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jié)
一旁的乳母見狀,忙掙扎地去奪,哭道,“世子,不可!萬萬不可!” 韓燁聞言,將手上瓷碗狠狠砸在地上,怒喝道,“為何不可!這藥中放了多少藏紅花?這毒藥別人喝得,你家小姐偏偏就喝不得???” 原是前日韓燁存心叫人把顧熙言懷孕之事傳遍三軍,為了便是讓蕭讓知曉,不料,此事越傳越遠,段氏聽聞此事,竟是如遭雷擊,連夜痛哭不止。段氏身邊的乳母打小看著自家小姐長大,乃是個忠心護主之徒。那乳母好不容易送著段氏出了嫁,不料竟是遇見韓燁這般冷清人物,此時聽聞顧熙言有孕,又見段氏肝腸寸斷,竟是心生下藥落胎之計。 段氏知道此事敗露,如同被抽去全身力氣,癱坐在地上,喃喃道,“那顧氏乃是平陽侯嫡妻,夫君和顧氏有了孩子,就不怕違背倫理道德嗎!” 韓燁并不理她,揮袖指了一旁的乳母,冷聲道,“把這黑心黑腹的婦人拉出去,斬了?!?/br> 段氏聞言,當即哭嚎著撲過去,以身阻攔。 奈何主子有令,下屬豈敢不從?幾個下屬拉著乳母便拖了出去,不過一會兒,便聽聞一聲慘叫傳來。 顧熙言見此場面都覺得駭人,更別提那乳母乃是段氏的心腹mama,此時親眼聽著乳母慘死之聲,自然更是心如刀割,幾欲昏厥過去。 只見段氏怔怔愣愣地,竟是嚇得連哭也哭不出來了,過了半晌,才頹唐伏地道,“妾身作下這等害人性命之事,無顏占據(jù)世子嫡妻之位。妾身身邊服侍之人雖有罪,但罪不至死,還請世子放過妾身身邊心腹人一命?!?/br> “世子上回說的和離之事,妾身想好了,還請世子擇一良辰吉日,將這和離之事了結(jié)了罷!” 韓燁聞言,只淡淡道,“小姐能釋然,便是最好。來人,送小姐回去。” 段氏深深看了一旁的顧熙言一眼,方伏地道,“不勞煩世子,妾身告退!” …… 上午的一派混亂之中,有一婢女奉上一盞清茶讓顧熙言壓驚,顧熙言接了那盞茶水,不料那丫鬟竟是趁亂在她手心寫了幾個大字——“午時,送膳,逃。” 千等萬等,終于到了午時,果然有兩名婢女提著食盒來映雪堂前送膳,一名婢女在外等候,一名婢女入屋內(nèi)送膳,等那婢女從屋中出來之時,卻換成了顧熙言。 只見顧熙言穿著一身婢女衣衫,和外頭接應(yīng)的婢女對了個眼神,立即低下頭,跟在那婢女身后匆匆而去。 這回,有了身前婢女的接應(yīng)和掩護,一路從映雪堂出來,穿過層層關(guān)卡,竟是萬分順利。 不料,兩人行至段氏居住的院子外時,竟是有意婢女在此等候,見了兩人,只行了一禮,道,“婢子奉主母的命,在此等候,主母叫婢子帶句話給姑娘——愿姑娘此去,逃出生天,再也不要回來了!” 顧熙言聞言,才知道上午在映雪堂內(nèi),段氏果然親眼看到了那丫鬟在她手上寫字的動作,心中如擂鼓一般,并不敢出聲回答,只屈膝行了個禮,便跟著那婢女匆匆而去了。 顧熙言隨著那婢女行至偏門之外,翻身爬上了馬車,約莫著行了半柱香的功夫,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那婢女行了一禮道,“為防世子追兵前來,請姑娘在此地下馬,外頭有郎君等候——乃是今日解救姑娘之人?!?/br> 顧熙言點了點頭,心中驚疑不定——今日,究竟是何人前來救她?是蕭讓嗎? 馬車之外,一少年郎身穿直裾,頭戴綸巾,正高坐于馬上。 