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他踩著時間完成了這幅“流水線”的寫生畫,收起顏料的時候,聽到背后傳來一聲驚叫,心底微驚,因為驚叫的聲音來自于那個叫薛蘭伊的女生。 薛蘭伊站在畫板面前,全身顫抖,似乎受極大的打擊。 沈英光趕過去看到薛蘭伊的樣子,皺了一下眉,轉(zhuǎn)過頭去看薛蘭伊的畫板,驚訝地張開嘴:“這是誰干的!” 薛蘭伊流出眼淚,手背擦了擦道:“不知道,我只是去了趟洗手間,我的畫就變成這樣了。” 畫板上的畫,已經(jīng)全部完成,粉黛隨風(fēng)搖曳,明亮的色彩上蘊含薄霧,把粉黛如絮的特點表現(xiàn)非常鮮明。 然而一個黑色顏料在畫上面打了一個巨大的x,破壞整幅作品。 憑沈英光對薛蘭伊的了解,這是她發(fā)揮最好的一副作品,這么被毀了,換做是他肯定也會無比心痛。 薛蘭伊忽然倒退兩步,好像隨時要暈過去一般,沈英光抓住她的手腕,安撫地拍著她的后背道:“沒事,沒事,我一定會幫你找到誰干的?!?/br> 薛蘭伊抓著他的手道:“社團任務(wù)怎么辦?” 沈英光溫聲道:“你已經(jīng)畫好了,只是被人惡意毀掉,我去跟社長說一聲,他會理解的?!?/br> “那就好?!毖μm伊松口氣:“其實畫毀了就毀了,我就是怕被社長開除。” 沈英光搖頭失笑道:“你還真是善良,什么叫毀了就毀了?這個人把別人辛辛苦苦完成的作品毀掉,這心腸該有多狠辣,我們不能就這么算了,這不單是你一個人的損失,也是整個社團的損失?!?/br> 薛蘭伊抿唇道:“有這么嚴重嗎?” “當(dāng)然有這么嚴重。”裴鈞不知道什么時候過來了,桃花眼溫柔似水,揚唇道:“我們社團怎么能讓社員受委屈呢?” 沈英光看向他:“均哥?!?/br> 薛蘭伊有點怕他,小聲道:“社長?!?/br> 社團其他男生們知道薛蘭伊身上的事情,憤怒不已,說要幫薛蘭伊抓到作俑者,阿姨推著顧南萱過去的時候,他們正在討論誰有這個嫌疑,只是討論的并不順利,因為他們完全沒有懷疑人選。 顧南萱聲音嘶啞響起:“你的畫也被毀了?” 薛蘭伊跟顧南萱對視,這么近的距離都能看清楚對方的毛孔,也能感受到眼前這個女孩與眾不同的氣態(tài)。 薛蘭伊敏感的神經(jīng)如被針扎了一下,低著頭,聲音委委屈屈道:“是啊,不知道誰干的?!?/br> “露露的畫也被毀了,也不知道誰干的?!?/br> 薛蘭伊不敢開口,手心冒著冷汗,沈英光見氣氛尷尬,介紹道:“露露這件事跟蘭伊的畫被毀應(yīng)該沒什么關(guān)系?!?/br> 顧南萱仰著頭看向?qū)Ψ?,把脖子伸得很長:“你憑什么這么說?” 裴鈞的目光被那白皙的脖頸吸引。 這么纖細的脖子,好像在哪里見過,細得看起來那么脆弱,一把可以握住,如那幼年楓樹的樹干,不需用力,即可折斷。 …… 顧南萱直接的態(tài)度讓沈英光有點措手不及:“誰……誰會毀一個五歲女孩的畫。” “你之前說毀薛蘭伊畫的人心腸狠毒?!鳖櫮陷嫘煨扉_口:“那毀五歲女孩的人豈不是更加可惡?最傷人的是露露畫被人涂抹,你們主觀臆斷是她自己不小心弄上去的,而薛蘭伊的畫被涂抹,你們認定是有人害她?!?/br> 沈英光何時跟人這么辯駁過,明知道對方的話里有漏洞,可是又理不清頭緒去反駁。 薛蘭伊見沈英光皺著眉頭在思索,心里無奈,佯裝委屈,“是我錯的,我以為露露是自己不小心把畫弄臟,現(xiàn)在看來是有人故意這樣做?!?/br> “既然你說是有人故意這么做的,應(yīng)該知道是誰做的吧?” 薛蘭伊莫名其妙看著顧南萱:“我怎么會知道是誰做的?” 顧南萱笑意晏晏:“那是我誤會了?我以為你知道自己得罪什么人,不然那人怎么不毀別人的畫,怎么專毀你的畫呢?” 薛蘭伊氣惱地脫口而出:“露露的畫不也是被那人毀了?” “你又怎么知道毀你們的畫,就是同一個人?”顧南萱疑惑看著她,清澈的目光與對方委屈的眼神相對。 