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今日世子一早便著了甲胄出門,想來是兩軍今日交戰(zhàn),段氏此時前來鬧事,一看便是算準了時辰——世子不在,段氏又是有備而來,熙姑娘豈不是任人拿捏踐踏! 碧云思及此,心頭大駭,當即也顧不得查看傷勢,忙附耳一旁的小丫頭,低聲道,“快!差人去通風(fēng)報信,快快請世子前來!” 那小丫鬟被這陣勢嚇得不清,拔腿便往外跑,不料段氏見狀,當即指了幾個膀大腰圓的婆子上前,摁住了碧云和那要通風(fēng)報信的丫鬟。 兩廂人又是一陣打鬧叫罵,院子里巡邏的守衛(wèi)見了,欲上前阻攔,不料段氏素手一揮,斥道:“我身為世子嫡妻,今日是在整頓后宅之事,爾等誰敢上前!” 那一群禁軍見了,皆是面面相覷,滿腔為難,思前想后,終是悄悄派了一人,快馬加鞭,去兩軍陣前將這映雪堂里頭的情形報給韓燁。 映雪堂前,一派混亂之中,突然聞得屋內(nèi)一女子清亮如鶯啼的聲音穿來。 “碧云?外頭何事?” 丫鬟碧云正被婆子死死按著,聽見顧熙言起了床,忙滿面驚慌地高聲道,“姑娘好生呆在屋子里,萬萬莫要出來!” 方才,顧熙言打簾子出了內(nèi)室,望著屋外影影綽綽的身影靜靜站了許久,她聽著屋子外一群人的吵鬧聲,大概也明白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只見美人兒沉吟片刻,終是開口道,“碧云,請夫人進來一敘吧?!?/br> …… “秉侯爺,顧家又來家信一封。”流云望著帳中金冠束發(fā),正被下人服侍著穿甲胄的男人,又補了句,“依舊是寫給主母的?!?/br> 蕭讓聞言,眉心微攏,伸了大掌接過,將那書信展開來。 “愛女熙兒親啟:從盛京致江淮千里,腳程緩慢,縱然快馬加鞭,路上依舊要耽擱數(shù)日。不知汝隨侯爺可抵達江淮?軍中一切可還適應(yīng)?平陽侯爺戎馬倥傯,此后只怕征戰(zhàn)之時多矣……縱然軍中諸多艱苦,汝切不可嬌氣抱怨……汝為平陽侯當家主母,身為人婦,自當為君分憂……” 自打顧熙言失蹤那日起,蕭讓一邊暗中派人夜以繼日地尋找,一邊封鎖了顧熙言失蹤的消息,以免打草驚蛇。 當時恰逢蕭讓整軍待發(fā),發(fā)兵淮南,蕭讓只好去書一封給顧府,說是顧熙言隨軍一同前往淮南。 顧府中,顧父顧母接了蕭讓的親筆之書,皆是深信不疑,從盛京到江淮這一路上更是來信數(shù)封,皆是寫給顧熙言的,信中多是問是否適應(yīng)軍中、過的好不好、夫妻感情如何等等。 蕭讓看著手中家信,一陣酸澀襲上心頭。 她的嫡妻是嬌生慣養(yǎng),被家人百般呵護著長大的。 她是那樣的嬌,若是受了苦,眼淚便掉個不停。 她是他的發(fā)妻,是他發(fā)過誓愿,要守護一輩子的人。 如今他卻把她在眼皮子底下弄丟了。 蕭讓閉了閉眼,手中信紙薄薄,卻重似千鈞。 “拿下去,收好罷。” 流云接了信道,“依照慣例,屬下這便叫紅翡姑娘照著主母的筆記修書一封,給顧府寄回去?!?/br> 蕭讓從未有一絲放棄尋找顧熙言的念頭,也從未懷疑過“能找到顧熙言”這件事兒。萬一哪天接回了顧熙言,身邊自然不能少了伺候的人。