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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開漢神紀(jì)在線閱讀 - 第四十五回 起禍殃陰靈在線 激沖動利劍尋死

第四十五回 起禍殃陰靈在線 激沖動利劍尋死

    上回說到碭郡郡守王恬開盯著下邑縣縣令呂青看了片刻,鼻子冷哼一聲,并無言語,拂袖而去,繞開他來到張蒼面前,手扶張蒼創(chuàng)傷處,高聲道“御史大人受苦了,都怪下官王恬開來遲一步,以致張大人受苦,下官之罪也?!眳吻嘁宦?,雙眼“骨碌碌”一輪,怪聲道“什么?抓回來的是個朝廷御史大人?兩個庸才害煞我了,卻是苦也?!彪p眼一黑,歪倒在大堂之上。

    待到呂青悠悠醒轉(zhuǎn)的時候,他第一眼看到的是黑臉?biāo)久话愕耐跆耖_,現(xiàn)在他的第一要務(wù),不是弄清到底是怎么把朝廷命官當(dāng)犯人抓起來這回事兒,而是首要要弄清自已將要受到怎樣的發(fā)落。這個不用等他開口,御史張蒼就有了問責(zé)“呂縣令,你乃是朝廷的命官,你的所作作為,實難稱善。拋開我個人的遭遇委屈不提,你在你子呂臣的事兒上,難免有假公濟(jì)私的過錯。當(dāng)今始皇帝政令治下,普天下不敢徇私,我張蒼絕不是計較個人得失的小人,當(dāng)然我也不敢圖一己的報復(fù),現(xiàn)在我只有據(jù)實上達(dá)。你且放心好了,我決不會虛詞陳章,我們大家只有在公律之下,才各得其所也?!眳吻嗫植勒鹈C,急急招呼還躺在床上下不來地的兒子呂臣出來,一同致謝道“謝張御史體恤,我們父子居位地方父母,舉止失德,伏辜《秦律》決斷,無有異議。”大家一見呂臣傷重,都起了惻隱之心,也就再也沒有人說什么,退出縣衙門來。

    碭郡郡守王恬開出了下邑縣,便使人招醫(yī)家調(diào)治張蒼,張蒼力辭,道“只是受些皮外傷,不敢勞公務(wù)醫(yī)療,公私有別,只是借你的碭郡官驛,修好呈文,上達(dá)朝廷即可?!蓖跆耖_也不知御史張蒼表里,只能諾諾,于是,這一行人和韓信、蒯通作別。恬開道“蒯通,雖然是你持張御史的身牌鐵證,解救了張御史,其情可嘉,有司必賞,但是,你為大秦臣民,做這份上,也是義務(wù)。好了,我們就先行一步,其后你只管到郡里來,自有理會?!必嵬ㄖx過,道“草民只是舉事兒,出力的還是有司郡守老爺,小可安敢妄自居功,大人公務(wù)忙,只管自回,我們有些瑣事兒要完,就這樣了?!庇谑?,郡守、御史一行先回碭郡郡治睢陽城。

    再說那魏勃、候敞一見出了事兒,早早避開了,連臉也不敢露。倒是蒯通、韓信在呂府上看到了十分納罕的一幕,那個呂臣的新娘子畢月兒竟然撫摸在呂臣的瘀傷之處,哭得梨花帶雨,十分動情。這叫韓信、蒯通面面相覷,感嘆人性的多面復(fù)雜,本來在他們的印象里,畢月兒本是韓(國)信的女人,乃是被呂臣擄掠去的,無時無刻都很不能手刃了他,如今所見,這真是令人顛覆三觀,她竟然心疼起呂臣來?真是讓人無解啊。

