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蔡府認親
穆絮這一宿都沒睡著,在床上翻來覆去,想的盡是且歌讓丫鬟帶的那些話,這琢磨來琢磨去,都不知道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她只恨自己不會醫(yī)術(shù),不然豈會任且歌這般捉弄,她將眼睛睜得大大的,生怕一眨眼,這手就潰爛了。 以至于第二日起來后,穆絮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驚得桃花連忙給她涂了些脂粉,這才將黑眼圈掩下了些。 巳時一到,長公主府的馬車便停在了院子外。 穆絮出了院子,清淺上前道:“穆姑娘請上馬車!” 聲音雖同以往一樣,但穆絮隱約覺得今日的清淺有些不同,似是語氣里多了絲恭敬? 穆絮無暇多想,向且歌行了個禮,這剛準備上馬車,紗簾里竟伸出一只白皙的手來,毫無疑問,這必定是且歌的手。 且歌是想拉她上去? 可很快,這念頭便被穆絮否決了,只怕且歌想拉她是真,這想捉弄她也是真,誰知且歌中途會不會突然使壞放手,讓她摔個人仰馬翻。 穆絮遲遲不將手伸過來,且歌道:“怎的?怕本宮害了你不成?” 穆絮咬了咬唇,且歌害她還少嗎? 先是害她從凳子上摔下去,再是讓她搬石凳,而后還命丫鬟來嚇唬她,讓她整夜都睡不著。 “穆絮不敢?!?/br> 且歌輕笑,這說是不敢,可那意思不就是怕她害她嘛。 且歌方才可沒半點想要捉弄穆絮的意思,難得她好心一次,穆絮既不領(lǐng)情,她便也作罷了。 穆絮由桃花翠竹二人扶上了馬車,在離且歌稍遠的地方坐下。 萬萬想不到,初次一道坐在馬車上,且歌還是南宮小姐,她二人勉強算得上是朋友,可這次,且歌是身份尊貴的長公主,而她則即將成為她的駙馬。 穆絮此舉在且歌眼里尤為好笑,“駙馬,坐這么遠作甚?本宮難不成會吃了你?” 且歌又指了指離自己稍近的地方,“過來,坐這兒!” 穆絮看了看且歌,心里極其不愿,可她又有什么法子? 只得乖乖起身,低著頭挪動步子。 穆絮自以為將委屈和不情愿隱藏得很好,殊不知她所有的心思,且歌全都看得明明白白。 礙于待會兒要去蔡府,且歌便不與她計較。 這坐近了,且歌才發(fā)現(xiàn)穆絮臉上多添了些脂粉,仔細一瞧,還能隱隱看見脂粉下的黑眼圈,只怕是昨夜沒睡好,或是根本沒睡? 且歌淺笑問道:“駙馬昨夜睡得可好?” 穆絮微低下頭,“謝殿下關(guān)心,甚好。” 且歌輕笑,雙眸漸漸染上寒意。 直看得穆絮頭皮發(fā)麻,只覺得周圍的空氣逐漸凝固,連呼吸都變得尤為困難,她將頭低得更低了。 穆絮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知自己說錯話了,她不該因且歌捉弄她,便如此放肆地欺騙且歌,她的心里十分忐忑,殿下若是責罰她,她認,可若是一怒之下遷怒于江懷盛,那就糟了。 “本宮可不喜說謊之人,下不為例。” 穆絮暗暗松了一口氣,心下不敢再有半點懈怠,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今日她可是體會到了,“謝殿下?!?/br> 且歌閉上眼,吩咐道:“清淺,你說與她聽?!?