薛蘭伊氣得渾身發(fā)顫,知道自己被耍了,而且每次都是她主動送給對方話柄,砧板上的魚rou怕是都沒這么乖巧。 油畫社團的男生暗暗咂舌,這看似柔弱病態(tài)的女孩,嘴巴也太厲害了。 高馳不僅是油畫社團成員,還是辯論社的成員,不像沈英光那么不善言辭,站出來想跟輪椅上的女孩討教一番,不過他剛要開口,顧南萱就道:“專業(yè)的事情交給專業(yè)的人做,我們在這里等結(jié)果就好?!?/br> 高馳要說的話還未出口就憋了回去,愣了愣:“什么意思?” 阿姨笑瞇瞇地說:“這有什么難理解的?顧家花園雖然保鏢少,但是到處都有隱藏的攝像頭,讓人找出那段時間的錄像,事情究竟怎么回事不就一清二楚了嗎?” 薛蘭伊額頭的汗瞬間滴落下來,眼底充斥著慌亂。 顧南萱靠著輪椅后背,微微吁氣,顯然是累到了,“你們應(yīng)該不會不同意,因為你們也想找到那個毀畫的人對嗎?” “如果真有攝像頭那就太好了?!鄙蛴⒐鈬烂C地點頭,又轉(zhuǎn)頭掃視周圍:“我相信我的同伴都不會是損人不利己的那種人?!?/br> 顧南萱輕笑:“希望結(jié)果不讓你失望吧。” 她的頭轉(zhuǎn)動,掃到一個男生奇怪的視線。 裴鈞發(fā)覺顧南萱的目光,回過神來,對她輕笑了一下。 顧南萱沒有回應(yīng)他的善意,而是瞇著眼睛,伸手摸了摸脖頸…… 剛剛這個男生在看她的脖子? 怎么跟魔尊那個毒物有一模一樣的癖好?簡直就是變態(tài)好嗎? ——于是裴鈞同學(xué)莫名其妙地收到了輪椅女孩的一個嫌棄的眼神。 一位保鏢穿過粉黛花叢周邊開辟的小徑,來到眾人旁,通知大家一個不太好的消息:“監(jiān)控系統(tǒng)存儲硬盤出現(xiàn)故障,需要一點時間修復(fù),才能看到之前的監(jiān)控錄像?!?/br> 顧南萱問道:“需要多長時間?” 保鏢對她的態(tài)度沒有什么特別:“需要兩個小時?!?/br> 顧南萱沒放在心上:“那就再等兩個小時好了?!?/br> 薛蘭伊起身道:“我們到現(xiàn)在還沒有吃午飯,先讓我去吃飯吧?!?/br> 保鏢的任務(wù)就是傳達通知,任務(wù)完成就轉(zhuǎn)身離開,薛蘭伊說要去吃飯,也沒人阻攔,男生們也紛紛道:“走吧,我們都去吃飯?!?/br> 顧南萱問阿姨:“露露午飯吃了嗎?” 阿姨笑著道:“吃過了,露露正長身體,上午都已經(jīng)吃了三頓,一會兒我再拿點水果給她吃就可以了?!?/br> 顧南萱點了點頭,回頭看到還有人沒走,正是那個看她脖頸的男生,神情微微不自然:“你怎么沒去?” 裴鈞笑了笑:“我馬上就去,去之前想問問你。” “什么事?” “監(jiān)控硬盤真得壞了?”裴鈞眨了眨眼睛,目光在她的臉上流轉(zhuǎn)片刻,嘴角往上提起。 顧南萱:“難不成沒壞?保鏢騙我們?” 裴鈞笑了,不再跟她爭辯這些:“剛才是我冒失,盯著你的脖子太久,我是想起以前我有個白釉茶杯,白的透明,摸起來冰澈柔滑,叫人愛不釋手,一時間迷住了。” 顧南萱不由地蹙眉,裴鈞的話讓她不由自主想起魔尊,那家伙的上品靈玉臺上,也有只白釉茶杯,是凡人里的頂尖藏品。 在顧南萱眼里,魔尊就是附庸風(fēng)雅的俗人,那些收藏品放在倉庫里落灰,只有白釉茶杯是他喝酒能用得上,真讓他說白釉哪點好,肯定是說不出來的。 顧南萱不禁輕哼一聲,再抬頭起來,發(fā)現(xiàn)那奇怪的男生已經(jīng)走遠。 一個多小時后,油畫社團學(xué)生們再次聚集在花園里,顧南萱注意到之前神色不自然薛蘭伊,現(xiàn)在表情格外輕松,跟那個對她有好感的男生,聊得喜笑顏開。 兩個小時的時間也差不多要到了,保鏢提前來到花園。 保鏢這回是抱著電腦來的,男生們以為監(jiān)控視頻已經(jīng)找到,直起身體,等待結(jié)果。 薛蘭伊神色一振,對結(jié)果表現(xiàn)出期待。 