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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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悅一天天長大,陸行州也一天天離家遠去。 夜短情長,章悅褪去身上一身油膩的肥rou,卻再也看不見自己的“命定”,她回到父母身邊,那個亮著燈的房間再沒有亮過,她始終后悔,那年的下午,她沒能親自告訴他一聲自己的名字。 這是一件讓人失落的事情。 因為無論章悅曾經(jīng)多么自命不凡,無論她蛻變的如何刻骨銘心,可當她面對自己單方面的“愛情”時,那些看似浪漫的故事總會變得既不浪漫,也不美好,唯一還剩下的,就只有那么點兒記憶,灰撲撲的,沾著這世間讓人嬉笑的塵埃。 她今年已經(jīng)三十了,她開始不得不承認,她與那些既不跌宕、也不回腸的普通人其實沒有什么不一樣,她只是一個被兒時執(zhí)念束縛住的可憐人。 于是,她終于不再等待命運的垂憐,她看著眼前的男人笑了起來,像是云淡風(fēng)輕,像是失落遺憾,她說:“陸行州,你知不知道,我其實喜歡你啊?!?/br> 第33章 陸行州站在原地沉默了一晌,微微皺眉像是思考,隨后低聲發(fā)問:“你們女人總是這樣?” 章悅并不能一瞬間明白他的意思,但她不準備多問,只笑著回答:“不總這樣,但總會有這樣的時候?!?/br> 陸行州臉色如常,于是又問:“所以在你心里,喜歡一個人約莫等同于買下一部手機?!?/br> “這是什么意思?” “——撥打數(shù)次無法響應(yīng),自動呼叫轉(zhuǎn)移。” “你還在猜測我喜歡的人是李文瀚?” “我從不猜測別人的生活,我只是恰巧知道這件事情,這沒有什么難以啟齒的,章悅,李文瀚會寫詩,還會讀法語的散文,青大現(xiàn)在許多年輕人表白還喜歡拿他的作品當范本,我能理解,總有一些姑娘,喜歡的是不一樣的靈魂?!?/br> “可我對他的靈魂沒有興趣,我對他也沒有任何男女之間的感情?!?/br> “那你為什么等他這么多年?!?/br> “我等的人是你?!?/br> 陸行州此時終于完全皺起眉頭來,他問:“但這不符合邏輯,章悅,你是做研究的,不能說出這樣沒有邏輯的話來,在我記憶里,我從沒有給你提供給任何‘喜歡’的條件?!?/br> 章悅于是也答:“但喜歡一個人向來是不需要邏輯的。陸行州,我小時候和你也在北一軍區(qū)大院住過,那時候我長得有些胖,你幫過我一次…你還記得嗎。” 陸行州輕挑眉毛,不說話,神情依然很是平靜。 他畢竟是被太多女性傾訴過衷腸的男人,在美國時,曾有四十歲美艷婦人抱住他的小腿根淚眼朦朧,她堅稱自己年過四十仍然未婚,如今枯井老樹逢新春,都是因為等待陸行州這遲到愛情的緣故,她看上去決心已定,大喊如果陸行州不能和他在一起,她便要找個地方跳下去。 陸行州彼時年僅二十一,面目尚顯稚嫩,心思卻已經(jīng)十足的沉靜,他撥開婦人白嫩的胳膊,低聲道:“但人生總不能常如你愿,就像有時遲到的不僅僅是愛情,也有人的羞恥心?!?/br> 所以此時,他思考一瞬,看著章悅充滿期待的眼睛,也開了口道:“雖然這樣說可能會讓你覺得失望,但是很可惜,我的確并不記得你。不過你不需要因此妄自菲薄,畢竟我的生活一向很無趣,我喜歡的東西,鐘情的人,為數(shù)寥寥,除去它們,我對別的事物一向一視同仁,我沒有任何遲到的遺憾,也希望你的生活能過得坦蕩豁達一些。” 章悅垂著腦袋笑,反倒顯得越發(fā)讓人憐憫,她問:“所以,你到底還是喜歡上了小妤?” 陸行州回答:“喜歡或許并不確切?!?/br> 章悅于是抬頭看他,目光又帶上了些許微弱的期許。 陸行州偏頭看向一旁干枯的樹枝,難得的露出一絲局促情緒,他說:“沈妤給了我一個完全超出預(yù)期的家庭,我從十九歲遇見她,知道什么是少年情/欲,到如今而立之年,我不能說,這十三年的時間讓自己真正看清了什么,我總是無法正確的回應(yīng)女人對于浪漫的期許,但我想,我對她感情,必定是要比喜歡更深一些的。” 章悅站在原地像是有些撐不住自己碩大的身軀,她張開的嘴巴又閉上,許久之后,終于壓著嗓子問到:“你十九歲就和她在一起?” 陸行州搖頭回答:“不,我只是恰巧看見了她。同是求而不得人,我想你應(yīng)該明白那種感覺?!?/br> 章悅明白,但她無法接受陸行州這樣的人也有這樣感性甚至癡情的一面,這世上畢竟是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的,生活大多數(shù)時候都有些虛偽,到頭來,大家只是各受各的苦,各享各的福。 章悅深吸一口氣,像是沒了說話的興致,她一邊克制心中哀怨的情緒轉(zhuǎn)身離開,一邊低聲道:“真讓人惡心,喜歡這東西可真讓人惡心啊?!?/br> 陸行州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沒有回答。 他想女人,總是有些難以理解的生物,她們的愛情看起來或許時常有些匪夷所思——既可以偏執(zhí)頑固又可以純潔干凈。 她們能將自己保護得有如初生的孩子,卻也能將自己逼迫的仿佛飽經(jīng)風(fēng)霜的可憐人。 感情在她們心中,總是過分的神圣與理想化。 葉姝從李校長家中拜訪完出來,一個人靠在單元樓的走道里看了一陣,神情有趣,此時見章悅離開,不禁輕笑著走出來。 她是陸行州在美國的老同學(xué),也曾經(jīng)在青大上過一年的學(xué),彼時很得李校長的賞識。 李乾澤對他的女學(xué)生總是出奇得好。 旁人有時笑話他年紀大了依舊憐香惜玉,李校長也不反駁,甚至心情好了,還會勸告旁人,做個知心愛花的人。 他年輕時被下放到南方山里,曾經(jīng)遇見過一位酷愛讀書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沒上過多少學(xué),身體有些駝背,腿根尤其細,只是大大的眼睛里充滿了對知識的渴望,直到病死的那一天,她的枕頭下依然擺放著李校長送給她的那幾本書,翻得多了,難免顯得不十分平整。 她問李校長,人來到這世上有沒有下輩子。 李校長點頭回答,有的。 小姑娘于是開心極了,她說,下輩子,她想生在一個好一點兒的地方,有一個大大的桌子,有一墻壁看不完的書,有一個來得及走完的人生,她說,李老師,謝謝你。 李校長那時還年輕著,心中天然的悲憫讓他對生與死的故事總是刻骨銘心。 后來他回到北城,回到青大任教,他有了大大的桌子,有了幾墻壁看不完的書,他總想著,人生不易,我得讓我的女學(xué)生們,過得好一些。 陸行州對李校長的女學(xué)生們從來沒有偏見。 他對葉姝不能算是討厭,兩人當年在加工算是華人學(xué)生里的佼佼者,但他對她也著實說不上喜歡。 畢竟她是劉嬌jiejie的女兒,而且她天生長的有些過于美艷,加上為人處世隨意放蕩,想來不是她那位嚴肅正經(jīng)的小侄兒一直管束著,必定會禍害一方青年才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