/br> “是,殿下!” “清淺現(xiàn)下要同穆姑娘講講這蔡府,還望穆姑娘定要謹記!” 穆絮忙坐直身子洗耳恭聽,這誰人不知蔡祈峰的大名,當世的大文豪,又是兩朝元老,就是性子古怪了些。 清淺道:“去蔡府后,穆姑娘無需理會旁的,只管哄蔡夫人開心便是。” 穆絮頷首,等著清淺繼續(xù)說,可等著等著,這清淺竟沒半點要再開口的意思。 穆絮不解地看著清淺,這就沒了? 都說投其所好,這讓她哄蔡夫人開心,可她連人家的喜好都不知,她該如何哄? 清淺想了想,她似是漏了一樣要緊事,她又道:“穆姑娘莫要害怕?!?/br> “.....” 莫要害怕?這說了等于沒說,穆絮豈能不怕? 穆絮心中思緒萬千,生怕自己待會兒不小心惹惱了那蔡夫人,若當真是那樣,那可怎么辦?! 到了蔡府,蔡祈峰與其夫人,連同府內(nèi)的下人們皆在門口等候。 穆絮和清淺下了馬車,而后清淺又將且歌扶了下來。 眾人跪下給且歌行禮。 “臣(臣妾)參見且歌殿下!” “奴才(奴婢)參見且歌殿下!” 且歌微微抬手,“免禮!” “謝且歌殿下!”眾人齊聲道。 蔡祈峰上前邀且歌入府,“殿下請!” 且歌頷首,穆絮跟隨且歌身后,雙眸暗中掃視著周圍的人,見蔡祈峰身旁跟著一婦人,而后就再沒旁人了,這長公主駕到,不應(yīng)是攜家眷迎接么? 莫非真如傳聞所說,蔡祈峰只鐘情于妻子一人,連個小妾都沒納? 入了廳內(nèi),且歌拱手道:“學(xué)生拜見老.....” 不等且歌說完,蔡祈峰板著一張臉,毫不氣地打斷道:“今日殿下若是以長公主之尊駕臨寒舍,老臣不敢不迎,若是以老夫的學(xué)生,那你走吧!” 氣氛一下變得尷尬起來,穆絮尤為震驚,這...這蔡祈峰竟是殿下的老師!??! 傳聞蔡祈峰不是不收學(xué)生的嗎? 這就算是老師,可他也是臣子呀,他竟敢給長公主甩臉色! 這普天之下,怕是唯有蔡祈峰一人敢這么做了。 且歌眼里閃過一絲無奈,看來老師還是沒原諒她,最終將禮數(shù)收回。 “這位便是穆絮?!?/br> 穆絮柔和一笑,向二人恭敬行禮,“穆絮見過義父義母?!?/br> 蔡祈峰冷哼一聲,他心中雖有不滿,可也不至于會當眾拂了皇帝的面子,這姐弟倆一個比一個會鬧騰,現(xiàn)在竟還招起女駙馬來了,簡直荒唐! 這招女駙馬就算了,還將人送到他這兒,跟他牽扯上關(guān)系,姐弟倆打什么如意算盤,他豈會不知? 想尋他蔡家庇護,沒門! 縱使蔡祈峰心里這么想,可蔡夫人卻同他不是一條心,她一眼便喜歡上了穆絮,自入了廳內(nèi),一直朝著穆絮看。 這蔡夫人還沒開口,穆絮也不好說什么,每每蔡夫人看她時,她都回以微笑,可心下卻愈發(fā)緊張。 蔡夫人為之甚悅,心中的擔憂也少了些許。 且歌看了看蔡夫人同穆絮,老師的脾性她是再了解不過了,這一有國事,便連什么都顧不上了,“蔡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見且歌這般嚴肅,蔡祈峰了然,他道:“殿下這邊請!” 二人走后,蔡夫人愈發(fā)大膽地打量起穆絮了,穆絮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知蔡夫人這是何意。 穆絮唯恐說錯話,這叫義母總是沒錯的吧。 不管蔡夫人拒不拒了她,穆絮又喚了聲,“義母?!?