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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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茗收到的信上并未寫的這么仔細(xì),單挑了重點(diǎn)拎出來,寫的條理清楚。加上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封內(nèi)朝消息的信件了,江茗早就知道各位臣子的秉性,對其中的場景也不難想象。 她嘲諷的原因是因著今日在街上,看見胤人那種事不關(guān)己的態(tài)度,外加蕭羅弄權(quán),靖文帝如此軟弱。進(jìn)貢給北胡十萬兩雪花銀這種事兒,竟然也能在蕭羅嘴里成了為國為民的大好事兒。 還休養(yǎng)生息? 你們休養(yǎng)生息,北胡是每天來回自相殘殺嗎? 而江衡呢,撇開他不是個合格爹這一點(diǎn),他卻是個為國為忠的好將領(lǐng),唯有一點(diǎn),就是話術(shù)太差,常常在這唇槍舌戰(zhàn)上輸給對方。 關(guān)于這點(diǎn),江茗也懶得管,她只求著靖文帝的歪腦筋不要動到自己頭上。 ………… 昭南王府的夜里甚至不比外面熱鬧,就門口幽幽點(diǎn)著一盞燈籠,映著門扉通紅。 殷楚沒從大門進(jìn)來,他怕吵到他人,便從角門進(jìn)來,一如既往的路過昭南王的院子,想要問問今日父親的身體狀況。自從母親去世,父親常年精神不濟(jì),這府中大小的事情就都落在他一個人的肩上。 可誰知道一進(jìn)院門,就看見鋪了一地的書,管事孫喻正站在這些書中,而父親便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左傳》?!闭涯贤蹰_口說道。 孫喻在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撿了幾本書出來,送到昭南王面前。 昭南王接了過來,借著座燈的光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是這版?!睂O喻只好回去又尋。 讀書人就是有這個習(xí)慣,書架子上何處放什么書,如何擺放,讀完如何做記,皆有自己的規(guī)矩。以往年輕力壯的時候,這些事兒他都是親力親為,視為一種樂處??扇缃袼麉s再也做不得了。 今日醒來,想起許久未曾曬書,心里癢癢,這才讓下人鋪了一院子的書。原本想著一日曬完,趕在更深露重前便收回來。誰知道沒個明白的人,便是孫喻伺候了這么多年,也不愛與書本打交道,哪里知道他要哪本,又要放回何處。 書,來了皆找不到歸路,又何提人呢? 昭南王輕輕地嘆了口氣,等著孫喻繼續(xù)去找。難得清醒,便吹吹晚風(fēng)也無妨。 孫喻在書堆里找來找去,急的在這隆冬臘月,汗都要流下來了。殷楚從院門處走來,他吸了下鼻子,拍了拍孫喻的肩:“孫叔,我來吧?!闭f完,他便將那外衫脫了下來,就去搬書。 他站在院門看了許久了。 好久未曾看見父親清醒,那雙眼睛雖已經(jīng)沒了早先的神采,但卻清醒。他以前最愛書,醒來便自然也要曬書。 殷楚想到自己小時候,母親牽著弟弟的手在一旁看著,自己在書堆里打滾兒,被父親罵了一通。那時候他淘氣,不知道這曬書有什么樂子??扇缃瘢谷贿B一家人再站在一起看著父親曬書,都成了不可能的事兒。 昭南王坐在那里,看著殷楚熟練的將書一本本的找出來,又放到書架里的不同位置。自己在昏沉的時候,他來了多少次,又把這些書看了多少次,才能熟稔至此? 透著殷楚,他似是又看見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樣子,想起了曾經(jīng)的歡愉、快樂的日子。 昭南王張了張嘴,緩聲說道:“不急著搬,來,先讓為父看看。我的又琰,如今長成什么模樣了?” 殷楚深吸了一口氣,低著頭:“父親稍等,兒子很快就擺好了?!彼曇粲薪z絲的顫抖。 搬了幾箱書,好不容易將自己的悲意忍了回去,殷楚這才走到昭南王身旁:“父親?!?/br> 昭南王看著眼前的殷楚,微微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又琰,這些年,你辛苦了。” 殷楚搖了搖頭:“沒有,只是整日搗亂,不做些正事兒罷了。” 昭南王微微笑了:“我的又琰啊,從小最是懂事。書讀的比別人都好,記得也牢。功夫?qū)W的也快,使著也厲害。都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心志薄弱,誤了你。” 殷楚跪坐在昭南王膝前,連聲說道:“沒有。父親很好。” 