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是千霜做的夢，商衍開始習(xí)慣她夢里奇奇怪怪的場景，也不怕，直接進了走廊。

    那走廊很快就出現(xiàn)了三個分岔口，商衍看也不看，筆直跑，很快又出現(xiàn)了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分岔口……像個小型迷宮，商衍跑了許久，沒聽到后面有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才發(fā)現(xiàn)千霜不知何時已經(jīng)不在身后跟著了。

    魚長舒一口氣。

    但想想又覺不好，這人要是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自殺了怎么辦？

    商衍趕緊回去找，但他剛拐過一個岔口，就撞上了一個人……不巧，正是千霜。

    千霜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還跑嗎？”

    商衍眉頭一跳，低聲說道：“……霜霜，你別這樣?！?/br>
    “你也別這樣。”千霜靠近他，輕笑著道：“你不知道，你每次露出這種表情，都讓我很想……弄你?！?/br>
    她不斷逼近，商衍不由后退，他忽然踩到了什么東西，“叮咚”一聲——好像是把刀。

    商衍眼皮一跳，不管這刀哪來的，回身趕緊把它踢遠。

    千霜在他身后陰森森說：“你不想被我弄，剛才就該直接殺了我?！?/br>
    商衍忍無可忍，背對著她冷冷說：“你再說一句死字，我先死在你面前。”

    他說著，大步走過去撿起剛剛踢遠的刀。

    千霜陰沉的臉色終于變了：“你做什么，快把刀放下！”

    商衍：“你先保證?！?/br>
    千霜瞳孔中有紅芒閃過，一字一頓狠聲道：“我讓你，把刀放下！”

    不知從哪卷來一陣狂風，昏暗的走廊像一面面鏡子被徒然打碎，周圍的場景變幻，商衍手里的刀也消失了，下一瞬，他們站在了一片廣袤無垠的焦土地上。

    天空暗沉，耳邊傳來妖邪桀桀的獰笑聲，商衍被無數(shù)糾結(jié)成黑霧的妖邪穿過，雖是幻象，但他卻好似感受到了那股極度的寒冷。

    商衍目光自那些撲向一個地方的妖邪掃過，忽而定在一個地方。

    那是兩道人影，他們在黑霧中浮浮沉沉，依稀可見是一男一女。

    男子身著一身破碎的玄衣，一手持劍，一手拖著渾身染血的少女，艱難地從妖邪中劈出一條路來。

    少女有一張他已經(jīng)漸漸熟悉的臉，卻比他所見的稚嫩了許多，而那個男子沒有五官，手臂被撕咬出了深可見骨的傷口，仍執(zhí)著地緊握住少女同樣傷痕累累的手。

    少女踉踉蹌蹌地被男子拖著，哽咽到發(fā)不出聲來：“哥！你快走！不要管我了！你不要管我了！”

    男子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十分虛弱，似乎已經(jīng)力竭，卻還是強撐著說道：“我是你親哥……我不管你誰管你！霜霜別怕，哥哥一定……一定把你帶出這鬼地方！”

    男子終于吐出一口血來，他知道自己不敵，用盡最后的力氣把少女扔出了妖邪的包圍圈，沖著還要跪爬上前的少女吼道：“別回頭！給老子一直往前走??！”

    少女搖頭，她絕不能丟下他：“我不走！哥——”

    她的淚混合著臉上的血水一起滾落，掉進焦黑的土地里。

    只有弱者才會在此時哭泣。

    淚水滑落的那一刻，勝負已定。

    男子被黑霧聚集起來的巨大人形怪物掐住喉嚨，成為了威脅少女的籌碼：“守門者，即刻打開五靈禁地的封印，吾便放他一條生路，如何？”

    少女失了魂似的，愣愣地跪坐在地上，神情空洞，像變成了一個沒有靈魂的人形木偶。

    男子喉嚨發(fā)出艱澀的聲音：“不……”

