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jié)
盛夢嵐接著道:“劉老師說的對,所謂‘其具兩端,其功一體’以書法入畫,或以畫入書法,相輔相成?!?/br> 學生們憋悶不已,這盛夢嵐怎么總能搶先開口,讓別人毫無表現(xiàn)的機會。 這時門外傳來嘈雜的聲音,有位老先生快步走進來,身后跟著幾名工作人員。 劉青看到連忙喊了一聲:“老師?!?/br> 但那位老先生卻看都沒看他,而是滿臉急切地問道:“哪位是顧南萱同學,還有裴鈞同學?” 劉青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能讓老師這么心急,竟然提前趕到活動中心,不過現(xiàn)在不是細問的時候,他只能看著老師在找什么人。 初中生們聽到那位老先生喊到顧南萱的名字時疑惑道:“怎么回事,這位爺爺是誰?他是在叫萱萱嗎!” “我感覺應該不是壞事吧……” 顧南萱和裴鈞邊看展覽的書法作品,邊小聲說話,聽到有人叫他們的名字時回過頭,看到一位老先生正滿臉迫切和期待的掃視這邊。 顧南萱胳膊輕輕撞了下裴鈞:“裴鈞同學,過去看看怎么回事?” 裴鈞低聲“嗯”了一下,與顧南萱并肩走過去。 顧南萱清甜柔軟的聲音響起來:“老先生,您找我們?” 老先生看起來精神不錯,但眼底發(fā)黑,眼睛布滿血絲,像幾天沒有睡過好覺。 他看到顧南萱和裴鈞的時候,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書法傳承后繼有人!” 劉青滿頭霧水:“老師到底怎么回事?” 老先生拍了拍弟子的肩膀:“之前我不是從你那里拿走兩幅作品了嗎?本來想昨天給你帶過來,但這幾日沒休息好,一覺睡到早上,連忙把作品帶過來?!?/br> 這時工作人員捧著兩幅裝裱好的書法過來。 老先生指著第一幅“留連戲蝶時時舞,自在嬌鶯恰恰啼”,說:“我看到這幅書法的時候我猜丫頭的國畫水平很高,就去問了國畫協(xié)會的老朋友,真讓我打聽到了,丫頭六月份現(xiàn)場作水墨畫贏了楊老親傳的孫女。據(jù)說那幅山水畫靈氣逼人,引人入境,李老對它愛不釋手,無論是誰朝他要,都被沒什么好臉色給拒絕了。我們眼前這幅書法是以畫入道,把寫意畫的神采意緒滲入到書法,所以簡略的一行詩句,能給人帶來如此玄妙的體驗。” 劉青見過這兩幅書法,當時略看一眼沒來得及研究就被老師拿走,剛開始的時候惦記著,但之后《筆墨》主編求他的事情讓他心煩意亂,便把這件事拋到腦后。 現(xiàn)在仔細觀察,發(fā)現(xiàn)確實是老師說得如此,這幅書法已有造化靈氣,詩句里面的生靈仿佛都活了過來,擁有生命。 他沉浸其中越感覺清爽自然,呼吸都順暢,整個人像是腳踏云霧里,休閑舒適,蝴蝶翩翩起舞,圍繞著姹紫嫣紅的花叢,黃鶯鳴叫在耳畔響起。 學生們看到這幅作品交流起來:“我在官網見過這幅畫,技法相當純熟老練,運筆一氣呵成,墨色層次豐富,我老師平常給我看得那種范例就是這樣,沒想到親眼看到發(fā)現(xiàn)跟在網上看得還是略微不同,這股靈秀勁意,只有書法寫意高手才能寫出?!?/br> “我感覺這幅作品才是當之無愧的一等獎,跟這樣的作品拿到同樣的獎項,我怎么有點心虛呢?!?/br> “哈哈哈,我也是,不過之前劉老師跟之前那個女生討論所謂‘書畫異名而同體’不就是像顧南萱這幅書法作品體現(xiàn)的境界嗎?” “呵呵,剛才那個女生搶著回答還以為自己多厲害,其實那些理論東西誰不知道?但真正能做到的有幾個?” 盛夢嵐氣得渾身發(fā)抖,她昨晚按照滕飛瑤給她的問題,將答案全部背出來,以為能在所有人面前表現(xiàn)自己,顧南萱也無法搶她的風頭,誰想到她背出來的所有東西,人家顧南萱根本不需要會背,她直接就用書法表達出來! 初中生們激動地道:“萱萱寫得竟然這么好?。?!” “哈哈哈哈哈,你快看之前一直回答問題的那個女生,氣得臉色發(fā)青?!?