保鏢打開電腦,選中一個視頻文件,屏幕出現(xiàn)的正是油畫社團寫生時的場景,保鏢拖動時間條,直接跳到中午的那段時間。 結(jié)果視頻進度沒有走幾秒,屏幕忽然黑下來了。 第7章 錄音 薛蘭伊激動問道:“怎么回事?” 男生們也沒想到就要等到結(jié)果的時候出現(xiàn)意外:“之后的視頻呢?” 保鏢沒有回答他們。 顧南萱微笑道:“給他們看看另一個監(jiān)控視頻?!?/br> 男生們不明就里,薛蘭伊眼皮有節(jié)奏地跳起,像預(yù)兆不好的事情要發(fā)生。她攥緊拳頭,安慰自己事情都已經(jīng)處理干凈,不會有意外的,目光在屏幕倏忽凝固,心頭猛地跳起。 屏幕顯現(xiàn)出的畫面只是顧家花園的某處角落,究竟是哪個角落,這就像問是海里哪條魚一樣。 顧家的花園太大,沒在顧家干過三年以上的保鏢,都分不清楚這是哪里,不過顯然這位保鏢資歷很深,指著畫面給大家講解:“這是東西門花園,靠近監(jiān)控室?!?/br> 畫面走進兩個人,男生們詫異地扭頭看了一眼薛蘭伊——因為畫面里的兩個人,其中一個就是她。 薛蘭伊呼吸變得粗重起來,往后退兩步,阿姨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她的身后,干過粗活的手力氣很大,抓著薛蘭伊的肩膀,就讓她動彈不得。 另一個人的長相在監(jiān)控視頻里看不清,大概能看出他模樣年輕,身高不到一米八,穿著保安制服。他跟薛蘭伊說了兩句話,就點了點頭離開——離開的方向通往監(jiān)控室。 薛蘭伊忽然情緒激烈地道:“你們顧家監(jiān)控我!” 連沈英光都不相信顧家會無緣無故監(jiān)控一個晚輩,也隱約察覺到給他們送監(jiān)控的保鏢,是聽從這個輪椅女孩的,他問顧南萱:“究竟是怎么回事?” 保鏢接下來關(guān)掉視頻,打開一個音頻。 音頻播出的時候男生們默契的安靜下來,認真傾聽。 “薛蘭伊今天找我來,是想讓我?guī)退齽h一下監(jiān)控,我問她怎么回事,她剛開始推脫不說后來隱瞞不住才告訴我,她故意弄臟了露露的畫,她說如果讓顧美玲女士知道這件事,她在顧家就待不下去了,也會影響到我,因為我是顧老夫人大哥家保姆的兒子,如果她真的讓顧美玲女士不高興,牽連到我,也是有可能的?!?/br> 所有人都陷入沉默,目光接觸之后,都發(fā)現(xiàn)彼此的不可置信。 風(fēng)吹著粉黛花林發(fā)出的簌簌聲,鳥雀林的鳴叫聲清脆悅耳,倏忽其來的痛哭聲壓住所有的聲音。 大家一看,是薛蘭伊蹲在地上,捂臉痛哭。 而音頻短暫的沉默后,再次響起:“不過我很清楚,我的飯碗是顧家給的,不是顧美玲女士、也不是顧老夫人,而是顧家的當(dāng)家人顧老爺子,我答應(yīng)薛蘭伊幫忙,不代表我會幫她隱瞞這件事,或許在別人看來我冷血,但只要在顧老爺子眼里我忠誠就可以了。” “叛徒!白眼狼!”薛蘭伊泄憤地在地上抓了幾顆石子,用力地砸向人群,旁邊的男生都紛紛躲開,默默不語地看她發(fā)瘋。 顧南萱悠悠道:“薛蘭伊,你知道嗎,對顧家來說,你的重要性,都不及你家保姆的兒子。” 薛蘭伊狼狽地踉蹌一步,看向坐在輪椅上的顧南萱:“顧家是故意的對不對?監(jiān)控硬盤根本就沒有壞過?” “很高興你智商終于上線了?!鳖櫮陷尜澷p地道:“如果你只是弄臟露露的畫,毀掉自己的畫,顧美玲女士就算不想見到你,也沒辦法說動心軟的顧老夫人把你攆走。只有你做出觸碰顧家底線的事情,比如——企圖勾結(jié)顧家的保安,刪除監(jiān)控。你跟露露的事情,只是小輩私人恩怨,但你勾結(jié)保安刪監(jiān)控視屏,那就是整個顧家的事情,就連顧老夫人對晚輩再疼愛,也容不得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