昭南王伸出手去,緩緩的摸了摸殷楚的頭,就像他還是個孩子似的:“一轉(zhuǎn)眼,又琰都這么大了。父親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你娘親已經(jīng)生了你??扇缃瘢昼谷贿B家都未成。” 殷楚苦笑了一下:“當(dāng)日父親母親是青梅竹馬,各自喜歡,又琰未曾遇到這樣的人,不娶也罷?!?/br> 昭南王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好。找個自己喜歡的,人家也喜歡你的,好好待人家,這才對得起人家,也對得起自己。我這輩子,最愧對的除了你,還有又瑾,便是你母親了,是我沒有保護(hù)好她。若是他日在黃泉相見,怕是沒有面目見她。” 殷楚猛地抬頭:“父親這是說的什么話?父親還能長長久久的。” 昭南王輕嘆了口氣,抬頭看著天,輕聲說道:“蒼蒼者或化而為白矣,動搖者或脫而落矣,毛血日益衰,志氣日益微……只是……”昭南王說道,“我在,只是拖累了你。可我若是不在,這偌大的天下,就只留了我的又琰一個,我怎么能放的下心?” 殷楚垂著頭,眼眶通紅。他不敢抬頭看昭南王,生怕讓他更是難過。 昭南王說完,又叫了孫喻來:“讓廚房做碗長壽面,打兩個雞蛋。又琰小時候,每次過生辰,總是鬧著碗里只有一個蛋。弄得人家知道了,還以為咱們沒蛋吃呢?!?/br> 他說的是玩笑話,當(dāng)日昭南王貴為太子,哪會缺衣少食?只是殷楚那時候小,家中又新添了弟弟又瑾,家人的目光都投在了又瑾身上,他非要鬧點(diǎn)事兒,好引起大家注意罷了。 殷楚沒想到昭南王竟還記得今日是自己生辰,更沒想到,他還記得自己兒時的頑劣,心里更是難受。 待到?jīng)]一會兒了,長壽面端了上來,殷楚吃了幾口,五臟皆暖。他這才覺得,自己今年這個生辰,過得真是五味皆在。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好~我是駢嶼的存稿箱小助手小島!駢嶼出去旅游啦~~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飛機(jī)上嗖嗖嗖。 于是!趁她不注意,我們就把她的存稿多扔點(diǎn)出來呀,哈哈哈哈哈!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勇士君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foxandcat、戀戀青檸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54章 因著昨夜見到的場景太過于出乎意料,太過令人震驚,江茗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雖然說她是有心理準(zhǔn)備的,明里暗里都知道殷楚并不是個簡單的無賴,否則他也不可能守得住雍陽關(guān)三個月。 但那場景實(shí)在是過于震撼人心。好像你原以為眼前是一馬平川,可當(dāng)濃霧褪去,面前出現(xiàn)了巍峨高山懸崖峭壁峻嶺巍峨。讓人倒吸一口涼氣,瞪得眼睛都直了,甚至連心臟,都忘記要撲騰幾下,表示自己還活著。 這種感覺,比單單傾慕某山,再去尋山的過程更令人驚艷。因它是不經(jīng)意出現(xiàn)在你生命中的風(fēng)景,席卷著終生的驚嘆和回味。至于會不會、可不可能有下一次再有同樣的感覺,誰也無法確定。 有的人可能終其一生,都沒有這樣的一瞬。 由此可見,這景致并非人活下去的必需品,它也許只是一小撮佐料,讓生活更美味些,更有盼頭些,更像活著些。 江茗這般自我檢討著,可隨即又意識到,太和樓不就是賣這樣的東西的嗎?換言之,自己的生意不是幾乎都是賣這把“小佐料”的嗎? 是了,不能小看這些小佐料。 江茗在床上翻了個身,拿著特意制作的棉花枕頭把自己的臉蓋住。在心里重復(fù)了三句話,也是她的三條準(zhǔn)則。 第一,絕對不會過多深入這個世界。 第二,不會和人產(chǎn)生過于親密的感情。 第三,保持距離,保持中立,才能保持理智。 江茗又深吸了兩口氣,無聲地笑了笑,活動了一下面部表情,這才安然入睡。 ………… 翌日清晨,江茗一反常態(tài)的早早就起來了,她經(jīng)過一晚的痛定思痛,覺得新的一天,不如早些起來,強(qiáng)身健體的打套廣播體cao,再去壽謙票號數(shù)銀票。 留望海上的那票船運(yùn)也應(yīng)該到了,不知道這回有些什么東西,帶回來什么訊息。過了年,自己果然還是要去閩洋一趟,喬靳一個人怕是做不了主。 飛浮見她一早上就格外不同,嘴里振振有詞,一會兒朝左走兩步,一會兒朝右走兩步,似是在努力的說服著自己。正巧,她記得江茗的習(xí)慣,便從小廚房拿了一碗乳酪,遞到江茗面前:“小姐,吃點(diǎn)甜的,吃甜的消愁。” 