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很不合時宜，但他真的有點想笑。

    可能是因為這時的千霜年紀太小，很多事情沒記清楚，有些記憶十分模糊，便會自動跳過去，像被拉了進度條。

    他正想把她抱起來，面前的場景就變了，四歲的小千霜愁眉苦臉地坐在古琴前，十根手指在上面亂彈一氣。

    她開始學修道，琴棋書畫和女紅也不能落下，她煩得很，學得很敷衍，但因為腦瓜子聰明，總能比千家其他的同齡女孩學得好。

    千旸總是罵她不用功，罵完看她蔫蔫的模樣，又不忍心，等她下了課，冷著臉遞給她一些好吃的。

    千霜小時候還會被千旸欺負哭，后來越長越大，就開始實力坑哥，千旸總被她連累，有時候是跟她一起抄書，有時候是跟她一起去后山拔雜草，打打鬧鬧地過著一天又一天。

    商衍發(fā)現自己會被其他人忽略掉，索性光明正大地跟在千霜身邊。

    千霜小的時候天天都能注意到他，但隨著她越來越大，慢慢地也開始忽略掉商衍的存在……只有極偶爾的時候，千霜會反應過來身邊有一條魚，稍稍回憶起魚的名字和出現在她身邊的原因。

    商衍猜測，這大概是因為記憶軌跡不能偏移，所以他的存在便被自動屏蔽，防止他改變軌跡中應該發(fā)生的事情。

    記憶中不知歲月，商衍漸漸了解到一些關于五靈禁地的事。

    五靈禁地需要由身懷五靈之力的人去鎮(zhèn)守，那個人被世人稱作守門人。

    也就是說，守門人得同時身懷五種靈根——這種人十分少見，但有一點十分明確：世界上只有一個身懷五靈之力的人，只有那個人死了，下一個身懷五靈之力的人才會出現。

    如同傳承一般，只要被天命選中，無論那個人之前是幾靈根，最后都會變?yōu)槲屐`根，毫無道理可講。

    然而，每個守門人鎮(zhèn)守在五靈禁地的時間至多不超過百年，他們有的邪氣入體，神魂俱滅，有的被五靈禁地的妖邪吞噬，尸骨無存，縱使有守門人歸來，也是因為被耗盡了一身的修為。

    上界有四大家族，分別傳承著青龍、白虎、朱雀、玄武這四大神獸的血脈，每一個守門人都是從這四大家族里誕生。

    在千霜十歲的時候，上一任守門人被妖邪吞噬。

    四大家族用五靈珠暫時維持五靈禁地的封印，而后緊急在各自的家族里尋找下一任守門人。

    他們用測靈根的青冥石一個個測過去，只要是身懷五靈之力的人觸碰到它，青冥石便會發(fā)出奪目的五色光華。

    商衍知道最后讓青冥石發(fā)光的是千霜，幾乎不想再看，但偏偏，千霜把那天的事情記得格外清楚。

    那一天，整個千家的人都被聚集到練武場，每個人都神色都是緊張的。

    誰也不想擁有五靈之力。

    千霜緊緊牽著母親，眼眶紅紅的，稚嫩的小臉上滿是惶恐不安。

    千母面色雖然有點發(fā)白，但還算鎮(zhèn)定，柔聲安慰她：“沒事的，霜霜，你還這么小，輪不到你的?！?/br>
    千霜想說什么，垂著眼，卻沒說出口：“娘親……”

    千旸把她頭發(fā)揉亂：“小孩子想得這么多，還不如擔心你哥哥被那幺蛾子五靈之力選上?！?/br>
    “說什么呢！”千母瞪他一眼，伸手把千霜的發(fā)絲捋順：“霜霜乖，回去娘親給你做你最喜歡的紅燒兔好不好？”

    千霜沉默地低下頭，一滴眼淚悄無聲息地砸在了地上。

    商衍蹲下身，為她擦去眼淚，心里難受得要命：“為什么哭？”

    千霜說：“我夢到了……”

    商衍一愣：“什么？”

    千霜抬起頭，眼睛紅得像兔子：“昨天晚上，我夢到一顆五彩的珠子在追我，我怎么躲都躲不掉?！?/br>
    “一定是我?！彼龢O緩慢地說：“我會死在那里的。”

    這時，千旸離開，上了練武臺，將手放在青冥石上，青冥石毫無反應。

    接下來，就是千霜了。

    千霜松開千母的手，一步步踏上臺階，如同一個即將被處決的犯人。

    她與千旸擦身而過。

    千旸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勾了一下她的手。

    千霜恍若未聞。

    一步一步，她踩著自己的心尖，攀登上恐懼的巔峰，站在青冥石旁時，隱約聽到宿命的齒輪在轉動。

    千霜對著青冥石發(fā)了一會兒呆，才抬起左手，輕輕地蓋在了上面。

    下一刻，她指縫中溢出五色光彩，猛地爆發(fā)，形成一道光柱，直沖云霄。

    天地有感，山河共鳴，天罡劍應召而來，直直插入她腳邊的土地，發(fā)出一聲長長的嗡鳴之音。

    練武臺下，千母胸口起伏了幾下，軟倒在千旸懷里，手卻緊緊抓著他胸口的衣襟，她漸漸地反應過來，眼角滑下驚恐的淚來，悲切道：“天?。　?/br>
    千旸也緊緊抱住她，神情一片空白。