那少年郎君看上去和顧熙言年紀相差不多,見顧熙言下了馬車,當即翻身下馬,沖顧熙言深深一頷首,“在下在此等候多時,今日定會將夫人護送回侯爺身邊?!?/br> 顧熙言壓下心中驚疑,也屈膝回了一禮,因此地空曠,不敢太過耽擱,兩人翻身上馬,共乘一騎,疾疾行出數(shù)里,方到了蕭讓大軍駐扎的營地之外。 那少年郎君勒馬,伸手將顧熙言放下,道,“前方數(shù)百步,便是侯爺大軍駐扎之所,在下侍奉韓世子麾下,此時出現(xiàn)在此地,身份難免有些不便,只好在此地和夫人分別了?!?/br> 一路上,顧熙言心情激動,腦海中思來想去,也沒能記起與這位少年郎君有何淵源,此時見他叫自己“夫人”,而非“姑娘”,心中的疑惑更身,終是忍不住問道,“敢問將軍姓甚名誰?又為何救我?” 少年郎君思索片刻,終是答道,“我姓曹,單名一個忍字?!?/br> “那夜凄風苦雨,曹氏派來的刺客苦苦相逼,多謝夫人救我與家母?!?/br> “夫人深恩,曹忍銘感五內(nèi),故今日夫人被困,曹忍看在眼中,不能不報恩。” 顧熙言聽了這話,當即一愣,想了一會兒才記起,這位曹忍,乃是青州曹用及原配之子,確實是她在雨夜派心腹護院救下來的母子。 顧熙言救人之時,本是想著隨手之勞,不料竟是為今日逃出生天埋下了如此恩情。 顧熙言心頭一暖,仰頭望著馬上之人,柔聲道,“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郎君當日雨夜得我所救,為何又棲身叛軍,與我夫君為敵?此處距侯爺?shù)拇鬆I僅有數(shù)百步之遠,郎君何不同我前去見侯爺,也好皈依明主?” 曹忍笑了笑道,“勇將不怯死以茍免,壯士不毀節(jié)以求生。夫人之美意,曹忍心領(lǐng)了?!?/br> 他面色謙恭,微微一拱手,“今日與夫人一別,日后再相見,大抵是兩軍陣前。屆時刀劍無眼,還望夫人多多保重?!?/br> 顧熙言見曹忍無意歸降,也不好強人所難,也行了一禮道,“郎君保重?!?/br> 曹忍深深一揖,復(fù)策馬離去。 作者有話要說:謎底揭曉,是曹忍~ 前兩張有提過,曹忍在韓燁麾下做謀士~ 好像沒有小可愛猜對哦~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 粟粟12瓶;煩惱的多rou君3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89章 相見歡 日薄西山,暮色低垂,大軍駐扎之處。 丫鬟靛玉和紅翡走到大帳前,對守著帳門的兩名兵吏行了一禮,“眼見著侯爺和諸位將軍議事就要結(jié)束了,奉桂mama之名,叫兩位壯士去請大夫來給侯爺換藥。” 那兩名兵吏相視一眼,道了聲“領(lǐng)姑娘的命”,便齊齊轉(zhuǎn)身離去了。 帳門前一時無人值守,只見靛玉和紅翡大松了一口氣,沖營地一旁藏著的顧熙言使了個眼色。 方才顧熙言和曹忍分別之后,便一路朝著營地走去。此處乃蕭讓麾下的三軍駐扎之地,營地周圍皆有重兵把守,守衛(wèi)森嚴,顧熙言正不知該如何進入營地,四下逡巡之時,竟是突然看見出營地汲水的靛玉和紅翡二人。 兩個大丫鬟正說著話兒,一抬眼突然見了自家小姐,皆是驚呆在了原地。等兩人回過神兒來,當即扔了手中的盆罐,大哭著朝顧熙言跑來。 主仆三人邊哭邊笑,等平復(fù)下來心情,兩個丫鬟拉著顧熙言問東問西,顧熙言一一答了,又問兩人好不好、蕭讓的傷勢如何了。 