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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掛了電話,宋彧松手,把懷里的人拉離。 宋依坐在床上,仰頭看著他,一臉的茫然與無辜。 與她對視了片刻,宋彧突然笑了下,神色也變得柔和起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意味不明地慨嘆道,“我們依依長大了?!?/br> 那只手又下移,輕輕撫了下她的臉頰。 宋依按住他的手腕,臉頰緊貼著男人的手心,淚水自眼角滑落,燙得他指尖一疼。 “依依長大了,叔叔就要丟下我了嗎?” “叔叔結(jié)婚了,有了自己的家,將來還會有孩子…那依依呢?依依是不是就不能再和以前那樣黏著叔叔了…” 她仰頭看他,眼睛里蓄滿了淚水,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憐相,倔強地忍了片刻,她難過地哭了起來。 “嗚嗚…叔叔…你不要趕走依依好不好…我乖乖的,我聽你的話,我求求你不要不管依依…” 她音色本就細柔軟糯,再加上這凄哀哀的哭腔,饒是他再生氣,也狠不下心責備她半句話。 只好拭去她眼角的淚水,耐著性子哄道:“好了,依依乖,不哭了?!?/br> 誰知男人溫和的聲線起了反作用。 哭聲雖瞬間止住了,沒幾秒,宋依咬唇囁嚅了兩下,像是在醞釀著什么,然后直接撲進他懷里,哭得愈發(fā)委屈,愈發(fā)聲嘶力竭。一口氣沒喘上,又咳嗽起來,本來一張白凈的小臉憋得通紅。 宋彧既心疼又好笑,徹底沒了脾氣,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幫她順氣,“我什么時候說過要趕你走?” 小哭包記仇得很,泄憤似地咬住他的肩頭,嘟嘟囔囔地和他翻舊賬,“上次和他們一起吃飯,我說我不同意你們結(jié)婚。你生氣了,說我不懂事,還說要把我送出國…嗚嗚…你是不是早就不想管我了…” 她這么一說,宋彧好像有了印象。 那天兩家人聚在一起吃飯,商量婚事,整個過程其樂融融,一派溫馨和諧。 辛冉的家境不錯,但比起在當?shù)仡H有名望的宋家,就是小巫見大巫了。 女方父母對兩人的婚事相當滿意,一方面滿意于女兒嫁入豪門,他們自然跟著沾光。另一方面滿意于宋彧本人卓越的品格,出身優(yōu)越,背景深厚,卻沒有沾染一丁點世家子弟的浮夸習氣,反而隨和有禮,修養(yǎng)不凡,很是難得。 許是氛圍太好,裝了半天溫淑嫻雅的中年女人突然站了起來,喜上眉梢地舉起酒杯,對著坐在主位的老爺子恭維道:“小冉能嫁進宋家,實在是她的福分。也多謝親家公同意兩人的婚事…” 恭維的話還沒說完,一道稚氣未泯的女聲便響了起來。 “我不同意這門婚事?!?/br> 誰能想這看起來乖巧無害的女孩子竟然如此語出驚人。 珠光寶氣的女人倒不驚訝,早就有所耳聞,小姑娘是宋家長子的孤女,自幼喪父喪母,在家里相當?shù)脤櫋?/br> 可憐是可憐,更多的還是可氣。嬌縱無禮到這份兒上,老爺子也不呵斥,還關(guān)切地問她是不是今晚的飯菜不合胃口。 宋家人一向護短,從不當著外人面訓責小輩。一旁的宋彧,臉上也毫無慍色,只是叫來司機先送她回家。 等她離席后,他笑著向在座的長輩道了個歉,說道,小孩子被慣壞了,有時候口無遮攔,還請各位見諒。 宋依非但不知錯,還更加蠻橫地發(fā)泄起了怒火,又哭又鬧,見什么摔什么,見什么砸什么,客廳里價值連城的瓷器古玩被她糟踐得一件不剩。 阿姨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一旁,不敢上前勸阻,只能小心翼翼地提醒她腳下有玻璃渣。 宋彧剛進門就看到了宛如強盜劫掠過的一幕。 始作俑者坐在一片狼藉里,捂著流血的腳鬼哭狼嚎。 或許是她的哭聲太嘈切,或許是一天的應(yīng)酬讓他身心俱疲,宋彧罕見地發(fā)了脾氣,先是不分青紅皂白地訓斥了阿姨看管不周,又神情嚴肅地恐嚇宋依,如果她再這么無理取鬧下去,就把她送出國。 這么多年從未見過他動怒的樣子,宋依還真被嚇住了,偃旗息鼓了,怯怯地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想哭又不敢哭,肩膀哆嗦著,最后還是沒能忍住,哇的一聲哭出來,委屈巴巴地看著他,叔叔,腳疼… 宋彧表面上生氣,其實心里疼得緊。 小丫頭瘋起來不管不顧,禍害了別人也傷害到了自己,不鬧得人仰馬翻絕不罷休。 他嘆了口氣,讓阿姨拿來醫(yī)藥箱,小心翼翼地幫她清理傷口。最后低聲下氣地哄了好半天,才把人給哄睡著了。 回憶結(jié)束,宋彧笑笑,刮了下她的鼻梁,“叔叔向你道歉。” 聽他這么說,宋依更不是滋味了,心臟像是被針刺了一下。 她再明白不過,自己就是恃寵而驕,仗著層血緣關(guān)系一次又一次地挑戰(zhàn)他的底線。 她對這層血緣關(guān)系又愛又恨,愛它給予自己無理取鬧的資本,恨它剝奪自己與他相愛的權(quán)利。 眼前這個她深深愛著,依賴著的男人,終將不再屬于自己。每每思及此,她都心痛得無以復(fù)加,痛到難以呼吸。 她不是不懂事,她也早已意識到,自己扭曲的愛對他而言其實是種負擔。 如果真的愛他,就應(yīng)該學著懂事,不再繼續(xù)無理取鬧,不再讓他覺得為難。 她舍不得他為難。 他應(yīng)該和這世間的大部分男人一樣,娶他的意中人,成為一個好父親,過著幸福美滿的生活。 可她真的好難過。 她為他想象出來的生活,自己從始至終都沒有資格參與。 宋依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沖他露出一個乖巧的笑容,然后伏在他耳邊說道,“叔叔,新婚快樂,你要幸福哦?!?/br> “叔叔以后還會對依依這么好嗎?” 她突如其來的溫順與懂事,讓宋彧的心又滿又空,他垂眸吻了下她的發(fā)頂,承諾道,會。 依依想要什么,叔叔都會給你。 宋依心酸地笑笑,心想,你根本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