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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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念抬起頭,小鬟正站在院落與前堂的連接處,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們。她走過去,小鬟便附耳同她說了幾句話,秦念點(diǎn)點(diǎn)頭,又不時往小船兒這邊瞥一眼。 “我去會會他?!鼻啬钫f著,走過了狹長的走廊,一掀簾去了前堂。 *** 兩只橘子,托在花瓣般盛開的橘皮里,被剝得一絲半縷的白絲絡(luò)都不剩,嫩黃的果rou曝露在空氣中,經(jīng)了一整天消磨,頗有些委頓的樣子了。 男人像是全然不會餓,也不會無聊,一手撐著腦袋不知在想什么,另一只手在膝蓋上輕輕地、有節(jié)奏地敲著。 聽見腳步聲,他抬起頭,笑了,“這位想必是秦大當(dāng)家了。” 秦念的目光從那兩只橘子移到男人的臉上,過了很久,她才回答:“是我。” 男人道:“你吃過沒有?” “沒有?!?/br> “那不如我們一起吃?!?/br> “……啊?!?/br> 男人微微瞇起了眼,“嗯?” 秦念的手抓住了身邊的椅背,“你……你尊姓大名?” 男人這回卻沉默了。 秦念的臉上忽然出現(xiàn)了慌張的神色。她似乎想逃,卻無法拔足,只是呆呆地、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男人—— “謝隨?!蹦腥苏f道,“我叫謝隨,隨便的隨?!?/br> 他站起身來,又回頭拿起那兩只橘子,走過來捧起秦念的手塞進(jìn)她的手心里。她低著頭,看不見他的表情,過了很久才聽見他莫名其妙地笑起來。 “五年了啊……看到這幅畫時,我原還不敢相信。原來我的念念,也是大姑娘了?!?/br> 第2章 大刀和小刀(二) 秦念吩咐廚下做了一頓夜宵,送到客房里來。 “你那個手下,怪機(jī)靈的,還同我說只能在廳堂上等?!敝x隨跟著秦念往客房走,一邊懶洋洋打了個哈欠,屋檐上的積雪簌簌地往下飄落,口中呼出的白氣在空中轉(zhuǎn)瞬即散,“不給飯吃,不給房住,外頭可是大雪天,就這樣讓客人凍著,也難怪你們不成氣候?!?/br> 秦念不搭理他,進(jìn)了客房便鋪床擦桌,謝隨看得呆呆的:“你號稱是個大當(dāng)家,這些活計(jì)也要你來做?” 秦念仍舊不說話。 謝隨只看見她忙碌的側(cè)影。寒冷的冬夜里,她剛從后山回來,衣發(fā)上還沾著碎雪,微弱的燈火下化成水樣的光影。青色的衣帶上挽了個結(jié),是用來掛兵刃的,此刻空蕩蕩地垂著。她似乎還學(xué)會打扮自己了,雖然衣衫簡單,長發(fā)卻頗有些講究地束了一半,輕輕插了一根桐木簪。他看不清楚那簪子的樣式,隨著她的動作,那簪子晃得他眼花。 五年前她十六歲,第一次挽發(fā)、畫眉、涂朱,那時候,還是他用自己的刀為她雕了一支發(fā)簪;待她打扮好了,他卻沒能來得及好好看上一眼。如今再看去,她好像仍然是十六歲的樣子,卻又好像已變了很多了。 未過多時,夜宵送來了。謝隨看著那個送飯來的小男孩,忍不住逗他:“小兄弟身手還不錯?!?/br> 小船兒知道他是取笑自己偷了箱子還被他尾隨了一路,氣得眼睛都紅了,偏礙著大當(dāng)家在此不好發(fā)作;這時候秦念淡淡地道:“你也差不多得了,拿我們這種不成氣候的小寨子尋笑話,你不嫌丟人,難道吹金斷玉閣還不嫌丟人?” “大當(dāng)家此言差矣。”