江茗抿了一勺子,差點(diǎn)沒彈起來,連聲問道:“怎么這么酸的?” 飛浮有些不可思議的說:“小姐,里面我加了三勺煉糖?!?/br> 江茗“哦”了一聲,回了下神,說道:“一定是我昨天晚上走回來,著了涼,舌頭不好使了?!?/br> 飛浮歪了下頭,看著江茗轉(zhuǎn)身的背影,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勁兒??伤吘咕褪莻€學(xué)功夫出身的,大大咧咧慣了,即便在江茗身邊待了這些年,也比不得憐鶯這類從小便在府里伺候女眷的解語通意。 憐鶯在旁看了半天,待到江茗回了房拿東西,這才小聲問道:“飛浮,你們昨個兒出去可是遇見了什么人?” 飛浮點(diǎn)點(diǎn)頭:“遇見的可多了,怎么了?” 憐鶯小心翼翼的問道:“你一直都同小姐在一起,當(dāng)時可有特別出風(fēng)頭特別引人注意的那種嗎》?” 飛浮想了想:“有的?!?/br> 憐鶯又問:“可是男子?” 飛?。骸澳阍趺粗溃俊?/br> 憐鶯非常認(rèn)真的看向飛?。骸霸蹅冃〗悖赡苁怯幸庵腥肆?。你來小聲些告訴我,那出風(fēng)頭的人叫什么,是哪個府的,我參謀參謀。小姐原本就剛回華京不久,知道的事兒并不比我們多。更何況有些世家子弟,慣會騙人的。到時候小姐不知,被騙了去,可怎么行?” 飛浮原本壓根沒朝著江茗有意中人這茬兒上想,實(shí)在是因?yàn)樗苍?jīng)好多次見過江茗患得患失的表情。一般都是:"如果我這么做了,我可能會賺三萬兩銀子,可同時會虧五千兩。??!飛浮怎么辦!我不想虧銀子!” 還有就是每年交商稅的時候,小姐手指輕輕拂過那堆銀子的時候,眼神中流露出的不舍,簡直是心都碎了的模樣。 相比之下,小姐今日的表現(xiàn),應(yīng)該就是昨晚不小心感冒了吧? 不過既然憐鶯都這么問了,還說的如此振振有詞,飛浮就認(rèn)真的回道:“就是昨日進(jìn)京的那個北胡皇子莫赫離啊?!?/br> 她心里覺得,其實(shí)昨晚的昭南王世子也算出風(fēng)頭,而且還真的是大出風(fēng)頭。只可惜當(dāng)時只有自己和小姐兩個人看見了。兩者相較之下,世子便輸了一籌。 “你……你說什么?你再說一遍?”憐鶯嚇了一跳。 “就莫赫離啊?!憋w浮老實(shí)說道。 憐鶯低著頭,大拇指擱在嘴邊,緊張的只咬指甲:“不可能的,不能的。”憐鶯一邊安撫自己,強(qiáng)使自己鎮(zhèn)定下來。她又問飛?。骸斑€有其他人嗎?昨日那莫赫離進(jìn)城,我聽說周圍不是還有好多世家公子?陸吏郎啊什么的,說不定是咱們想錯了呢?!?/br> 飛浮對憐鶯這個說法非常認(rèn)同,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對呀,確實(shí)還有個人特別出風(fēng)頭?!?/br> 憐鶯心里舒了口氣,若是陸吏郎那便好了。 飛浮:“昭南王世子殷楚?!?/br> 憐鶯:“……”和上一個不是半斤八兩嗎!還用特地把他挑出來說嗎?! 江茗這時候拿著東西從房間里走了出來,見飛浮和憐鶯兩個人大眼瞪小眼的對在一起,兩個人不知道在說些什么呢,邊走過來問了句:“干嘛呢?一早上兩個人就鬧矛盾了?” 憐鶯猶猶豫豫,最后在江茗出院門的時候,終于沒忍住說了一句:“小姐,千萬別自暴自棄,咱們好歹也是鎮(zhèn)國大將軍府的嫡女千金,總會找個好人家的?!?/br> 江茗一臉困惑,眉頭蹙起,伸手摸了摸憐鶯的額頭:“你生病了嗎?那就她們今天好好伺候伺候你,你也別總是干活了,歇兩天也不要緊的。” 說完,江茗哼著小調(diào)兒,帶著飛浮,兩人一溜煙兒的沒了影子。 而在這院子的另一頭,有人趴在側(cè)門已經(jīng)許久了。衛(wèi)氏原本讓春湫拿了東西來給江茗,春湫正走到門口,就聽見了憐鶯的那番話。身為丫鬟,自然是希望主子嫁的越好越好。事關(guān)江茗會不會來壞江宛的親事,春湫立刻就豎起耳朵來聽了。 可誰知道他,她從頭聽到尾,反而覺得這江茗是不是眼瞎了?一個莫赫離,北胡蠻夷;一個殷楚,無賴世子。 春湫等著江茗同飛浮走遠(yuǎn)了,這才進(jìn)了江茗的院子,把東西扔給憐鶯,自己連話都不說,便回去同江宛報告。 可誰知道,春湫一進(jìn)屋子,江宛同王嬤嬤似是正在說著什么。見春湫回來了,王嬤嬤即刻閉上了嘴,只低著頭,安安靜靜的看碗里的茶。 江宛抬頭看向春湫,沖她招了招手,神色溫婉:“春湫回來了,辛苦你跑這一趟?!?/br> 春湫也是個有心眼兒的,否則當(dāng)日也不會穩(wěn)得住神,什么事兒都不曾往江宛身上推。她明明知道這屋子里的氣氛不對,兩人好像有事兒瞞著自己,卻還是說道:“小姐,方才春湫在茗小姐的院子外面,您猜我聽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