    韓信、蒯通眼見得呂臣和畢月兒相擁在一起,實在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韓信便上前辭行,道“呂臣,現(xiàn)在所有的情況你已經(jīng)知道了,我和蒯通、韓(國)信三人成眾,眾虎成很,是情勢所逼,并不是有意結(jié)為朋黨來對付你們父子。不過事情這么一來,倒變成難辨之是非,罷了,我們大家還是順天受命吧。韓信本是來睢陽求親的,只是無果,白受了許多的挫折,我也認(rèn)了,今日就此告辭回桑梓淮陰去了?!眳纬几杏|道“那韓兄珍重慢行,謹(jǐn)祝一路順風(fēng)了,我只要月兒相知,肯定會好起來的。我現(xiàn)在想通了,也不怨誰,也不去找韓(國)信了尋仇了,昔日恩怨,盡讓它隨風(fēng)而去,至于你和蒯通,這么做也是情理之中,我能理解?!必嵬ㄒ还笆值馈凹热淮蠹揖墲M,我也就此別過,我的所作所為,是因為我和張蒼本是同門,激于仁義。哪會想到去邀功???所以我決不會去郡里領(lǐng)什么賞,也決不會再去找張蒼圖個私念,話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我馬上就回薊縣去了?!闭f完,韓信、蒯通作別,呂臣很是重義,雖不能走路,讓人抬著,送至長亭,和韓信、蒯通灑淚而別。

    一個月后,呂臣略略傷勢好些,也能下地慢慢走路了,只是他的父親呂青,受京城御史司彈劾問責(zé),貶官淮陽郡蘄縣大澤鄉(xiāng)(今安徽宿州市)邑令,即刻赴任,便行交割。(秦朝形成我國行政政體的基本模式,行政區(qū)的等級是由朝廷內(nèi)史轄區(qū),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直轄市;郡,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縣、鄉(xiāng)、里五級組成,而里相當(dāng)于現(xiàn)在的村。其實在縣和鄉(xiāng)之間,還有一個非正式的行政等級——邑,也就是大鄉(xiāng),縣以下特別重要的地方,劃成的一個特區(qū),呂青去赴任的大澤鄉(xiāng)就是這樣一級邑的建制)于是,他們一家自去大澤鄉(xiāng)赴任而去。不料這一去,竟又引出一段殺伐兇事來,撼動泗水郡,風(fēng)起沛縣城,云涌豐邑郭。

    其時已經(jīng)到了秦始皇九年,秦朝政令越來越苛嚴(yán),全國大興土木,邊關(guān)修筑長城、京師大修驪山陵、阿房宮以及其他的林苑宮室,整個國家十室九空,百姓流于征途,無不怨聲載道。

    就在呂青剛剛來到大澤鄉(xiāng)的時候,他被自己的官衙嚇了一大跳,比起先前的軒敞華麗的下邑縣公廨,眼前這座鄉(xiāng)邑官署破敗不堪,瓦楞上茂盛地長著離離雜草,雅雀亂飛,簡直就是一座寒磣的土地廟。呂家父子見狀唯有一聲嘆息,自念天道公正,也是自己作惡使然,有什么辦法呢?見過當(dāng)?shù)赝らL、嗇夫、求盜、三老,他們也是不冷不熱的,于是自己只有動手灑掃歸置。

    就在呂家父子自己動手收拾官衙的時候,忽而,大門外傳來響鈴響,一個走卒慌慌張張進(jìn)來報“呂老爺,縣令大人來了?!眳吻嗉奔币ジ鹿в?,可是,這位蘄縣縣令大人來得實在是太快了,扯嗓子大叫“那位是新來的鄉(xiāng)邑邑令呂青?。俊眳吻鄠}促之間,好生狼狽,低頭跪迎道“下官就是新來的大澤鄉(xiāng)邑令呂青,不知大人駕到,有失遠(yuǎn)迎,請老爺恕罪?!边@位蘄縣縣令韓廣,七竅朝天,盛氣凌人,正眼也不覷他,一路昂昂自己坐上邑令的寶座,全然不顧呂青肅立一旁,教訓(xùn)道“我聽說你是犯官,失德貶謫,流配在我的麾下,可知我蒙皇帝天恩,事事都要克己,你要給我聽好了,再有作惡,我可不容你的,”呂青聽了暗暗咬牙,只是諾諾,看到身邊的兒子呂臣一臉怒色,急忙牽扯一把,兩人暗忍。