謝隨正色道,“受人之托,自當(dāng)忠人之事。吹金斷玉閣既同我說了這箱子里有一百兩黃金,我便須得信他這箱子里有一百兩黃金。” 秦念不說話了。小船兒覷得機(jī)會退下,還將門帶上,燭火被風(fēng)帶得一偏。 謝隨執(zhí)起筷子嘗了幾口,贊道:“好菜!可有酒么?” 秦念不言不語地把一只白玉酒瓶往他面前一推。 他微微抬了下眉毛,“這看起來是好酒?!?/br> “是好酒?!鼻啬畹馈?/br> 謝隨給自己倒了一杯,忽然看見她面前的那只酒杯,皺起了眉:“你何時開始喝酒了?” “你從前還灌過我。”她冷淡地指出。 “我灌過你,所以知道你不能喝?!敝x隨毫不害臊,放下酒瓶執(zhí)起了茶壺往她杯子里斟,“酒不是好東西。” 秦念不說話,待他斟了一杯茶推給她,她起身推開窗,把那一杯熱茶潑到了外面雪地上。 謝隨臉上那無時不有的笑容終于斂去了幾分。 “你也不是好東西。”秦念說。 *** 安可期早同他說過,女大十八變,你要做好準(zhǔn)備。 謝隨這輩子也不會再有機(jī)會去養(yǎng)大第二個小女孩了,念念的所有事情對他來說都是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包括這五年之后的重逢,她把他倒給她的茶潑了出去。 這一剎那,謝隨意識到面前的這個女人,可能已不再是他的小女孩了。 他抿了一口酒,笑道:“好好好,我不是好東西。想喝酒是不是?我陪你喝?!彼麑W(xué)了乖,將酒瓶子推過去,讓她自己倒。 秦念抿緊了唇,片刻,卻擱了筷子,“你吃吧,吃完叫人收拾就行。那只箱子的事,我明日給你答復(fù)。” 說完,她便起身欲去。謝隨的聲音終于沉了下來,似還含著酒氣:“念念,不要任性。” 秦念沉默了許久,從謝隨的角度看去,只見她微微顫抖的雙肩。他嘆了口氣,走過去,輕輕握住了她的肩膀,聲音低沉,就像是她在做夢:“我回來了,念念?!?/br> *** 謝隨很久沒吃到過這么好吃的飯菜了。吹金斷玉閣雖是武林首富之地,但淮揚(yáng)菜同他卻是八字不合,他這人葷素不忌,油鹽極重,這紅崖寨的廚子簡直就是為他而生的。 他將這簡單的夜宵毫不吝嗇地夸贊了一番,只換來秦念淡淡的白眼:“可算知道你過去做的飯是多難吃了?” 他一怔,“什么?什么什么什么?” 他追問底細(xì),秦念卻不再多說。此時已近破曉,窗外透進(jìn)來熹微的光,秦念扶著額頭看他掃完盤子,他抬起頭便對上她懶散的目光,那困倦的模樣還有些小時候的嬌憨。 他叫來下人把碗筷收拾了,再回頭時,秦念已趴在桌子上睡死過去。 他輕輕拍了拍她:“念念?念念,去床上睡吧?!眳s喚不醒,她似是很勞累了。 他搖了搖頭,低下身子將她打橫抱起,誰料她竟?fàn)栐谒麘牙锓藗€身,兩手摟住了他的脖子,整張臉都埋進(jìn)了他的胸膛里。他被嚇了一跳,生怕一個不穩(wěn)顛她下來,像抱嬰兒一樣扶正了她,而后才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上,蓋上被子。 手在她發(fā)髻上探了探,摸到那根桐木簪,輕輕抽了出來,手指慢慢地將她的長發(fā)捋順了。 借著窗外漏進(jìn)的微光,他看見那桐木簪上雕著簡單的五瓣桃花,因?yàn)槟晟钊站茫腔ò甑睦w細(xì)的脈絡(luò)都要被磨平了。 他將那桃花簪放在床邊的小凳子上,慢慢在床沿坐下,安靜地看著她。 *** 秦念做了個十分模糊的夢。夢里有個俊朗干凈的少年,手里拿著串糖葫蘆沖她笑:“你想不想吃?想不想吃?”她伸手便去抓,那人卻跑了,一邊跑還一邊笑:“想吃也不給你吃啊哈哈哈……” 秦念于是站住了。