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讓愣了下，然后反應(yīng)過來，有點慌亂地說：“哦好，那我出去了。你自己弄……”

    男生幾乎是手忙腳亂地退出房間，沈意抱著被子站在床前，只覺臉頰guntang，一顆心仿佛要從胸腔里跳出來。

    肖讓在客廳里站了好一會兒，那股尷尬的感覺終于散去一些，他長舒口氣，覺得自己這一晚上過得也實在有點煎熬。

    門口的可視電話忽然響起來，這個時間，他立刻就想到應(yīng)該是沈意的外賣。臥室的門被虛掩上了，她在里面裝被子裝得正投入，沒有聽到，他于是過去接起來，只聽那邊一個男聲說：“喂，百度跑腿。是這樣的，您這兒保安不讓我上去，您看看可以下來拿一下嗎？”

    肖讓這才想起來，哦對，這個小區(qū)門禁很嚴，是不允許外賣上樓的。他想想這么晚了怎么也不可能讓女孩子下樓，于是拿過鑰匙，說：“行，您等一下，我馬上下來。”

    家里有暖氣，他早脫了羽絨服，里面只穿了黑色連帽衛(wèi)衣，這會兒想了想把衛(wèi)衣帽子戴上，口罩就懶得戴了，反正拿個外賣而已，就算被認出來也沒什么。

    電梯一路往下，一出去就看到單元門外等待的男人，見到他立刻抱歉地說：“真是不好意思，店家沒有黑色袋子了，我跑了兩個便利店都沒找著。這么晚了，也沒人看到，您女朋友應(yīng)該不會介意吧……”

    黑色袋子，為什么還要黑色袋子？

    肖讓莫名其妙地接過來，還沒來得及細看就又注意到他最后那句“女朋友”。他有點窘迫，之前在劇組時，也在酒店下面見過那種半夜下樓幫女朋友拿外賣的男生，自己現(xiàn)在和他們還真有點像……

    男生不說話，外賣小哥神情疑惑，忽然覺得他好像有點面熟。肖讓忙扯了扯帽子，低聲說：“沒事兒，謝謝您?！?/br>
    他進了電梯，忽然有點奇怪，外賣怎么那么確定他是幫別人拿的，還是個女生。這么想著，他隨意拿起一個袋子里的東西一看，忽然就僵住了。

    這個、這個是……肖讓使勁眨眨眼睛，確定自己沒看錯，他手里拿的真的是一包粉粉的七度空間少女系列。他又往袋子里掃了一眼，還看到一包深藍色的夜用，更下面還有一個透明袋子，里面裝的是一次性內(nèi)褲……

    所以，她要買的其實是……

    肖讓想到女生拒絕自己幫忙下單時的羞澀躲閃，明顯是有什么話不方便說，他當時居然還以為她是不想花他的錢！

    電梯明亮的燈光中，肖讓一張俊朗的臉像燒上一團火，連耳根都紅透了。

    沈意好不容易套完被子，出來卻肖讓發(fā)現(xiàn)不在客廳，洗手間和廚房也沒人，她有點奇怪，這么晚了他去哪兒了？

    恰在此時，手機響了起來，那邊的男人cao著一口京片子說：“喂，姑娘啊，我還是想親自跟您說一聲。外賣您男朋友剛才拿上去了，但我確實沒找著黑色的袋子，真是對不住啊。您看可以的話，回頭還是麻煩您給我一個五星好評，成嗎？”

    什、什么？

    什么男朋友？還有外賣，誰拿上來了？

    沈意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就看到大門打開，肖讓拎著個袋子進來了。她呆呆地看著他，肖讓也看到了她，立刻低頭躲開了她的視線。男生一聲不吭地走過來，有點別扭地把袋子遞給她，沈意只瞄了一眼，就被透明袋子里的東西嚇得屏住了呼吸。

