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節(jié)
當年池雁被侮辱,她是唯一的目擊者。不過開庭前律師分析認為,由于池月是喬東陽的女朋友,而喬東陽是與案件有直接利害關(guān)系的人,法庭對池月的證詞是否采信,不一定。 審判庭的氣氛,比外面更加逼仄。 開庭時間還沒有到,門口庭上都有法警執(zhí)勤,旁聽席上坐了一群早到的喬家人。 喬正崇,喬瑞賢,喬正江,喬顯庭,還有喬家的兩個姑娘喬雪,喬昕……除了喬奶奶和喬正元,其他人都在。 他們坐在旁邊席的第二排左邊位置,喬正崇一個人坐在中間。侯助理望一眼,默默帶著于鳳坐到右邊。 喬東陽沒有走過去,徑直跟著他坐了過來。 “東子哥,你怎么來得這樣遲?”喬昕是喬家三叔喬正江的小女兒,今年剛滿十八歲,天真爛漫,像很多小姑娘那樣,對這個英俊有才的東子哥哥充滿了崇拜,語氣也聽不出敵意。 可是,他話沒說完,喬瑞賢就笑了起來。 “你東子哥住郊外的,進城太遠,當然遲了?!?/br> 喬昕不高興地瞪他一眼,不理會,繼續(xù)問喬東陽,“東子哥,住郊區(qū)好玩么?我周末去你那里玩,好不好?” 喬東陽還沒說話,喬瑞賢的奚落聲又傳了過來,“喬昕,你是不是傻。那里是農(nóng)村,蛇鼠蟲蟻一窩窩的往外爬,你去了吃得消?” 喬昕被蛇鼠蟲蟻嚇住,小臉兒一白。但是她對這個吊兒郎當?shù)亩?,一點都不喜歡,“關(guān)你什么事?要你管!” “好心當成驢肝肺。愛去不去,誰愛管你?”喬瑞安瞥一眼喬東陽冷峻的臉,冷笑,“只怕你東子哥窮得揭不開鍋了,不敢招待你呢。” “喬瑞賢,你是不是神經(jīng)病啊……” “喬昕!”喬正江呵止了女兒,瞪她一眼,“怎么和二哥講話的?” 說罷,他又扭頭看向喬瑞賢,眉心揪在一起,沉聲道:“自家兄弟,瑞賢你說話還是注意一點。” “噯三叔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怎么沒注意,我這不是關(guān)心喬昕嗎?” “誰要你關(guān)心?”喬昕接嘴。 喬正江被吵得眉心緊皺,正要訓(xùn)女兒,法警走過來了,“家屬請安靜。馬上就要開庭了?!?/br> 喬昕低頭,朝喬瑞賢做了個鬼臉,喬瑞安冷哼一聲,閉了嘴。 喬正江松口氣,朝喬東陽露出一個微笑,點點頭,算是招呼,喬東陽嘴唇扯了扯,表情淡然,從頭到尾就像一個看大戲的局外人。 …… 庭審開始。 審判長,陪審員、書記員,公訴人,辯護人,陸續(xù)入庭就座,旁聽席上的相關(guān)人員也都到了。 法庭莊重,一派肅穆,鴉雀無聲。 書記員起立,面對審判長。 “報告審判長,公訴人,辯護人已到庭,被告人喬瑞安已提到正在羈押室候?qū)彛嘘P(guān)訴訟參與人已在庭外等候,各項庭前準備工作已就緒,可以開庭!” 審判長重重敲擊法槌。 “申城市中級人民法院刑事審判庭現(xiàn)在開庭,傳被告人喬瑞安到庭!” 一片安靜。 喬瑞安被兩位法警帶入被告席,警械未退,手銬閃著冰冷的金屬光芒,可是他似乎不以為然,看了一眼旁聽席上的親人,目光沒停留多久又滑開,懶洋洋地坐下。 事過多年,這是喬東陽再一次見到喬瑞安本人。 他是喬家長孫,比喬東陽大了將近一輪,和他的親兄弟喬瑞賢長得不太像,個子偏矮一點,但喬家基因強大,喬瑞安人不難看,甚至在那只眼睛沒瞎以前,是那種生得好看的男人。 只是,他和喬瑞賢傻不著調(diào)的個性,截然不同,一看就是那種老成持重的穩(wěn)當人,當年他也是靠這個扮相獲得了喬奶奶的喜歡。但是仔細看他,會發(fā)現(xiàn)他眼睛里總有一絲似有似無的涼意,對周遭的一切,似乎都陌不關(guān)心。 坐下來,他不看旁聽席上的親人,而是看著天花板。 喬東陽當時年紀小,沖動,腦子里不裝事兒,現(xiàn)在看喬瑞安,突然覺得權(quán)少騰的話是對的。這個大哥就是典型的反社會型人格。冷血、殘暴,骨子里就是狠戾的人,天生的罪犯。 想到奶奶對他的偏疼偏寵,喬東陽笑了笑。 喬瑞安似乎有什么感覺,朝他的方向望了過來。 兩個人對視,空氣里流動著莫名的敵意。 審判長例行詢問喬瑞安,姓名,性別,年齡,籍貫等個人信息,以及對審判人員是非需要回避的問題進行核實。 稍后,進入庭審環(huán)節(jié)。 往事被一樁樁剝離出來。 旁聽席上,一點聲音都沒有。 董珊第一個出庭作證。 