紅翡和靛玉相視一眼,皆是將蕭讓中箭受傷的事按下不表,只道“小姐被擄走之后,侯爺心急如焚,尋找數(shù)十日未果,近日以來更是頻頻暴怒,連個好臉色都沒有,下頭服侍的奴才皆是小心翼翼,膽戰(zhàn)心驚。” 顧熙言聞言,登時覺得又是心疼又是溫暖,本欲直奔蕭讓而去,不料蕭讓此時正在軍機營里和眾位將軍議事。顧熙言轉(zhuǎn)念一想,雖說上回韓燁安插在蕭讓身邊兒的四個jian細已經(jīng)被除去,可是難保這大營里還有其他jian細,若是此時看到了她,跑去和韓燁通風報信,那可就不妙了。 顧熙言這么一想,便決定先藏身于蕭讓居住的大帳之中,等著蕭讓議事結(jié)束回來再相見。故而,方才紅翡和靛玉才借故將帳門處守衛(wèi)的兩名兵吏支走。 …… 大帳之中,燈火未點,一片晦暗漆黑。 顧熙言躲在帳門旁,一顆心砰砰直跳,明艷的小臉兒上滿是抑制不住的喜色。 聽說,自從那日她在伽藍寺失蹤之后,蕭讓為了尋她,將身邊兒心腹悉數(shù)散去找尋,一連數(shù)日不休不眠,一直到今天都從未放棄過……想來,一會兒男人見到她,定是會喜不自勝。 不知屏息等了多久,終于聽見有腳步聲和兵器聲由遠及近,漸漸行來。 顧熙言聽著門口的人聲響動,又見帳門被人從外面撩開,當即撲了上去,兩手環(huán)抱著男人的脖頸,埋頭在男人胸前。 那廂,蕭讓剛剛從軍機營中議事回來。因著夏日時節(jié),他手臂上的傷愈合的格外慢些,又因上回毒氣入體,傷口的陣痛無休無止,就連晚上就寢都疼得無法入眠。 蕭讓強忍著劇痛議事到現(xiàn)在,整個人身心俱疲,走到帳門口屏退了左右親衛(wèi),本想回帳中休息片刻,不料一進帳門,便猛地撲上來一個纖細的人影兒來。 蕭讓下意識地抬了手,摸上身側(cè)寶劍,不料寶劍未出鞘,竟是聞見一陣熟悉的幽香。 顧熙言緊緊地依偎在男人胸膛前,玉臂緊緊地環(huán)著男人的脖頸,小臉兒上喜極而泣,柔聲喚道,“侯爺,是我呀?!?/br> 蕭讓一手按劍,聽身前的人兒說了這話,垂了眸子看了她半晌,淡淡問道,“你是怎么回來的?” 顧熙言正哭得熱淚盈眶,聞言擦了擦眼淚,在男人脖頸旁蹭了蹭,忍不住軟了聲音撒嬌,“熙兒好不容易才逃回來的……受了好些苦呢……” 此時乃是傍晚時分,外頭日光熹微,暮色四合,帳子里也并沒有點一盞燈火。顧熙言抬了一雙美目去看男人,奈何卻看不清男人的面容。 顧熙言許久未見蕭讓,此時依偎在他身前,親密地摟著他的脖頸,嗅著男人身上淡淡的龍腦香味兒,心中涌上情意綿綿,當即踮了腳尖,一邊兒細細抽噎著,一邊想去親吻他。 美人兒整個人幾乎是掛在男人身上,還拿櫻唇胡亂碰著他的薄唇,奈何男人身量太高,就算她勉強仰頭,櫻唇也只能碰到男人的下巴而已。 蕭讓靜靜立在那兒,任憑美人兒在自己身上不規(guī)矩地亂扭著,仍是昂著頭動也不動,俊臉上的神色隱匿于黑暗之中,看不出有什么異樣。 顧熙言正摟著男人的脖子哼哼唧唧地撒嬌,忽然聽見男人的聲音響起,“你在韓世子那里待的不好嗎?” 這聲音淡漠冷清,顧熙言愣了一愣,才委委屈屈地答,“妾身一朝被他擄去,日夜難眠,歸心似箭,怎么會呆的好呢……” 男人重歸于沉默,遲遲不語。顧熙言這才恍然發(fā)覺,自打方才男人進了帳門,自始至終都沒有伸臂將她攬入懷中! 她這么想著,當即軟了嗓子,帶了幾分撒嬌的意味,“侯爺怎么也不抱抱熙兒?