/br> “因為沒人關注她了吧?以為回答幾個問題就很優(yōu)秀了嗎,我們萱萱從來都是用行動表現(xiàn)自己出色的?!?/br> 這個時候顧南萱才知道老先生就是燕京書法協(xié)會主席譚鴻遠,劉青是他的弟子,書法評選的工作也是劉青負責。 譚鴻遠點評裴鈞:“你書法境界已經達到返璞歸真的境界,讓我想起一句話,‘縱橫里求沖合,霸悍中求古雅’,不像小萱的字那般靈氣逼人光芒四射,你的字像磐石,山搖不動,看似恣肆狂妄,實則撲拙歸元,這幅書法真的是你所寫?” 裴鈞不喜爭辯,淡淡道:“是?!?/br> 譚鴻遠道:“我相信你,雖然你這么小的年紀,達到七八十歲書法大師才能達到的水平,讓我感覺不可思議……” 裴鈞:笑話,你年紀有我大? 譚鴻遠聽不到裴鈞的心聲,繼續(xù)道:“但是你的詩確實只有年輕人寫得出來,老年人可沒有這么好的精力?!?/br> 詩名《綢繆》本有纏綿之意,全篇詩詞皆是男女之事的明示和暗示。 如果是其他學生,早就被譚鴻遠的一句打趣弄得臉紅羞臊,但裴鈞是王八的壽命,見識的多了。雖然魔從不需要用這種事情抒發(fā)欲望,但他周圍都是魔修,經常忍不住給他來段現(xiàn)場表演,只不過他那時看什么都毫無感覺甚至無聊,無法理解人類會為這樣的事感到快樂。 譚鴻遠見裴鈞滿臉笑容,目光卻頗為冷淡,自感無趣地閉上嘴巴,讓工作人員把兩幅書法作品掛在最顯眼的位置。 劉青看了顧南萱的書法,又看了裴鈞的書法,要是換在別的時候看到這么兩幅出色的書法,他肯定無比高興,只有今天不同。 他雖然是書法協(xié)會的成員,又是譚鴻遠的弟子,但名氣卻不必上水平差不多的書法家,只因他的作品始終沒有在《筆墨》刊登。 這次《筆墨》編輯告訴他的作品進初審階段,他欣喜如狂,以為就要得到機會。沒想到《筆墨》的主編忽然找他幫忙,請他今天給盛夢嵐搭架子,捧捧她,實在不行也沒有關系,但必須要保證滕飛瑤得到譚主席的表揚,讓她的作品刊登在《筆墨》中做到名正言順。 盛夢嵐的事情他做的差不多了,至于結果如何不是他能控制的。讓滕飛瑤得到他老師的表揚也容易,老師是愛惜才華的人,不吝褒獎,但《筆墨》只有一個人能入選,滕飛瑤的書法技巧和精神都不弱,但想贏顧南萱和裴鈞,非常難了…… 作者有話要說: 書法理論如果有錯誤,請大家包容。 第36章 (已修)生機 劉青看向到顧南萱面對老師的贊揚,表現(xiàn)不驕不躁,沒有年輕人的浮躁自負,能這般沉得住氣,連他都無法做到。 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厲害得可怕啊。 他走上前,對譚鴻遠說:“老師,現(xiàn)場寫字,不如由您把關?” 盛夢嵐聽見劉青說的話,打起精神來,現(xiàn)在不到放棄的時候,她比顧南萱準備得更早更充分,應該還有機會。 譚鴻遠點頭,看向顧南萱和裴鈞道:“這次的考驗是為挑選一幅作品刊登到《筆墨》,如果你們想爭取,可以來試試?!?/br> 劉青在心里嘆息,以他對老師了解,老師心里已經認定,能爭取到刊登《筆墨》在顧南萱和裴鈞中間。 眾人走到畫室內,這間畫室里有兩張長形桌拼在一起,學生們將寫書法的工具準備好,宣紙墊上毛氈,準備書寫。 因空間不足,剩下一批人要等會兒再寫。 這時候展覽室的游客漸漸多了起來,初中生們看到有人在拍照,也拿出手機,把顧南萱那幅書法照下來,又照了一張裱框左下角的一等獎和姓名。 幾名初中生紛紛發(fā)到微博。 【在書法展覽會,看到女神的作品了,不出意外果然是一等獎!】 很快有粉絲激動留言: 【等了好久的消息了,終于等到了,真的是一等獎?。?!】 【盡管有這個期待,但真得看到還是佩服顧南萱!】 【大概是我追的‘星’里面最快給我驚喜的吧……再看看女神以前獲得的榮譽,我覺得接下來還有更多得驚喜】 【現(xiàn)場的小伙伴,現(xiàn)在女神在做什么,能不能直播一下?】 