她化了淡妝,穿了一件雅致的改良款旗袍,外面套了一件米色風(fēng)衣,在這個寂靜無聲法庭里,一出場,就奪走無數(shù)人的目光。 半老徐娘,還美得這樣令人驚艷,可想而知,當年的她是怎樣的美貌,喬瑞安又為何而動心…… 人的第一印象會決定主觀判斷。 董珊今天打扮的極有說服力。 這樣的她,憑什么不能讓喬瑞安生出邪念? 董珊的美,襯托著喬瑞安的猥瑣。這讓坐在旁聽席上的喬云崇,如坐針氈,有點睜不開眼—— 熏得他眼疼。 為什么他當初會懷疑董珊是和喬瑞安有jian情呢? 不對,其實他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他一直篤定董珊是愛他的,他真正懷疑的是自己。 董珊還那么漂亮,而他將漸漸老去。當年喬瑞安年輕體壯,在那一剎那滑過腦子的邪念里,讓他控制不住妒火的是一種強烈的嫉妒,或者說,是一種對自己即將年老失去對生命掌握的無能宣泄。 喬正崇一眨不眨的望著董珊。 可她,一眼都沒有看他,目光連短暫的停留都沒有。 “證人,是否知曉自己的權(quán)利義務(wù),是否知道做作偽證的法律后果?” “知道?!倍喊舶察o靜地看著審判長。 公訴人,辯護人,反復(fù)詢問當年的事情,這是在警方詢問的時候,已經(jīng)說過無數(shù)次的話題,董珊閉了閉眼,徐徐說起,臉色淡淡,聲音淡淡,然后在殘酷的回憶里,笑了。 “審判長,我的話說完了?!?/br> 喬正崇看著她的笑,攥緊了手。 辯護人:“你和喬東陽是什么關(guān)系?” 董珊沉默一下,“繼母子。” 喬正崇突然咬住下唇,喬東陽低頭,掌心按住額頭。沒有人說話,但不知道為什么,“繼母子”三個字在這個時刻,顯得格外沉重。 她為了喬東陽做了生育結(jié)扎,一生都不會有自己的孩子。 喬正崇卻為了利益,去和別的女人,有了一個未出生的小孩。 命運的諷刺,全在董珊的微笑上。 辯護人:“審判長,基于證人和利害關(guān)系人的母子關(guān)系,我認為證人的證詞不足以采信?!?/br> 喬瑞安的辯護律師是一個擁有多年刑事案件經(jīng)驗的老律師,言詞犀利,他提請審判長注意,董珊完全會因為利害關(guān)系做假證。一旦喬瑞安有罪,喬東陽就是既得利益者,那么,董珊一樣是既得利益者。 “馬上就沒有關(guān)系了?!?/br> 董珊突然開口,淡淡的聲音,說:“我和喬正崇已經(jīng)分居大半年,夫妻關(guān)系早已破裂。我正準備向法院起訴離婚。而我和喬東陽……” 她停頓一下,“我們關(guān)系一直不好。喬東陽這個人,狂妄自大,目中無人。在他心里從來沒有尊重過我這個繼母,我們也沒有相處過超過一周,并無感情基礎(chǔ),說仇人談不上,但絕對不是親人,他恨我,我也不喜歡他。所以,我認為辯護律師的話,相當可笑?!?/br> “那你為什么要幫他?” “我不是幫他,我只是想讓當年傷害我的人被繩之以法,受到法律應(yīng)有的制裁?!?/br> 喬東陽緩緩抬頭。 董珊還是沒有看他,也不看喬正崇。 父子兩個都坐在旁聽席上,臉頰被打得啪啪作響。 就在剛剛那一瞬,喬正崇內(nèi)心有一股強烈的沖動,他想站起來告訴法官,他們感情沒有破裂,他們不會離婚……可是董珊淡漠的臉,把他的情緒狠狠的壓了下去。 他閉眼,無聲。 直到她離開證人席。 有那么一刻,他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漸漸離他遠去。 抓不住,也無從判斷。 …… 第342章 庭審 池月等候的地方一點聲音都沒有。 安靜得近乎詭異。 她知道庭審已經(jīng)開始,但看不到其他人,不知道進行到了哪個階段,更不知道開庭時那些人都會說些什么。 房間光線暗, 她目光有些空洞的盯住那盞燈。 “池月!”有人喚她。 池月站起來,明白到自己出庭了。 提一口氣,她坦然地走出去,在法警的指引下,進入庭審現(xiàn)場。 “吁?。俊?/br> 有輕輕的嘆息,沒有人說話。 大家都注視著她,池月從容地走上證人席。 從外面進來時,通過一條長長的甬道,那時光線昏暗,但進入審判庭里卻是燈光大熾,池月用了好幾秒才適應(yīng)光線的變化,然后看向被告席。 喬瑞安就坐在那里,脊背后仰,給人一種渾不在意的慵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