    話說到這兒,旁邊的一個人等不及開口了,他是誰?沛縣獄椽曹參,道“韓老爺,請歸正題,我曹參是朝廷的公人,自有朝廷的公干,沒有許多的閑暇滯留在貴寶地?!表n廣一聽,打個哈哈道“啊,那是,那是,那個誰?呂青是吧?這位從泗水郡沛縣來的獄椽曹參曹大人,押解一隊刑徒來到你們邑,你給他辦了交接,可須仔細(xì)些,我因公干甚忙,就先去了,至于你呂邑令,明天再來縣里領(lǐng)命,就這樣吧?!闭f完,站起來就要走,曹參一見不冷不熱的地道“韓大人,下官曹參有文書在此,我此行是代行泗水郡命,不是沛縣獄椽行政,和你老爺?shù)燃?,你且看清楚了?!表n廣碰了個軟釘子,臉色尷尬,鵝行鴨步,道“理會得,本縣先行一步?!眳吻嗉奔比ニ停n廣雄赳赳去了。

    曹參即和呂青辦了交接,臨別時,曹參撫背呂青道“我聽說你以前是下邑縣令,不管你怎么樣貶謫在這兒,但是,我看你相貌居正,不像那個姓韓的,相由心生,一臉卑劣,不過是個小人得志,雖然有大起落,絕無大結(jié)果,也決不會騎在你頭上太久的?!眳吻嘁宦牶貌徽痼@,只是恭敬允諾,忙邀曹參至私邸敘話,曹參拱手道“我就要登程回家,不過,我們這就認(rèn)識了,惜緣,惜別!”呂家父子,苦留不得,只有揖別,曹參自去了。

    曹參回道沛縣時,一見情狀,可真是步步驚心了,為什么這般,因為此時的沛縣,儼然是一處行宮,一處小朝廷了,為什么這么說?因為此時的郎中令趙高坐鎮(zhèn)沛縣,為始皇帝的新阿房宮選妃子。而太子扶蘇巡視地方,駐蹕泗水(一名四川郡)郡郡治相縣,即今安徽淮北市,意圖不明,后文自有交代。就連沛縣以下的豐邑,也是據(jù)兵,大將軍王離和部將靳歙以為拱衛(wèi)。

    曹參剛剛回到縣署,氣還沒喘勻,就見中尉靳歙持符迎頭過來,道“你是沛縣獄椽曹參是否?”曹參拱手稱是,靳歙急忙命令道“受命趙郎中令,特差你和我們一起有行動,不過,我先得交待一句要緊的,你在過程中不得過問里中秘密,帶好你的伴當(dāng),我們即刻就走吧?!辈軈⑿闹屑{罕,這拿人的事兒,平時都是縣尉、都尉,或是下邊的亭長、求盜去辦,今天怎么找上自己這監(jiān)獄警衛(wèi)這塊來了,當(dāng)然也不敢問,只有諾諾領(lǐng)命,自己宣來獄吏任敖,隨靳歙的人馬一路靜悄悄出了沛縣縣城,往郊野行去。

    他們一行逶迤來到郊外,房舍漸漸稀少,如入秘境,走著走著,曹參暗暗叫起苦來,原來他認(rèn)得這是去往樊噲莊上的路,這是要干什么?曹參用雙眼的余光偷看了一眼靳歙,好家伙,一臉嚴(yán)肅,象人家差他二斗小米似的,哪敢發(fā)問,只有將話咽了回去。此時已近黃昏,落日平西,等到到了樊莊近前,靳歙一揮手,讓隊伍停止前進(jìn),做了個潛伏的手勢,軍卒們理會,四處找地形地物藏身,同時他也回頭回頭看了曹參一眼,曹參領(lǐng)會,即招呼任敖,兩個人找個草窠子躲了。

    如此一來,也沒過了多久,一鉤彎月漸漸顯現(xiàn)出了東方,和落日余暉相掩映,紫霞回照,暮鴉投林。正在曹參不明緣故,大感懈怠的時候,只見樊噲莊上出來兩個人,由于天光漸漸昏暗,看不真切五官,只見剪影,不過他們的行為實在是令人有些詫異,原來他們大晴天的晚上,竟然打著雨傘,而且一個人正死死遮定另一個人,急急而行。曹參正在納罕,只聽得曠野上一聲唿哨,靳歙已經(jīng)躍出,整個隊伍便對這兩個人包抄過去。