蕭讓指了身邊兒的流火問過了靛玉和紅翡的意思,兩人聽了顧熙言可能身在江淮的消息,皆是雙目含淚,一口應(yīng)下,愿意隨軍一路到江淮伺候。 蕭讓闔目養(yǎng)神,被人服侍著穿好了一身金甲,那廂,流云挑了帳子,拱手來報,“秉侯爺,三軍已整裝待發(fā)?!?/br> 高大俊朗的男人一身金甲,身姿挺拔,氣宇軒昂,聞言緩緩睜開了一雙深邃的眼眸,從下屬手中接過了那方承影寶劍,大踏步出了帳門。 ———————— 成安帝尚余一口病氣,養(yǎng)病于紫宸殿,太子李琮坐鎮(zhèn)禁廷東宮,以蕭讓為主帥,淮南王、定國公為副帥,遣兵十五萬,浩浩湯湯行至江淮,名曰討伐叛軍。 江淮大地,平川曠野,兩軍相隔漳水,安營扎寨,遙遙相對。 這日,蕭讓提五萬軍親臨叛軍棲身的白馬坡。方圓數(shù)里之地,廣布三軍,眾將士著重甲佩劍,身跨駿馬,兵臨城下。以精兵十萬排成陣勢,揚起黃沙滾滾。 點將臺上,旌旗獵獵,戰(zhàn)鼓雷雷,號角高亢,主帥一聲令下,三軍將士齊齊吶喊,聲震云霄。 “皇四子李壁慢侮天地,悖道逆理。意欲逼宮于禁廷,篡奪圣人之位,天下昭然,所共聞見。 圣人憂勤惕厲,敬天恤民,田不加賦,戶不抽丁。今以列圣深厚之仁,討暴虐無道之賊,共立平叛之勛,無負圣人之命,凡諸爵賞,同指山河。 若爾披脅之人,甘心從逆,抗拒天誅,有不從命者,武軍誓平之。特此布告海內(nèi),咸使聞知。” 討伐檄文念畢,三軍紛紛舉纓吶喊,聲震山岳,氣勢如虹。 作者有話要說:好戲連臺啊…… 話說,侯爺快知道了…… 桃子頂鍋蓋逃~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打瞌睡的考拉?2個;粟粟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粟粟10瓶;kly魚5瓶;煩惱的多rou君2瓶;蔣先生的大力寶貝、まふまふ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85章 羅襪新 蕭讓一身金甲,身后戰(zhàn)袍迎風(fēng)翻卷,他微微一抬手,三軍霎時肅靜,方圓數(shù)里,皆落針可聞。 英武挺拔的男人端坐于駿馬之上,動了動薄唇,“如今兵臨城下,哪位將軍愿身先士卒,討伐叛軍?” 一將軍身騎駿馬,手持長槍,拍馬行至陣前,拱手道,“部下張佐,愿為三軍將士開陣!” 城門之上,四皇子李壁并其部下早已接到戰(zhàn)書,諸將環(huán)伺,立于城門之上,帥座上的韓燁一襲銀甲,神色淡然,伸手點了帳下一人宋良迎戰(zhàn)。 “何方無名小卒,前來受死!” 張佐橫刀立馬于門旗下,見宋良馬至,大喝一聲,縱馬來迎。 兩人戰(zhàn)不到三個回合,張佐交馬一合,照頭一刀,手起刀落,竟是將宋良斬于陣前。 原來這宋良乃是陣前先鋒,也曾隨四皇子軍中歷練,沙場飲血,此時寥寥數(shù)招便被張佐斬于馬下,韓燁麾下眾將見狀,心中皆是一驚。 話說,這張佐乃是蕭讓麾下一名新將,以往從來沒有人聽過其名諱,方才一戰(zhàn),果真武藝高強,驚為天人。 韓燁見狀,臉色一沉。 