    少女的脊柱像是被什么壓垮了，聽到這個字，垂下的腦袋緩緩抬起，她似哭似哀，仿佛用盡全力，才從喉嚨里逼出一個字：“不……”

    黑霧怪物冷冷一哼，直接扯掉了男子的一條腿。

    少女瞳孔巨縮，胸口急促地起伏幾下，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破碎的尖叫，她面孔染上了驚恐：“不要……求求你……我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打開封印！”

    少女渾身顫抖，整張臉卻僵住了。

    她猶豫的幾秒內(nèi)，男子的另一條腿也被扯了下來，血rou分離，骨骼的斷裂聲在死寂的空間中顯得格外清晰。

    伴隨著這一聲可怖的響聲，少女再次發(fā)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至親就在眼前被扯下雙腿，她似乎不堪再忍受這種折磨了，眼睛失去了所有神采：“我……”

    就在此時，男子緩緩舉起了手中的劍。

    少女呼吸忽然變得急促，她雙眼發(fā)紅：“哥——你做什么！你把劍放下！你把劍——”

    但來不及了，那把劍已經(jīng)直直扎進男子的心口。

    同一時間，黑霧怪物扭斷了男子的頭顱。

    “不自量力的螻蟻！”

    那顆頭顱滾到少女的跟前。

    少女愣了許久，才一點一點地挪過去，小心地抱起那顆腦袋，捂在懷里。

    她好像甚至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只是不自覺地從眼里滾下淚珠，她感覺自己漸漸地喘不上氣來，無盡的悲慟積在心中，她嘴唇灰白，意識過來時，終于失聲痛哭。

    人如螻蟻，命如草芥。

    如果她連自己都至親都無法守護，那么她守門的意義在哪里？

    這天下人的命與她有何干系？為什么守門的人偏偏是她？

    商衍看著眼前發(fā)生的一切，感到渾身發(fā)冷，他想到那個界靈曾說過「她正在慢慢恢復(fù)一些記憶」，所以，這些全是她真實經(jīng)歷過的……都是真實發(fā)生過的……

    他拿那把刀威脅她，觸發(fā)了她的記憶。

    他身后，千霜緊緊抱住了他的腰，低聲喃喃道：“阿衍不怕，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你別怕……”

    作者有話要說：　　千霜是有點慘，設(shè)定就是這樣。

    本文大約還有二三十章完結(jié)。

    封面已經(jīng)換回來了，既然大多數(shù)都說之前那個藍藍的好……

    第90章 養(yǎng)魚技巧八十四

    商衍心緒翻涌, 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的心跳聲劇烈無比。

    千霜正趴在他胸膛上，愕然地聽他猛烈的心跳聲, 見他醒了，抬起頭目光復(fù)雜地問：“阿衍，你剛剛夢到什么了？”居然這么激動。

    商衍胸口不斷起伏, 看著她帶著點疑惑的臉，突然伸手緊緊抱住趴在身上的她。

    千霜猝不及防被他兩條手臂死死勒住，根本使不上勁爬起來，眉頭跳了一下：“怎么了這是！”魚突然這么主動, 不對勁啊！

    難道他也夢到她死了？

    千霜默不作聲地任他抱著，歪著頭看他俊美的臉，腦海里忽然閃過夢里的幾個模糊不清的畫面, 它們一閃而逝, 千霜完全沒抓住那一瞬間自己心里產(chǎn)生的莫名念頭。

    只是隱約感覺發(fā)生了一件很悲傷的事。

    千霜皺了一下眉, 但她沒多想, 尾巴纏上商衍的大尾巴, 輕輕蹭了蹭, 意圖緩解商衍的情緒。

    但商衍過了許久還沒放開她, 看來他也做了一個不怎么好的夢。

    千霜半勸慰半開玩笑：“阿衍，你要是難受, 就不要憋著……你親我——往死里親我，完全不用客氣，真的比抱抱舒服許多。”