一個初中生回復:“我們還在書法展覽會,開視頻會吵到別人,只能手動直播了?!?/br> “現(xiàn)在書法協(xié)會的老師們正在現(xiàn)場考驗高中生的書法……萱萱正在寫,不知道寫什么,迫不及待想看看了!” 粉絲們的胃口被叼出來了。 【想看萱萱的書法,也看看萱萱本人】 【悄咪咪的問,能不能拍張萱萱的照片?】 【我想知道現(xiàn)在顧氏的公關團隊是不是正在盯著我們】 造謠顧南萱的那個人已被拘留的新聞,在今早警方就通報了,粉絲們隱隱覺得可能是顧家做的。 初中生們也拿不準顧家到底什么態(tài)度,怕發(fā)照片會惹到事情,回復道:“照片再等等吧,這些高中生已經寫完了,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老師正在點評?!?/br> 她為了彌補不能發(fā)顧南萱照片的遺憾,拍了張譚鴻遠的照片。 發(fā)出不一會兒,微博評論忽然變多。 【我沒看錯吧,這是譚鴻遠教授???】 【請問樓上的姐妹,譚鴻遠是大學教授嗎?】 【譚鴻遠是燕京美院的副院長,教書法的,這不是最牛的,牛的是他是燕京書法協(xié)會主席,譚教授這人挺較真的,很少夸獎人吧,有時候我們都覺得教授要求太高了】 初中生回復道:“這樣嗎?萱萱被譚教授夸獎三四分鐘算什么水平?” 【這不可能】 【是真的,po主沒撒謊,我聽到了,因為我也在書法展覽,而且我是那群高中生里面的……好緊臟,譚教授要點評到我了】 【摸摸樓上小jiejie】 【我還是不相信譚教授真的夸獎萱萱三四分鐘,我要過去看看,能給個地址嗎】 初中生沒想到對方會是這樣的反應,直接告訴她是在活動中心,然后繼續(xù)直播:“剛才在門口聽了兩句譚教授的點評,確實很嚴格,基本都是挑錯誤。” 此時盛夢嵐拿著作品走到譚鴻遠面前,緊張道:“譚老師?!?/br> 譚鴻遠將作品接過來,淡淡道:“我不是你的老師,你也不用叫我老師。” 有兩個看不慣盛夢嵐態(tài)度的學生在背后發(fā)出笑聲,盛夢嵐感到異常刺耳,臉刷一下紅了起來。 譚鴻遠只看了看兩眼就道:“你的心思根本不在這上面,你以為寫兩句我喜歡的詩,能讓我夸好聽的是嗎?” 盛夢嵐沒想到譚鴻遠會是這樣的反應,頓時懵了,怎么跟滕飛瑤說的不一樣! 譚鴻遠皺眉道:“你學習書法沒有多久,這沒關系,但你的心思太浮躁了,筆墨中的情感韻味雜亂一團,看著讓人煩躁不堪,你回去多練練吧,練時間越長,越能磨練你的心性?!?/br> 點評的語氣平淡無比,卻像鈍器割在盛夢嵐的心口,一種rou皮被拉扯的感覺,不僅疼,也讓她感到窒息。 譚鴻遠將作品還給她,然后道:“我已經說完了,如果沒什么事,把地方給后面的人讓出來?!?/br> 也不知道這女孩是從什么地方打聽到他喜歡的生僻詩句,可他向來不喜歡自作聰明的學生,自然不吃這套。 后面的學生清了清嗓子道:“這位同學,你讓一下好嗎?” 盛夢嵐無比難堪,淚珠在眼眶里打轉,轉身就去找滕飛瑤:“你耍我!你是故意的!” 滕飛瑤嗤笑道:“我耍你什么?盛夢嵐你還真是大小姐脾氣,我讓叔叔幫你給劉青老師遞話,讓你剛才出了臉,我有害過你嗎?” 她看到盛夢嵐被噎住,語氣稍微柔和些,“我把譚主席喜好的詩詞告訴你,但你自己沒有把字寫好,你應該不是想反過來怪我吧?” 盛夢嵐:“我……我……” 滕飛瑤失望地搖頭,道:“等結束我們在討論了吧,該到我了?!?/br> 盛夢嵐抬起頭,看到滕飛瑤走到譚鴻遠的面前,將手里的作品遞過去。 譚鴻遠拿著這幅作品看了一會兒,點頭評價:“松而不散,筆斷意連,你用了中國畫中的皴法技巧,有點像董源的‘披麻皴’?!?/br> 滕飛瑤點頭道:“我有臨摹過董源的畫作,當我練書法時連筆總是斷斷續(xù)續(xù),字字分離,于是想到用‘披麻皴’的技巧,沒想到譚主席竟然能看的出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