    當(dāng)隊伍嚴(yán)嚴(yán)地圍定那兩個人的時候,那兩個人已然撤下雨傘,原來是一對母女。此時她們的臉色蒼白,由于極度惶恐,冷汗津津打濕了鬢發(fā),她們的雙眸里盡是世界末日一般的絕望。靳歙一招手,早有軍卒用丹朱托盤,恭恭敬敬地奉上花紅禮物,上面還有一千錢。只聽得靳歙朗聲道“恭喜主家,令嬡得選皇帝宮人,被充后宮,富貴不可限量,嬪妃之選,千里挑一,可喜可賀,現(xiàn)在特下聘禮,請新宮人家眷收納。”那母親頓時發(fā)出一陣絕望的哀鳴,辯解道“稟告老爺,其實小女已然下嫁人家了,因有急事兒,小婦人特送她回婆家?!?/br>
    直到這時,曹參這才知道自己是被裹挾,配合靳歙選宮人而來,而眼前這一對母女,十分年輕,其實就是自己的熟人。因為自己一直和一個人熟絡(luò),這個人就是樊噲,自己和劉季一伙經(jīng)常來往,故很是了習(xí)樊噲的莊子。眼前這位女兒就是樊噲的大侄女,名喚玉英,到了這時,曹參這才急了。靳歙鼻子冷哼一聲,回頭招呼曹參道“曹參,你們同鄉(xiāng)黨,用沛豐鄉(xiāng)音,說話方便,你來告訴她們,樊玉英,年方十四,待字閨中,容顏絢麗,身材曼妙,淑德溫婉,而且針黹女紅是當(dāng)?shù)胤娇?。蒙神秘之靈指引,昨日你在河邊洗衣裳,朝廷郎中令趙高大人,就微服化裝暗暗上門察訪你了,并且以天意相中與你,只是當(dāng)時他人少力薄,恐有不便,是故不驚動與你。但是你今日自個察覺,意圖出逃,再尋配人家?!辈軈o奈,只有鸚鵡學(xué)舌一般說了一遍,話說到這份上,那對母女什么都明白了,登時腿都軟了。

    靳歙見機(jī)又強(qiáng)調(diào)道“樊家美女,我實話告訴你們,我們不埋伏在此,恐怕就見不到你人了,早就逃了,可是我告訴你們,我們有神秘高人在縣里坐鎮(zhèn),你們的情況,我們坐于廟堂,纖毫畢知,我勸你們還是如實回答。如果你還在撒謊,說你們已經(jīng)結(jié)婚,等鬧到沛縣公堂上,我們只能用弄婆女醫(yī)給你驗明身體,如果你結(jié)婚也就罷了,如果是處女孩兒,到時候可就不可收拾,別說是你自己吃一刀橫死,株連而起,你的家人、族人,或死或流配,我也說不準(zhǔn)了。”曹參聽了,驟然膽寒,又怕這母女不解,于是上前低聲勸道“我看你們還是趕緊如實認(rèn)了,這選為宮人,也是幸事兒,說不定就是一場富貴,要不然,禍在眼前,逃無可逃的?!狈夷概犃?,心中恐懼,一起跪倒塵埃,哀求道“官爺恕罪,民女糊涂,我們愿備候選的?!痹缬熊娮渖锨?,半是劫持一樣扶持其這對母女,一路張揚(yáng)回樊家莊子去了。