    因為她沒接，他也沒動。沈意垂頭看著男生的拖鞋，忽然升起微薄的期望。也許，他只是幫忙拿了，并沒有注意到里面是什么東西。

    也許……

    念頭還沒轉(zhuǎn)完，就聽到男生悶悶的聲音，“你現(xiàn)在要注意休息，別老站著了……”

    沈意原地臉爆紅三秒后，一把搶過袋子，再次逃也似地躲進衛(wèi)生間，“砰”地摔上門的聲音簡直驚天動地。

    肖讓站在門外，看著里面的燈光片刻，輕咳一聲，假裝鎮(zhèn)定地走到了客廳。

    大概是臉已經(jīng)丟無可丟，等沈意終于收拾好一切躺到床上，回想起這一晚發(fā)生的一切，竟覺得心情有一種詭異的平靜。

    肖讓的床很軟，她躺在上面，一手按著肚子。小腹在隱隱作痛，她其實不太會痛經(jīng)，大多數(shù)時候都只會覺得腰酸疲憊，嫉妒壞了每次來例假都會痛得驚天動地的關(guān)越越。但大概是這一次拖了太久，她感覺比以往都強烈，不僅肚子痛，渾身上下還有一種說不出的酸軟無力。身子陷在柔軟的床上，好像怎么都拔不出來。

    她被這種感覺弄得遲遲睡不著，忽然聽到外面有人問：“你睡了嗎？”

    是肖讓。

    他抱了一床被子睡在客廳的沙發(fā)上，臨睡前關(guān)門時沈意還猶豫了一下，想鎖門，又覺得自己這樣子顯得不信任別人，可不鎖，心里又七上八下的。最后她強行說服了自己，有什么鎖門的必要嗎？肖讓難道還會半夜闖進來對她做什么嗎？

    所以，她只是把門虛掩著。此刻他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有一點距離，卻在寂靜的深夜格外清晰。

    “沒有。”她回道。

    “我也沒有?！毙ぷ寷]話找話，“我以為我會很困的，沒想到居然會睡不著。你說我這是失眠了嗎？上次我在小區(qū)里遇到暮洲哥，他說他失眠了，我還說我都不知道失眠是什么感覺呢。”

    沈意又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暮洲，許暮洲嗎？”

    肖讓點頭，沈意詫異道：“你們這個小區(qū)除了你，還住著別的明星？”

    “當然了。”肖讓笑了，“不然你以為我為什么選這里？這小區(qū)住的藝人可多了，上次我還看到宋菲兒老師半夜在樓下遛狗呢?！?/br>
    宋菲兒也是成名已久的小花，沈意無語三秒，說：“那你們小區(qū)附近狗仔一定很多。”

    肖讓：“還行吧，往南一點的陽光上東也不遑多讓?！?/br>
    沈意：“……”你們這些明星怎么回事，還搞聚居？！

    “哦對，你肚子痛不痛??？”他像是忽然想起來，又像是扯了那么多就是為了說這句話，“痛的話，我可以給你找熱水，我還有止痛藥……”

    沈意不想跟他討論這個，打斷道：“我不痛，你別說了?！?/br>
    肖讓訕訕住嘴，片刻后說：“我怕你又哭。”

    他聲音小小的，像在為自己辯解。沈意想到自己傍晚時那驚天動地的兩場大哭，還有他當時的安慰，忽然就涌起了一股傾訴的欲望。

    “你知道我為什么哭嗎？”

    肖讓疑惑，“不是因為考……”

    他沒說完，怕提到這個又惹她難過，沈意卻搖搖頭，“不是因為考試。

    “筆試我不知道，但我面試表現(xiàn)得還不錯。這還多虧了你。你押對題了你知道嗎？”

    肖讓愕然，沈意忍著笑解釋，“老師問我，如何理解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俠義，我就把你那套超級英雄的理論告訴老師了。她看起來還挺喜歡的?！?/br>
    肖讓萬萬沒想到還有這么一出，愕然片刻后，說：“所以，我是隔空進行了一次北大的面試嗎？”

    “你要這么說，也可以。”