    商衍終于出了聲, 聲音有點啞，竟然出乎千霜意料地回應(yīng)了：“嗯?！?/br>
    “？”千霜眨了眨眼，還沒反應(yīng)過來，后腦勺就被按住，唇上一涼。

    這條魚竟然當真開始往死里親她了?。?/br>
    雖然魚忽然這么熱情的原因有點迷，但是送上門的魚不要白不要，千霜當即予以回應(yīng)，手掌摸上他精瘦結(jié)實的腹肌。

    她的手不似普通人魚那樣是冷的，依然保留著人類的溫度，觸碰到他冰冷的皮膚的時候，商衍低低“唔”了一聲。

    千霜受到鼓舞，正想往下摸他要害部位，忽然聽到一聲脆生生的嬌喝：“你們在做什么！”

    千霜：“……”

    商衍：“?。?！”

    他們趕緊往窗戶看，就看到白露扒在窗口，只露出半個腦袋，一雙眼睛瞪圓，直勾勾地瞧著他倆，小小的眼睛里燃燒著大大的怒火：“好啊，王上，我真是看錯你了！你居然對我未成年的姑姑做出這種事——我現(xiàn)在就去告訴湄婆婆！”

    千霜心下感覺到不妙，趕緊伸出爾康手：“等等白露，不是你想的那樣——”

    白露已經(jīng)頭也不回地往下游了。

    千霜與商衍都懵了一會兒，千霜最先回過神，反應(yīng)迅速地把商衍拉起來往外推：“阿衍，你快走，我掩護你！”

    商衍被她推著，深藍色魚尾不情不愿地往后拖在地上：“為什么我要走？你是我的未婚妻，我光明正大，我為什么不能親你？”

    他扶住窗戶，就是不出去：“霜霜，你以后要跟我一起的，不是跟你姑姑。”

    千霜意圖把他的魚尾巴先推出去，一邊使出老漢推車的勁一邊說：“白露這姑娘平時打小報告最愛添油加醋，你剛剛只是親我，被白露那張開過光的嘴一說，保準變成你想非禮我——嘖，你這條魚尾巴怎么這么大，塞都塞不出去！窗都被你堵住了——阿衍，你之前進來都不會被卡住的嗎？”

    商衍呆住了：“……霜霜，你以前告訴我，我一點都不胖的！”

    商衍委屈了：“你嫌棄我？”

    千霜哄他：“乖，別鬧，沒說你胖，漂亮著呢，先從這出去，不然被我姑姑逮到，你今天明天后天大概就見不到我了?！?/br>
    “……”

    好好的約會，非得約出偷.情的既視感。

    商衍只能不情不愿地收斂了一下尾巴，繃著臉地游了出去。

    他覺得自己像極了一個不被大家長承認的野男人……不，野雄魚。

    千霜真心為他的速度捉急，十分不巧的是，商衍剛游出去不遠，就與匆匆趕來的白湄迎面撞上。

    白湄嬌艷的臉上滿是不虞，目光接連自商衍與千霜的臉上掃過，眼神幽沉。

    ……

    之后發(fā)生的事情不提也罷，反正最后的結(jié)果就是千霜被白湄禁足在房間里，不準再跟商衍見面。

    商衍都忍不住想搶走千霜了，被千霜暗示性地瞪了一眼，才蔫蔫地游走了。

    千霜趴在床上，無奈地聽白湄在床邊語重心長地絮叨：“霜霜，不是姑姑不講道理，實在是……你這傻孩子剛回海底城，所以不知道，再過三個月就是人魚的發(fā).情.期，在這段時間里，像王上這樣的成年雄魚不知道有多危險……乖，聽姑姑的話，這段特殊時期，你還是先不要跟王上待在一起……想談戀愛，等過了這段時間再談也不遲?！?/br>
    最后一句說得是相當不情不愿了。

    千霜邊揪著海草墊子邊牙疼地道：“姑姑啊，明明還有這么久——三個月啊，你讓我這么久不見他，我真的會想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