    樊家莊子一見官兵突入,雞飛狗跳,人人震恐,家家躲瘟疫一般偷偷關(guān)門閉戶,也有膽大的伸出頭來窺探,一見官兵逡巡眼神,可就飛快地縮頭藏匿,靳歙一隊人馬竟然就這樣精準(zhǔn)地自己在前頭進(jìn)入了樊玉英家。靳歙出言道“樊宮人,皇帝身為天下人父母,理綜人倫,不失道德,既然今天是你出閣之期,可喜可賀,你就當(dāng)你家中庭,拜別父母長輩,祖宗社稷,當(dāng)?shù)厣竦o,仰慕榮華而去吧?!?/br>
    玉英早邀出家人——父母祖父母,依依拜別,道“玉英年長及笄,蒙皇帝天恩,這就去京城了入選宮人去了,各位家人應(yīng)該為我喜慶,等到我富貴了,再回家來謝家人養(yǎng)育之恩。”她的父母、爺爺奶奶一家子眼見得自家的女孩兒楚楚可憐,瞬間就要生離死別,忍不了抱頭痛哭,靳歙也是感傷,細(xì)細(xì)善后,命令軍卒安排,最后強(qiáng)制道“吉時到了,我們出門了。”樊玉英于是再拜,別了家人,靳歙心細(xì),使獄吏任敖權(quán)充娘家人,說些沛豐吉利話,行些地方婚嫁習(xí)俗,自己也圖個心安,最后任敖上前將她扶上馬去,即回縣署。

    途中,曹參隱忍幾次,最后還是忍不住問靳歙起來,道“靳將軍,你們是如何這么清楚人家的情況的?莫非真有高人坐鎮(zhèn)沛豐不成?”靳歙莞爾,接著道“曹參,已經(jīng)說過,不能過問過程秘密,你不聽?”曹參惶恐,道“曹參不懂規(guī)矩,將軍恕罪,我這就不問了?!苯ǜ锌馈拔覀兏鐐z之間就不用那么較真了,給你說實話,其實我也不知道,這里頭真是見鬼了,我們的一舉一動似乎全在郎中令的檢測之中,極其可怕,我們也沒有辦法,只能硬著頭皮,玩偶一樣勉力向前?!辈軈⒌懒酥x,心中思忖“是的,似乎有一股陰邪的東西在主宰著一切,那么,這到底是什么呢?看來我一定要留意它,好了,此事得去找那一個人來商量,肯定探明端倪,這人嗎?當(dāng)然是劉季,他是個大八腳螃蟹,沒有他打聽不到的事兒?!毕氲竭@兒,心里有了主心骨,也就不那么的急躁了,定下心來回到縣署。

    再說那郎中令趙高此行奉昭選妃,在沛縣縣署設(shè)定一間密室,平時簾幕低垂,帷帳重疊,里中是啥?誰也不知道?神秘得靈異已極。就是沛縣令費(fèi)去病也是遙遙止步,然后再肅然恭候,等人轉(zhuǎn)告之后,方才能夠覲見趙高。于是,這一切更加籠罩著層層迷霧,說是下來尋嬪妃,也不見入選了多少少女,僅僅征召一兩個人而已,而且,一旦入選,即行軟禁在官署里,重兵保衛(wèi),也沒見進(jìn)貢到咸陽去,只是再也不使人見得,這一切弄得兇吉未卜,流言四起,不知道這伙朝廷來的京官,意欲在泗水郡干嘛?

    這一日,沛縣費(fèi)令循例覲見趙高,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高一身黑衣出來,陰柔詭異的看著費(fèi)令,只看得他頭皮發(fā)麻,最后,趙高陰陽怪氣地笑了起來,神色也趨于平和,看來他今天心情不錯。道“費(fèi)縣令,本宦官聽說沛豐有一道名吃,乃是狗rou,我想嘗嘗,更主要的是神靈想嘗嘗,你居官在此也有不少時日了,你應(yīng)該知道民間是誰,烹調(diào)得一手好狗rou吧?!辟M(fèi)令一聽他今天談及輕松話題了,松了一口氣,也沒有那么拘束了,陪笑道“那是自然,沛豐狗rou可是海內(nèi)一絕,香辣軟糯,金脆適中,當(dāng)然這與烹調(diào)得法很是關(guān)聯(lián),所以沛豐民間不乏烹制狗rou的高手。其中樊家莊子的一位,世代屠狗賣狗rou,產(chǎn)銷一條龍服務(wù),名頭響亮,當(dāng)然最主要的是他有一手烹制狗rou的絕活,火候汁水,無不拿捏得極好,因此,本名樊噲,因庖廚手藝好,刀功善切出極好的形態(tài)菜肴,人送一個綽號樊膾,大人有意,下官這就征召他來就是。”趙高陰測測笑道“好,不過這個樊噲,現(xiàn)在有心復(fù)仇而來,時不時想算計我宦官,他可是那尋來的宮人樊玉英的親叔。這又有何妨?本老公有神物,何懼誰來?任憑誰,皆可斗一番為樂,費(fèi)令,你去安排就是?!辟M(fèi)令諾諾,責(zé)令縣丞蕭何立馬去辦。