上一世,他便是輕視了這張佐的實力,一連派出三位武力平平的將士,不料皆被張佐斬于馬下。結(jié)果,這一戰(zhàn)蕭讓首戰(zhàn)告捷,士氣雄渾高昂,而他出師不利,三軍士氣大衰。 這一世,他萬萬不會再重蹈當年覆轍。 韓燁久久凝望著遠處一身金甲的蕭讓,當即揮手指了虎賁中郎將梁昉出陣。 四皇子見韓燁此舉,當即道,“韓公!虎賁中郎將乃是我軍副帥,派梁昉應(yīng)陣此無名小卒,豈非大材小用?” 韓燁回首淡淡一笑,“殿下有所不知,張佐其人雖是無名之輩,卻勇冠三軍,萬夫莫敵,深得平陽侯器重。此番派梁昉前去,也好取其首級,漲我三軍士氣。” 四皇子聞言,當即不再有異議。 眾人言語之間,沙場上又是一番酣戰(zhàn)。 那梁昉本是虎賁軍中大將,曾征討邊疆十六國,立下戰(zhàn)馬功勞??v然張佐技冠群雄,終是初出茅廬,羽翼未豐,故而,梁昉與張佐大戰(zhàn)數(shù)十回合,張佐終是不敵,被梁昉劈于馬下。 蕭讓陣前,驃騎將軍鄭益大怒,當即請戰(zhàn),上馬持矛,徑出陣前,大罵道,“四皇子李壁乃悖道逆理之賊,韓國公韓燁乃反掖判主之寇,爾謀士曹忍乃弒父殺母之人,虎賁將梁昉乃背信棄義之徒!爾等一丘之貉,狼狽為jian,今日我便要將你這豬狗不如的東西斬于陣前!” 鄭益一襲話把四皇子李壁麾下從主子到將士罵了個干凈,韓燁陣前數(shù)將聽聞此罵聲,皆是搵怒上頭,險些安耐不住手中刀刃。 反觀一側(cè)的綸巾儒衫,輕輕搖扇的曹忍,聽著這罵人的話,竟是面不改色,不動如山。 一側(cè)的散騎常侍呂青見狀,不禁嘆道,“曹忍此謀士年紀輕輕,卻有如此心智,將來或可成大事?!?/br> 韓燁將此情狀收于眼中,只含笑道,“曹忍其人,長處在于心機縝密,睿智過人,短處——亦在于心機縝密,睿智過人?!?/br> 散騎常侍呂青聞言,不禁陷入沉沉深思。 再看陣前,鄭益和梁昉大戰(zhàn)二十回合,終以平手收場。 今日兩軍初次交戰(zhàn),沒想到戰(zhàn)況竟然激烈到如此地步,眾將回味,皆是栗然。 韓燁見張佐已除,士氣已足,當即鳴金收兵。那廂,蕭讓亦引軍而去。 ———————— 茶盞中,君山銀針茶湯金黃,如羽毛一般根根豎立,冒著裊裊白煙。 顧熙言端坐在下首,望著對面兒的段氏,微微笑了笑,“那日花朝節(jié),我和夫人在花林中偶遇,不料再見竟是這般情形。” 數(shù)日前,顧熙言從映雪堂中逃跑,韓燁下令眾人搜尋,段氏這才知道韓燁在映雪堂中藏著一位熙姑娘。故而今日趁著韓燁上陣殺敵,段氏帶著丫鬟婆子前來責(zé)難,不料方才推開映雪堂的大門,看見屋內(nèi)之人是顧熙言,竟是險些站都站不住。 只見段氏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翡翠戒指,唇邊揚起一抹冷笑,“是啊,那日見平陽侯夫人,我還連連贊嘆夫人有神仙妃子之風(fēng)姿……不料造化弄人,原來夫君一直金屋藏嬌之人,竟然是平陽侯夫人!” 段氏和顧熙言的年紀不相上下,顧熙言聽著她口中的嘲諷之語,喉頭一哽,又聽她道, “我和夫君新婚不到半年,也曾聽聞平陽侯夫人和平陽侯爺恩愛非常。