    肖讓笑起來，剛想贊嘆一下自己這驚人的才華，卻又想到另一件事，“那既然你沒考砸，為什么哭??？”可把他給嚇的，一晚上都在注意她的情緒。

    沈意望著黑暗中的天花板，沉默半晌，輕聲道：“因為我爸爸。他本來今晚要來接我去吃飯的，可是他沒有來。”

    肖讓一愣，直覺這個話題有點敏感，問：“他沒來，去哪兒了？”

    “他和他現(xiàn)在的妻子，去看他們的女兒了。她受傷住院了?！?/br>
    短短的一句話，透露了太多的信息。

    客廳里許久沒有聲音，好一會兒，才聽到肖讓問：“你爸爸mama，什么時候分開的？”

    沒有刻意的同情，他的語氣平靜而自然，仿佛父母分開只是一件很常見的事，卻恰好契合了她此刻的心情。

    “很多年了。我八歲時，他就跟我mama離婚了。后來他來了北京，在這邊有了新的事業(yè)，還有新的家庭。他過得挺好的，我和mama也過得挺好。每年過年我們都會見面。”

    她說得輕松，可他想到聽筒里女孩的哭聲，就覺得心里某個地方像是被揪了一下。

    他忽然問：“你會怪他嗎？”

    這一次，又過了很久她才說：“有時候會?！?/br>
    “什么時候？”

    “我想他的時候。”

    她終于覺得困了，聲音也變得迷迷糊糊，“每當我想他的時候，我最怪他?！?/br>
    臥室里安靜下來，像是女孩已經(jīng)陷入沉睡。

    肖讓躺在沙發(fā)上，卻久久無法閉上眼睛。終于，他掀開被子，也沒穿鞋，赤著腳走到了臥室邊。

    她沒有關(guān)門，透過虛掩的房門，他看到她縮在被子里沉沉睡著。那被子是墨綠色的，嚴嚴實實掖到了她脖子下面，只露出一張白凈的臉龐，還有瀑布般散在枕頭上的長發(fā)。她睡著的樣子總是這樣，有一種純稚的天真，他想到片刻前女孩的低語，脆弱中又有一股執(zhí)拗。

    這么多年，她都是帶著這樣的感情過來的嗎？

    他蹙了蹙眉，覺得自己有點奇怪。

    這一整個晚上，他都有些奇怪。心里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但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就像他不知道他為什么要把她留下來。

    他只是確定，他想和她多待一會兒，再多待一會兒……

    她忽然翻了個身，像是覺得有點熱，把被子掀開了一點。她沒帶睡衣，他找了一件沒穿過的t恤給她當睡裙，寬松的棉麻布料貼在女孩身上，此刻在掙扎時露出光裸的小臂和手肘。

    少女的肌膚瑩潤而有光澤，稚嫩的胸口隨著呼吸微微起伏，在黑暗中散發(fā)出一種致命的吸引。

    他不禁看入了神，等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推開房門，走到了床邊。

    房間里好安靜，只能聽到她的呼吸聲，還有他的。他覺得自己像是在夢游，眼前的一切都那樣不真實，他忽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她為什么會躺在他的床上，而他又為什么會在這里。

    手不小心碰到床頭按鈕，只聽“咔嗒”一聲，窗簾慢慢拉開，露出后面的落地玻璃窗。雪沒有停，反而越下越大了，整扇落地窗仿佛一幅畫框，框出一幅飄飄灑灑、漫天飛舞的雪景圖。

    而他就半跪在這幅雪景圖前，低頭望著她。

    像是被聲音吵到，她也睜開眼睛，迷蒙地望著他。肖讓沒有避開，四目相對，他覺得自己腦子很糊涂，又好像很清醒。

    圣誕那夜漫天煙火，她凍得臉頰微紅，而他看著她櫻桃般的唇。

    有一件事，從那時他就想做了。

    “你……”沈意的聲音卡在喉嚨里。

    因為肖讓低頭，吻上了她的唇。

    第47章

    北京的這一場初雪第二天就刷爆全網(wǎng)，無論是微博還是朋友圈到處能看到轉(zhuǎn)發(fā)雪景圖的，這其中又以故宮雪景圖最甚。每一年的故宮初雪都是微博一大盛事，攝影師們苦等一整年，終于看到雪花落下，立刻馬不停蹄殺往目的地。網(wǎng)友們紛紛調(diào)侃，降雪的第二天一大早，半個北京城的單反就在紫禁城會合了。