    蕭何哪敢怠慢,親自出了縣府,即刻就笑了,為什么?正所謂有尋寶的,撞上獻(xiàn)寶的,樊噲正在沛縣公廨前伸脖子探視呢,蕭何急招呼道“正要去府上找你,可來得正好,目今京城來的趙高宦官大人,要吃咱沛豐的狗rou,縣令大人恐怕廚子不地道,損失地方特產(chǎn)名頭,所以特地委托我來找你,若是做得好,那賞賜那少得了?!狈畤堃宦?,啐了一口,怒道“我還有有心烹制狗rou,我恨不得吃了那狗官的rou才是,他把我侄女兒弄到這兒,都怎樣去了?我覷準(zhǔn)他與他沒完?!笔捄螌⒎畤埻频揭贿?,掩口小聲道“你不要命了,龍祖天威之下,趙大人奉昭行政,你胡說什么?現(xiàn)在是費(fèi)縣令點(diǎn)你大名,豈有討價還價之理?再說,你侄女不是還在官驛嗎?你伺候好趙高胃口,說不定就有萬一的機(jī)會翻盤。你要是一味地抗拒,那我告訴你好了,不但沒有一絲希望,那倒是有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慕^望等你?!狈畤埅q自狐疑,蕭何附耳道“我還要告訴你一個驚天的秘密,趙高這次到四川郡來,絕不是選妃子那么簡單,他背后有更大的秘密,有一個無形的陰影在游蕩,知道了這個謎底,玉英那事兒一定能轉(zhuǎn)機(jī)。”樊噲悟性很高,一拍腦門,瞪大眼珠子,道“蕭大哥說的全是道兒,你去快快與我通融,那我一定要進(jìn)去了?!?/br>
    蕭何前導(dǎo),引薦樊噲見了趙高,趙高呵呵道“本宦官為皇帝盡忠,行走海內(nèi),許多的事兒,許多的人兒,見得多了去了,不是誰想來我這兒就能來的,首先要過我這道關(guān),再過我背后神靈那道關(guān),再后來,你要是做得好了,無有不可商量的事兒,那個誰?樊噲可聽分明了?”樊噲諾諾,道“樊噲自幼的手藝,斷不會有侮使命?!壁w高叫一聲好,又道“本宦官的狗rou其實要求很簡單,務(wù)必要辛辣,至極的辛辣?!狈畤堔哉?,道“大人,可是找對人了,樊噲專一的做辛辣菜,一應(yīng)辛辣,黃姜辣蒜,無不應(yīng)手······”可是,趙高容不得他再吹下去了,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茬,從身上掏出一個小匣子來,打開,里面是一塊烏黑油亮的植物塊莖,朗聲道“知道這是什么嗎?”樊噲審視再三,費(fèi)盡心思,琢磨有頃,最后放棄了揣度,道“我是個村夫,不認(rèn)識這東西,請大人一口講清楚就是了,別憋死我。”趙高鼻子冷哼一聲,背手道“休說你不知道,本宦官也是初見,這物事乃是南海郡的粵地之南,象郡駱越、交趾縣又之南的暑熱雨林里產(chǎn)的,叫做番姜,又叫辣子草,其性極辣,當(dāng)世無雙,你要是吃得了這辣的,你就過來烹制狗rou,一切好說,否則,請自便?!保ó?dāng)時辣椒還在美洲叢林里野生呢,中國沒有辣椒)說完,招呼手下道“放狗?!笔虖穆犃朔懦龉穪恚w高又招呼道“喂了。”將手中的番姜掰一部分遞與手下。