/br> 聲音甚是溫柔,聽起來讓人有種說不出來的舒服。 蔡夫人想開口,但又怕嚇著穆絮,糾結(jié)一番后,她還是開口了,“孩子,你便是柳兒的駙馬?” 穆絮聞聲懵了,她呆站在原地,原先的什么忐忑不安通通被嚇沒了,這粗狂又沙啞的聲音,哪兒是女子會發(fā)出的? 若是蔡夫人站在屏風后,再同她說話,她定會以為這是一大漢?。。?/br> 見穆絮是這個反應(yīng),蔡夫人雙目變得暗淡起來。 她自幼嗓門便同男子相似,這在她發(fā)過一次燒后更甚,不知尋了多少名醫(yī),皆說無能為力,待她及笄后,也有不少男子來提親,可她一開口,這求親的人嚇得是撒腿就跑,有的連聘禮都忘了拿,唯恐她纏上他們,她消沉了些時日,便對嫁人不再抱任何念想。 偏偏這時,她在街上偶然救下蔡祈峰,而后蔡祈峰便一直來府里尋她,甚至還帶人來提親,她以為蔡祈峰是來取笑自己的,故對他拳腳相加,可任她怎么趕,怎么打,蔡祈峰今日走了,明日還來,大抵是日久見人心,見蔡祈峰這般真誠,故她便答應(yīng)了這門親事。 這夫妻恩愛也算是一段佳話,但天不隨人愿,蔡夫人在一次小產(chǎn)后,損了身子,再不能有孩子,蔡夫人傷心欲絕,這一哭,又哭壞了嗓子,使得聲音更加難聽至極。 二人本就喜歡孩子,原先還想在宗室里過繼一個,可這蔡夫人一開口,嚇得嬰孩哇哇大哭,嬰孩的娘一看,心疼壞了,哪兒敢讓她帶呀,后二人又想,過繼一個稍大點的總不錯吧,這蔡夫人又一開口,嚇得人家小姑娘險些哭暈過去,直喊著要回家找爹娘,蔡夫人無奈,將主意打到了蔡祈峰身上,讓他納妾,可蔡祈峰哪兒干呀,死活不肯。 先帝極其寵愛且歌,為且歌找老師都花了大半年,細想之下,能配當且歌老師的,唯有蔡祈峰了,可明里暗里提了好幾回,蔡祈峰就是不肯,先帝心機頗深,心知蔡祈峰的軟肋,便時常放且歌出宮,哪兒都不去,就去蔡府。 且歌幼時長得粉雕玉琢,聲音更是糯糯動聽,這一聲聲師母,叫得蔡夫人那是喜笑顏開、心花怒放,更何況且歌還不怕她。 故且歌能拜得蔡祈峰為師,全歸功于蔡夫人,蔡祈峰懼內(nèi),蔡夫人說一,他不敢說二,只要拿住了蔡夫人,等蔡夫人同他吹吹枕邊風,那所求之事必能辦到,這也是清淺同穆絮說那番話的原因。 察覺到蔡夫人的沮喪,穆絮似是想明白了這其中緣由,原來是因這嗓子的緣故,怕是生來就這般的吧? 若是如此,當真是可憐人。 穆絮生性單純善良,又怎見得蔡夫人如此傷心,她心有不忍,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回義母,正是!” 蔡夫人抬眼,眼中的暗淡一掃而空,她心中竊喜,同柳兒一樣,這穆絮不怕她? “孩子,你...你不怕我?” 穆絮搖了搖頭,因這嗓子的緣故,只怕蔡夫人比常人更易受傷,她笑道:“義母當真會說笑,這義女豈有怕義母的道理?!?/br> 蔡夫人一直就想要個女兒,見穆絮這般溫婉可人,十足的大家閨秀,簡直同她心里所想的一模一樣,她更加歡喜了,既是柳兒的駙馬,自是不錯的。 蔡夫人拉著穆絮的手就往后院走,“柳兒幼時常來府里,這最喜歡去的便是那紫苑閣,義母帶去你瞧瞧!” 穆絮眼里閃過一絲錯愕,似是沒想到蔡夫人會如此快地接受她,可看著蔡夫人的手,又不好掙脫,唯恐再傷了蔡夫人的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