    千霜站在青冥石前，深吸了幾口氣，抬起臉來，把即將落下的眼淚逼了回去。

    作者有話要說：　　千旸，旸，念“陽”，旭日初升的意思。

    估計了一下，還有十章左右正文完結，最多不超過二十章。

    每天盡量兩更，粗略一算，還有一周左右。

    搓手，爆發(fā)我的小宇宙！

    第114章 養(yǎng)魚技巧一百零八

    “你怎么哭了？”

    商衍睜開眼, 看到千霜側身躺著, 單手撐著腦袋，正驚奇地打量著他。

    “沒什么……”商衍想起千霜記憶里的事，就是一陣揪心的疼。

    千霜打量著他悵然若失的模樣，忽然輕嗤一聲：“夢到那個女人了？”

    什么女人？商衍一時沒回過神，迷茫地看她。

    千霜陰陽怪氣地說：“就那個雙雙啊?！?/br>
    “……”她又來了, 這個梗！

    商衍很后悔當初自己沒有全力辯解, 導致千霜一直誤會到現在, 他有些無力，又不能攤開來跟她解釋，很是憋屈：“我沒有！”

    千霜說：“沒有？也不知道是誰, 還留著人家做的丑兔子?！?/br>
    商衍：“……”那還不是你自己做的, 魚都沒嫌棄, 你還嫌棄上了。

    千霜幽幽地看著他：“我做的比那個丑啦吧唧的好看幾百倍！”

    商衍無奈：“……”那個丑啦吧唧的就是你自己做的，完全沒信服力。

    也不知道她在別扭什么, 天天抓著“雙雙”不放，比來比去的, 不都是她自己嗎？

    他沉默了，表情有些不認同，千霜不滿地皺眉, 伸出手去，從他的銀發(fā)上捏起一顆珍珠，看了一眼，放在唇邊舔/了/舔, 輕嘖一聲：“居然不是咸的？”

    商衍見她還想嘗試一下這珍珠的硬度，一下子就給嚇清醒了，失聲道：“別咬！”

    “唔？”千霜正好咔地咬了一下，聞言抬起眼看他，舌尖突然嘗到一縷古怪的苦澀味道。

    商衍一臉天崩地裂的表情，迅速把千霜摁在床上，伸出左手指甲，用力劃破右手手心，捏著她下巴把血喂進去：“快喝！”

    千霜：“？？？”

    幾秒后，她感覺到一陣窒息，但很快，那股窒息就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熟悉的眩暈。

    商衍湊過去，吻住了千霜。

    他吻得很急，千霜嘗到一股子血腥味，鼻尖嗅到他身上的冷香，居然覺得那血的滋味忽然變得有些甜。

    他們額頭相抵，呼吸交織，商衍的唇有點涼，舌尖也是冷的，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也染上了熱度。

    不知何時，親吻漸漸慢了下來，變得繾綣而旖旎。

    千霜抬起眼，看到商衍半闔著眼，卷翹的睫毛微微顫抖，眉心的冰藍色印記微微發(fā)著光，他銀發(fā)垂落，柔順地散在了她的身上，清雋出塵的模樣好似不食人間煙火。

    千霜翻過身，轉換了兩人的位置。

    ……

    商衍抱緊了她，鼻尖蹭著千霜的額頭。

    他還要親，千霜卻稍稍抬起了頭，居高臨下地看他，手指拂開落在他臉頰上的一縷銀發(fā)，問：“剛剛怎么回事？”

    商衍半睜著眼，尾巴盤著她的腿，眼尾越發(fā)地紅，尋著她的唇啞聲道：“珍珠粉也有毒，要用血來解……霜霜，再親我一下……”

    “大清早的，別勾引我！”千霜捏了一把他的腰，惹得這條魚低哼一聲，尾巴無力地拍了拍身下的床鋪。

    他整條魚好像被架在了火上烤，渾身都是難以忍受的炙熱，他不知道該怎么辦，只牢牢抱緊了千霜。

    千霜盯著他迷離的臉，面無表情：“你看清我是誰，再想想要不要我?guī)湍?。?/br>
    商衍等不及了，把她脖頸拉下來，呼吸微微急促：“幫我……”

    他尾巴變成了腿，亂七八糟地蹭著她。

    他好像不是他了，往年，他從來沒有這樣不知羞恥過。

    千霜抓住他剛剛劃破的手掌瞧，見那傷已經愈合了，便如他所愿。

    商衍渾身一顫，很快就沒辦法思考了，他目光漸漸迷離，腦子里一片空白。

    *

    千霜把新的衣服放在床邊，坐在床沿戳了戳鼓起的被子：“有膽子讓我?guī)湍?，沒膽子見我？”

    商衍埋在被子里氣惱地說：“你走開！”

    “翻臉不認人啊，”千霜湊在被子旁邊，壓低聲音玩味道：“……小yin/魚?！?/br>
    里面的魚不理她了。

    千霜知道他臉皮薄，怕魚自閉，也不逗他了，站起身道：“那我走了？”

    被子底下隱約傳來一聲輕哼。

    千霜正要走，想了想，補上了一句：“一個時辰就回來?！?/br>
    又是一聲輕哼。

    看來一時半會兒，魚是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