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理由。”

    “沒理由?！?/br>
    “怎么會沒理由？”

    “就是沒有。和妳逃婚一樣。”

    伊蓮忽然能理解路易在機場時，一直追問她逃跑原因的心情。

    “不說，就不去?！?/br>
    知道他的心情和回應他的心情是二碼子事。

    伊蓮說完，掉頭。

    她忽然也認知到，瀟灑扔下這種話頭也不回地離開還挺爽。

    “看來妳不想要?。　?/br>
    額？

    “本來還考慮付妳個勞務費什么的?！?/br>
    路易說完，往他的跑車走去。

    伊蓮的步伐停下。

    勞務費？當我什么了？

    轉望路易，他繼續(xù)走，悠然繞過車頭走向駕駛座。那模樣，從容得人神共憤。

    這是求人的態(tài)度？

    雖然他沒有求。

    為什么上門來找她去參加什么酒會，原因她也不是不能猜出來。

    不就是不想去。

    但又不能不去。

    被逼著，干脆搞破壞。

    這種事，伊蓮在威爾森家里的四年，經歷了不少次。

    「我可能臨時要加班，不能陪妳吃火鍋了，不會怪我吧？」

    手機閃出一則短訊。

    伊蓮望著。

    “如果用對付我的這種氣勢去解決你的問題，你或許根本不用來找我！”

    伊蓮收起手機，說。

    路易開啟車門的手停住。

    “什么意思？”

    “不想去就不要去，我們不需要為別人而活?！?/br>
    所以，她才要逃。

    路易望向伊蓮。

    濃眉下的俊目依然低壓，但眼色似乎舒展。他微微抬首瞅著伊蓮，“貌似幫了些忙，連預計給的一萬元勞務費都省了?！?/br>
    蛤？一…一萬元？！

    “走了。喔，下個月記得還錢。”

    “那…個，路易先生，有的時候雖然很不愿意，但說不定順其自然也是一種方法，酒會也不是不能去，我——”

    “不去了?！?/br>
    路易回。拉開車門的動作顯得輕快，他長腿跨進。

    “等等！”

    伊蓮突然喊。

    “額？”

    已經進入車一半的身子停下。

    “你，喜歡吃火鍋嗎？”

    火鍋？

    “嗯…泡菜口味的…”瞧路易愣著，伊蓮又說，“若不喜歡辣，還有日式豚骨的！”

    靠，她在說什么？她竟然約他一起吃火鍋？

    喔，先別緊張，他看起來不是很有興趣，應該不會答應，嗯，對。

    “豚骨。”

    “什么？”

    “我要日式豚骨。是附近的餐廳？”

    伊蓮臉都青了。

    “嗯…這棟樓，三樓?！?/br>
    韓伊蓮，妳大概是想錢想瘋了。

    剛剛一瞬間，她有點不舍那一萬元。而爐上那一大鍋，她也吃不了……

    伊蓮拿起湯勺送了一口湯到嘴里。

    嗯…

    真的上來了。

    偷偷回頭瞄一眼。

    格格不入。

    他從頭到腳的每一吋，都強烈打擊著周遭寒酸的一切。

    伊蓮看著，沒注意湯勺里的…“呃！”她輕叫。

    “怎么了？”

    “沒事、沒事！”

    伊蓮放下勺子，趕緊開啟水龍頭打些水到唇上。

    剛剛被燙了一下。

    路易看了看。她背對著，看不清楚她在干嘛。

    他站在客廳。嗯，算是客廳吧，就是床鋪連結廚房中間的一個空間。這屋不大，一整個開放空間也沒隔間，有個廚房加一套衛(wèi)浴，僅此而已。

    一覽便無遺。

    伊蓮拿著二盤青菜走來，放在客廳里的一張矮方桌上，“別站著，自己找地方坐?！?/br>
    說完，又回到廚房。

    路易又看了看。

    方桌四個邊，各放著一片花花綠綠的拼布坐墊。

    他在腳邊那片坐下，長腿立馬磕到桌角。小心盤起腿，看見前方電視旁一張木椅上，掛了件外套，男人的外套。

    剛剛進門時，墻邊有雙鞋，也是男人的。

    不難發(fā)現，這是間男人的屋子。

    她和男人住一起？

    逃婚，是為了他？

    他或許很愛她。

    不然不會把床套上很粉紅夢幻的Hello   Kitty.