她不會去追的,她已經(jīng)長大了。 層層疊疊的遠(yuǎn)山之外,是絢爛的朝霞,托著一輪紅日,從那火一樣的深淵里竄將出來。她揉了揉眼睛,還是火,鮮艷地燃燒著,從那遙遠(yuǎn)的天邊,一直蔓延到她的腳下。 一只手輕輕撫上了她的臉。她垂下眼瞼,復(fù)眨了眨眼,視野終于漸漸地清晰了。 男人揉了揉她的面頰,道:“你瘦了不少?!?/br> 剛剛醒來的人總有些遲鈍,魂魄仿佛還留在險(xiǎn)惡的夢境里。秦念看著他,有些遲疑似的:“大哥哥?” 謝隨垂下眼簾,低低地“嗯”了一聲。 秦念皺了皺眉頭,忽然反應(yīng)過來,一骨碌從床上坐起,“謝隨!” 謝隨道:“你慢一些……” 掀開被子,她便感覺到一陣涼風(fēng),低頭發(fā)現(xiàn)自己只穿了里衣,再抬頭時,謝隨已轉(zhuǎn)過身去。原該羞惱的,她卻有些想笑:“你不回房休息去么?” 他卻道:“是我疏忽了。你已長大了,我昨晚還想著幫你寬衣裳……是我疏忽了?!?/br> 她其實(shí)不想糾纏于這個問題的,但忍不住還是強(qiáng)調(diào)了一句:“我早已長大了。” 他意味深長地道:“是啊?!?/br> 忽然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一種不大不小的尷尬,像屏障一樣將兩人隔開了。 她明明帶了慣常耍賴的意思,而他明明也用慣常的玩笑應(yīng)對,可為什么,這話就是接不下去了呢? 過了五年,慣常的都變成了反常,再甜的酒,被回憶浸泡太久也會酸掉。 “……謝隨。”終于,她干巴巴地道,“我的外衣呢?” “在你腳邊?!?/br> 她立刻把腳一縮,“你怎么又這樣……” “冬天多蓋些,暖和。” 她拿起那幾件皺皺的外袍,拍了拍,卻實(shí)在不想穿,喪氣地道:“你叫小鬟過來吧——你當(dāng)真不用休息一下?” “嗯?!彼麖纳迫缌鞯氐?,“我去睡了,你們也好商量商量如何應(yīng)付那一百兩黃金。” 聽到這里,秦念的嘴角忍不住又嘲諷地勾起,“吹金斷玉閣也會做這樣坑蒙拐騙的事,真令我等不成氣候的小寨子開了眼界?!?/br> 謝隨回過頭,看著她,嘆口氣,“你便是這樣,斤斤計(jì)較,我只說了一句不成氣候,你要念叨到幾時?” “我們沒有那黃金,你要我變也變不出來?!?/br> “那幾個經(jīng)手的人你連問都不問一句,便敢這樣為他們做擔(dān)保?”謝隨道,“過去在江湖上受的委屈還不夠你多長幾個心眼?” 她忽然不言語了。 謝隨感覺到自己這話有些重,且還不大合適?!斑^去在江湖上受的委屈”,這種事情,誰說得清呢? “行了,我……”他息事寧人地道,“吹金斷玉的安老板是我的老朋友了,他不會騙我的,一定有什么環(huán)節(jié)出了岔子……” “你的老朋友真多?!彼溃袄吓笥涯惚隳敲聪嘈??” 他一怔,“既是朋友,自然相信?!?/br> “那我呢,我是不是你的老朋友?” 這竟然是很難回答的一個問題。 片刻的寂靜里,她似也不求他回答,只繼續(xù)道:“你信那個安老板,卻不信我,在你眼里,我仍然是個小孩子罷?!?/br> 很平淡的語氣,連一絲半毫怨懟的影子都找不到,這想法大約已在她肺腑里磨了很久,都磨得鈍了。 他抬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仿佛還想說什么,最后只是轉(zhuǎn)身離去。 他走了。 房間中少了個人,空蕩蕩的反而顯得更加逼仄。秦念下意識探了探發(fā)上,卻沒有摸到她想要的東西,臉色微微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