故而,我心生疑惑,想問一問夫人——既是羅敷有夫,為何要坐下這攪亂別人后宅的水性楊花之事!” 顧熙言本想好言好語地和段氏說清楚,不料段氏一上來便出言不遜,顧熙言雖然對段氏心存愧意,可說到底這事兒錯不在她,她從小嬌生慣養(yǎng)著長大,絕非任人欺侮之人,當即便沉了小臉兒,“還請夫人慎言!” “夫人亦是出身名門望族,書香世家,為何不問清楚其中緣由,便將罪名安在我的頭上?口出此侮辱誹謗之言!” 段氏攥著椅子扶手,指尖泛白,“侮辱?誹謗?顧氏,你在這映雪堂中已有數(shù)月,夫君日日來探看關(guān)懷,好一番郎情妾意,如甜似蜜!若不是你使出狐媚手段,夫君怎會被勾引至此地步!” 顧熙言聞言,氣得胸口起伏不定,將茶盞摔在桌上,冷聲笑道,“好一個狐媚,一個勾引!既然夫人不打算心平氣和的相談,我便來和夫人理論一番!” “我出身顧氏高門,從小讀四書五經(jīng),也知倫理道德!我及笄之年嫁與平陽侯蕭讓,鶼鰈情深,如今已有半年。我侯府高樓連苑,我夫君英武善戰(zhàn),朗若天神。嫁此良人,我珍之重之,不料一朝被韓世子擄到此地,和我夫君硬生生地分離兩隔!我屢次欲逃離此地,奈何守衛(wèi)森嚴,世子鐵腕,我被困在這金絲牢籠,不得歸我府宅,不得見我夫君!” “故而,夫人這番惡言相向,我實在不解!殊不知韓世子于你是蜜糖,于我卻偏偏是劇毒砒霜!如今你管不好自己夫君,卻將罪名都歸到找到我頭上來,真真是欺我孤苦伶仃!你亦是女子,為何卻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我這受害無辜之人!” “世子并非三歲小兒,難道一句全都怪我狐媚勾引,便可將世子‘擄人妻子’的罪名洗清嗎!?倘若世子真的任我支使來去,我說一句叫他寵愛你,他便去嗎???” 段氏和韓燁成婚不過數(shù)月,兩人從新婚之夜便分房而居,韓燁對段氏亦是冷淡至極。 故而段氏聽了顧熙言此番話,被戳到心中痛處,竟是惱羞成怒,高高楊起手臂準備打顧熙言。 段氏看上去嫻淑之禮,不料一朝被激怒,竟做出這般潑婦行徑。 顧熙言見狀,不禁臉色大變,正偏頭欲躲,卻聽見“轟隆”一聲巨響,房門猛地從外被人一腳踹開,一身銀甲佩劍的韓燁立于門前,玉面上是從未有過的冷冽逼人。 韓燁大踏步走進屋中,抓著段氏的手腕將人甩至一旁,有半跪在顧熙言面前,雙手扶著椅子,把人圈在身前,柔聲問道,“熙兒可有受傷?” 顧熙言方才被段氏面上的激狂之色嚇住了,只縮著身子怔怔道,“我無事?!?/br> 顧熙言今晨起了身便聽到映雪堂前眾人爭吵,只匆匆洗漱了一番便請段氏入內(nèi)了,竟是連件衣裳都沒換。 只見美人兒瑩白的小臉兒上并不施粉黛,三千鴉青長發(fā)松松挽在鬢邊,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身上穿了件對襟排扣的春衫,下頭露出一段雪白的纖纖玉足,整個人透著一股子慵懶嫵媚。 韓燁定定看著眼前的美人兒,見顧熙言并沒有被段氏傷到,一把便將椅子上的美人兒騰空抱起,徑直往內(nèi)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