臉上帶著頑童似的調(diào)皮,有如老友一般親密:“我剛剛工作那會兒,也有過許多別扭的想法,直到遇見了我太太,才開始變得成熟,稍顯穩(wěn)重?,F(xiàn)在我八十四歲,不能說堪得破,但也算有一些自己的想法。我總覺得人生在世,畏懼并不是一個好東西,就拿我身邊的許多后輩來說,我的大侄女兒今年邁入四十歲大關(guān),因?yàn)槲窇炙ダ?,開始在自己的臉上揮“刀”動“槍”,上月再見到她時,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一點(diǎn)兒時的靈氣。而我的小侄子,因?yàn)槲窇质サ匚?、失去財富,五十五歲的人了,依然放不下名利,勾心斗角、長袖善舞,時不時來找我,總有些別的企圖,讓人實(shí)在喜歡不來。他的妻子也是個可憐人,因?yàn)槲窇质セ橐?,所以盲目忍讓、對一切背叛視而不見,現(xiàn)在得了個抑郁癥的毛病,前些日子又進(jìn)了醫(yī)院。行州,我說過,你是個通透的孩子,但也正因?yàn)檫@樣,你會比普通人更容易畏懼現(xiàn)實(shí),我不希望你錯過一個難得喜歡的人,或是在多年之后徒生感嘆,覺得這寥寥一生,竟然沒有做過真正的自己。人生總有很多晦澀的道理,說出來容易,做起來未必可行,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畏懼內(nèi)心的感情,至少,你可以一點(diǎn)點(diǎn)學(xué)著,坦然地、真誠地面對自己的愛人?!?/br> 陸行州拿起桌上的茶杯,抬頭大喝了一口,繼而重新放下,輕笑著說到:“我記得,母親剛?cè)ナ赖臅r候,您總是怕我多想。我問您,大人的世界為什么要有愛情。您那時告訴我,你還是個孩子,不需要吃這些大人的苦。現(xiàn)在,您卻又迫不期待地想讓我去吃這愛情的苦?!?/br> 李校長于是也笑出來,他佯裝生氣,板起臉罵:“我是快要進(jìn)黃土的人,你不能跟我計較,我們做的是學(xué)術(shù),最記不得話里頭的仇?!?/br> 陸行州當(dāng)然不會真的同李校長抱怨,他們這些理工出身的男人一向不好修飾言語,就算說出來的知心話,聽上去也難免顯得有幾分粗糙。 就像前些年,陸行州去帝國理工學(xué)術(shù)交流,那里的老師看見他的模樣,忍不住低聲感嘆:“那些喜歡文學(xué)的孩子總覺得牛津是心中圣地,他們說,在那里,每個人都充滿了愛意,牛津教會他們?nèi)绾巫鲆粋€紳士,一個淑女。而相反的,在帝國理工,我們教會他們的,是如何做一個工程師或者這類的人,這可實(shí)在讓人傷心,不過好在今天看見了你,陸教授,我一看見你,就覺得你一定是一個格外有趣的人,我猜想,肯定有許多姑娘曾為你日思夜想、茶飯不香?!?/br> 陸行州那時站在原地沒有回答,他沒法在那樣煽情的時刻告訴眼前的苦命人,他眼神不好。 生而為人,他徒有一副有趣的外表,內(nèi)心其實(shí)也只是一個“工程師或者這類的人?!?/br> 從李校長的家中出來,李文瀚的電話如期而至,陸行州抬手接起,聲音有些暗?。骸笆裁词拢俊?/br> 李文瀚笑上兩聲,語氣顯得十分不懷好意:“我聽二爺爺說了,他原本想把身邊那個小姑娘介紹給你,嘖,你這人最不識風(fēng)情,我想,那姑娘現(xiàn)在一定在家里淚眼朦朧?!?/br> 陸行州決定不理,只冷聲道:“沒有事的話我掛了?!?/br> 李文瀚于是又立即大喊起來:“嘿,你怎么這樣無情,難怪你家沈小姐要去和別人相親。” 陸行州周身一僵,將車停在路邊,沉聲發(fā)問:“你什么意思?” 李文瀚知道陸行州是真生氣了,連忙開口為自己辯解:“可不關(guān)我的事,我也是才聽小萌說的,楊阿姨給章悅介紹了一位海歸大老板,據(jù)說派頭十足,額前發(fā)亮,發(fā)際線完美,開一法拉利,走哪兒都跟千年王八似的。章悅一開始拉著你家沈小姐過去作陪,沒想到半道,她倒是開始撮合他倆了?!?/br> 陸行州沒有心思再去聽李文瀚的胡說八道,他得到沈妤的地址,低頭就往那里趕。 沈妤此時心中多有尷尬,跟在章悅身邊出來,抬頭看見等在外面的陸行州,少不得驚訝,難免也有一些心虛。 陸行州臉上神情平靜,走上來,拉著她的手只是說:“我接你回家?!?/br> 章悅和身邊的“王八”神情可疑。 兩人互相打望一眼,“王八”先行開口了:“這位先生,你是?” 陸行州一米八八的個頭往前一站,目光深邃,難免不讓“王八”露出一些鱉的原形,他說:“我是沈妤的未婚夫。” 這一句話說完,章悅大驚失色,她將聲音壓低,神情局促地喊到:“可是小姨還沒有答應(yīng)你們的事?!?/br> 陸行州面露不悅,他看向章悅的眼睛冷淡,聲音低沉:“婚姻是我和沈妤之間的事情,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我們有什么理由不能在一起?!?/br> 這是陸行州第一次對沈妤提起“喜歡”二字。 于是,她兩眼發(fā)懵,一時有些站不住腳,低著腦袋,只能拉住陸行州的袖口,小聲說到:“我,我今天是騎單車來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