    也可能不愛。

    不然她不需要為了錢煩惱。

    「沒事，工作不要太辛苦了，我等你?！?/br>
    手抹抹圍裙擦干，她送出短訊。

    看著流理臺上很豐富的食材。有魚、有蔬果、有火鍋料。本來想打開的rou片，又放回冰箱。

    那牛rou片是她今天特別去買的。

    他最愛吃牛rou，尤其是這種油花漂亮的松阪牛，500g一千多。但她沒多想就買了。

    她喜歡看他笑。

    “酒會什么時候開始？”

    伊蓮把鍋端上桌說。

    “都不去了，管它什么時候開始？”

    “真不去了？”

    路易抬眼。

    她從他的眼神看出他的疑問。

    “只是覺得可惜?！?/br>
    她解釋，然后取了幾把青菜投入鍋里又說，“說不定是個美人呢！”

    “什么美人？”

    “酒會不是要替你安排相親？”

    “怎么會這樣想？”

    “難道不是？”

    “喝—”

    他突然低吭。似笑非笑的唇讓伊蓮以為自己猜錯了。

    “妳的男朋友？”

    “嗯？”

    “住這里的男人。”

    妳的、男、朋友。

    這話不難懂，可伊蓮答不出來。

    “他只是暫時收留我?！?/br>
    伸手，她將咕嚕嚕沸騰的火鍋開關轉小。

    他是她大學大二屆的學長，畢業(yè)后就回國了，但彼此依然用視訊聯系，從沒間斷。

    她很喜歡他。

    今年她畢業(yè)那天，她驚訝看見他笑著捧著一束花站在禮堂外。

    那天，她才知道幸福所謂的定義。

    她以為，他不會來。

    昨天在出租車里，「妳在哪里？」幾個字傳進來。

    那時，外頭天挺冷，但她好溫暖。

    望見粉紅色的床。

    “好像有些悶?！?/br>
    伊蓮說，移開雙眸，走到窗邊推開窗戶。

    “你到底喜歡誰？”

    樓外傳入聲音。

    “妳知道答案?！?/br>
    “那就證明給我看?！?/br>
    男人擁入女人吻上她，深情交織后，他捧著女人的臉，“但我不能不理她?！?/br>
    男人說。

    伊蓮熱淚盈眶。

    路易站在一邊。

    電視機的層架上，有張六吋大的學士照。照片上的人，是樓下那個男人。

    知道要堅強，但她眼淚還是流了下來。

    “走?！?/br>
    路易抓起她的手。

    去哪？

    伊蓮不知道該逃去哪了！世界之大，卻沒有她容身之處。

    她覺得雙腳無力，只是跟著拉著她的人，好像動著，又好像杵著。下樓了，出大門了，他站在那…

    “小蓮？”

    男人見到伊蓮被另一個男人拉著，有些錯愕。

    “你是誰，要帶小蓮去哪？”

    路易理都沒理他，牽著伊蓮走向他的車。

    男人拉住伊蓮。

    “你做什么？依依不舍嗎？她都有男人了！”

    女人奔過來扯掉男人的手。

    “妳別鬧！”

    “我鬧？對，我愛你，我難道不應該鬧嗎？！”

    “妳……”

    扭曲，眼前每一個畫面越來越扭曲…

    伊蓮蒼白的唇不自然顫動。

    哈、哈、哈——

    一口氣，還沒上來就斷了似的再沖上一口，想攀上那絲氣息卻又瞬間消失，一直重返、重返到她快要窒息。

    “仔細聽我的話?！?/br>
    空洞的聲音飄過耳邊。

    “聽著，跟著我的節(jié)奏做。吸氣、吐氣、吸氣、吐氣……”

    辦不到。

    氣血像暴風一樣亂，心如被撕裂般震痛。

    “閉氣，閉氣！”

    嘶吼，聽見嘶吼。

    但，停不下來！

    “合起嘴，聽我說，吸、吐、吸、吐！”

    黑暗。

    大概是死了。

    唇很灼熱。

    路易用唇封住她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