    互聯(lián)網(wǎng)為此沸騰，但對遠在嘉州的高三學(xué)子來說，北京下不下雪并不重要，他們有更重要的事。

    1月21、22號兩天，嘉州進行了全市高三年級第一次模擬考試。因為嘉州的一模向來被認為是對接當年高考最一致的，其結(jié)果的參考性也最強，最受全市師生重視。

    此時高三的第一輪全面復(fù)習(xí)也正式結(jié)束，經(jīng)過一整個學(xué)期的查漏補缺，大家的成績都有了顯著提升。比如作為七中唯一的文科尖子班，五班上學(xué)期開學(xué)考試時還只有一半多一些的人上了一本線，到一模成績出來后發(fā)現(xiàn)全班48個人，一本線上的有43個，剩下的幾個也基本在附近徘徊。

    只除了一個人。

    教室里，楊粵音看著關(guān)越越的卷子，半晌，還是沒忍住嘆了口氣，“你這個成績，可怎么是好喲！”

    關(guān)越越這次剛過二本線，雖然實現(xiàn)了她“考上個本科我就行”的愿望，但在楊粵音已經(jīng)超過一本線快四十分的情況下，就顯得有點寒磣了。而且七中理科的重本率一直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文科差一點，也有百分之七十，她這個分數(shù)在重點班實在有點太過扎眼。

    被哀嘆的關(guān)越越搶過卷子，表情沉痛。她當初是她爸花錢找關(guān)系塞進來的，在五班經(jīng)受了三年的折磨，終于承受不住了。抓著頭發(fā)原地崩潰三秒后，用一種看透世情的語氣說：“我算是明白了，我當初就是名字沒取好。關(guān)越越，關(guān)越越，關(guān)山難越——說的就是我的成績了！”

    “你還算上命了？”楊粵音被她氣笑了，“你說人小意一個年級第一，辛辛苦苦幫你輔導(dǎo)那么久，你這成績怎么就是起不來呢？”

    和學(xué)霸當朋友，不被她關(guān)照一下學(xué)習(xí)是不可能的，楊粵音和關(guān)越越的成績沈意都沒少cao心。但和楊粵音一直保持在全班中游不同，關(guān)越越即使有沈意這個外掛，還是回回吊車尾，數(shù)學(xué)更是難中之難、慘中最慘。

    可見事實就是那么殘酷，王者也有帶不動的青銅……

    沈意怕關(guān)越越太難過，打圓場說：“好了，越越既然能上本科，就說明在進步嘛。只要繼續(xù)努力，會越來越好的?！?/br>
    三個人坐在窗邊，窗外是天朗氣清。這是個冬日里難得的晴天，和煦的吹拂到臉上，讓人全身放松。

    沈意已經(jīng)從北京回來一周了，這一周年級上的話題都是一模。其實比起來，關(guān)越越比她還好一點，至少她還有一個一模成績。嘉州一模的那天正好是北大冬令營結(jié)業(yè)，沈意和宋航因為在北京都錯過了。其實沈意對這個結(jié)果是非常不情愿的，模考畢竟很重要，尤其是一模，之后所有的自招考試都要填一模成績，她為此還想過不參加結(jié)業(yè)儀式，面試當晚就連夜飛回來。但喬老師和她分析了，她如果惦記著一模，很容易在冬令營上分心，而她目前還是應(yīng)該以冬令營為第一要務(wù)。只要冬令營的加分拿到了，一模成績有沒有也就不重要了，所以經(jīng)過權(quán)衡，她最終放棄了一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