熙兒想侯爺?shù)木o,這帳子里黑漆漆的,熙兒看不清侯爺?shù)哪槨?/br> 那廂,蕭讓一張俊臉上沉沉如墨,聽了這話頓了頓,竟是將面前的美人兒單手一把抱起,走了兩三步,將人放在帳中的桌案上坐著,又拿火折子點亮了桌上的一盞明燈。 顧熙言猛地被騰空抱起,下意識便摟緊了男人的脖頸,眼前的一片漆黑里又突兀出現(xiàn)一團刺眼的光亮,忙伸了纖纖素手遮在眼前。 昏暗的大帳中有了光亮,一切都一覽無余了。 蕭讓瞇了深邃的眼眸,盯著面前捂著眼睛的美人兒,俊臉上無風無浪,眼眸里卻情愫翻涌,一時竟不知是喜還是怒。 一月未見,那張令他魂牽夢縈的小臉兒似乎是消瘦了些,攬著他的兩條玉臂欺霜賽雪,腰肢仍是盈盈一握,只是,她身上穿著的一身杏色薄衫是他從未見過的,此時顯得分外刺目。 明艷的面容依舊白皙嬌嫩如牛乳一般,再看那朱唇一點,美目兩汪,只需燦然一笑,便能叫人失了魂魄。 顧熙言被男人放在桌案上,身后沒有可以倚靠之物,只能緊緊摟著男人的肩頸。蕭讓傾身逼近了,卻并不抱她,他雙手撐在黃花梨木的桌案上,把美人兒困在身前,只是手上隆起的虬然的青筋暴露了他心中的按捺隱忍。 “你在韓世子那里待的不好嗎?嗯?” 男人又在她耳邊重復(fù)了一遍,顧熙言才恍然發(fā)現(xiàn)他的語氣冰冷又僵硬,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喜悅和溫柔。 她將擋著眼睛的素手移開,慢慢適應(yīng)了眼前的光亮,這才看清楚男人的俊臉上神色淡淡,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意。 顧熙言背后一涼,摸摸松開了攬著男人的手臂,登時手足無措起來,“妾身、妾身怎么會待得好呢……侯爺……侯爺不是受了傷嗎?妾身知道了之后,滿心牽掛……況且妾身已經(jīng)……” 顧熙言正欲說出腹中一個半月的孩子的事兒,不料,那廂蕭讓聽到這兒,已經(jīng)用完畢生所有的忍耐,只見他額角青筋直跳,眼眸里似有尖銳寒冰,“你是覺得本候快死了,才回來的嗎?” “不……不是的!” 顧熙言身子一抖,正欲啟唇分辨,不料,蕭讓竟是伸手從桌上拿起三封密信來,“啪”的一聲狠狠地扔到美人兒懷里,冷笑道,“是誰給你的膽子來騙我?” 顧熙言面前猛地被甩了幾封信,竟是愣了,她垂了萼首,顫抖的伸了皓腕,將那數(shù)封密信拿起來,一行一行地展開看。 信中將她和韓燁的年少往事娓娓道來,細致入微,不厭其詳,甚至她在映雪堂中每日做些什么、和韓燁交談些什么都記錄的一清二楚。 ——他竟然全都知道! 一件又一件的陳年舊事和敵營隱秘,就這么黑紙白字地擺在她的眼前,顧熙言突然有一種錯覺,舉得自己像是赤身裸體地走在街上,身上每一寸,該看的、不該看的,都被人瞧了個干凈。 她的夫君,知道她被困在映雪堂中,知道她試圖逃跑卻被捉回去,知道她腹中懷了孩子……這一切的一切他都知道,卻是這般的無動于衷。 顧熙言一顆心如同墜進了冰窖里,她驚惶抬頭,眼眶里有豆大的淚珠兒不住滴落,“原來……侯爺全部都知道?” “侯爺知道我身在韓世子營中,為何不前去救我?” 蕭讓聞言,竟是怒極反笑,他一點一點地逼近了,俊臉直貼著她的額際,“你想我去嗎?” “讓我去看你們是如何私通?如何珠胎暗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