    于是,趙高的幾個手下使出強(qiáng)力,按倒那狗,將那塊番姜強(qiáng)行喂了它,片刻,只見那狗轉(zhuǎn)起圈來,嗚咽哀鳴,狗嘴里冒出白氣,以頭抵地,痛苦的跳起瘋癲的舞步,情狀十分的恐怖,讓人看不下去了。趙高揮手讓人拉了下去,然后,挑釁的看著樊噲道“怎么樣?你見過的,還敢嘗嘗番姜,再來我這兒烹制狗rou,然后再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嗎?”樊噲“呵呵”一笑道“此細(xì)微小事,畜生都敢,狗也能吃,豈能嚇到男子?”伸出手來,趙高便將手中的那塊番姜與了他。樊噲看也不看,直接納入口中,頓時感到口腔著火了,脊柱強(qiáng)直,頭皮發(fā)麻,無數(shù)根頭發(fā)沖天絲絲直立,白煙冒出,睚眥欲裂,全身辣的不可忍受,好個樊噲,一提意志力,談笑自若,道“謝郎中令,這個辣味真夠勁,痛快,不知道你還有沒有?”趙高陰測測笑起來,嘆氣道“真?zhèn)€硬漢,當(dāng)世少有,能忍,極能忍,好了,不用再吃了,番姜是稀罕之物,南??ぁ⑾罂ど县暤木瓦@么些,哪能讓你一個人全吃了,拿什么來烹制狗rou,后頭的事兒事關(guān)京城,誰也擔(dān)待不起,你回去吧,明日可來?!?/br>
    樊噲聽了徐徐出了趙高官驛,臉色紅紫,像個煮熟了的大蝦蟹,整個臉面癱了,不受控制地露出古怪笑意,仿佛是帶一個假面罩,可笑更可怕。蕭何、曹參來問,只是頷首,也不說話,從容出了沛縣城,眼瞅得四周沒有官家的人,發(fā)聲吶喊,突然一路狂奔,見了水,一頭扎進(jìn)去,只見在水里周身冒出氣泡,白氣從頭頂冒出來,狂呼一聲“好辣,好辣啊。”又一頭扎進(jìn)水里,瘋狂“咕咚”喝水不已。

    翌日,樊噲來到趙高的官驛,為了施救自己的侄女兒,他可是做足了功課,竭盡全身本事,煎炒燉炸,果然是功夫不負(fù)有心人,他可是極度的挑逗了趙高的味蕾,等他誠惶誠恐地等來一句趙高的點(diǎn)贊“好,很好,沛豐狗rou真是海內(nèi)一絕的佳肴啊,”時,全身終于松弛了下來,接下來,他以為自己可以收獲了,只是在等一個合適的時機(jī),再提出自己的要求來,解救自己的侄女兒樊玉英就行了。

    當(dāng)日,趙高宴請沛豐大小吏胥,興起甚歡,酒酣之際,很是放得開,也顯露出自己本真的一面來。畢竟他是趙國隱宮而生,好賴也算是個趙國王孫,如今,被滅了國,被秦國毀了社稷宗祠,為了國恨家仇,自己入宮作了宦官,弄得不人不鬼的,天天置身于秦始皇的高壓之下,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活著,豈敢有半點(diǎn)差池,好不容易有個外放的機(jī)會,終于可以放肆一把,俯瞰別人,總算有點(diǎn)成就感了。

    樊噲總算等到內(nèi)堂傳喚,心里有數(shù),自己應(yīng)該有機(jī)會說話了,急匆匆趨入,躬身大禮,眼見得趙高臉色酡紅,心氣正高道“樊噲,你好手藝,伺候得人神共慶,我趙老公不是刻薄之人,快快賞錢。”他的話音一落,早有軍卒奉錢上來,樊噲一見,尋思機(jī)會差不多了,趕緊拱手道“謝趙大人賞,但是,樊噲不要賞錢,只要······”趙高陰森森一笑,插話道“你不要賞錢,只要放回你的侄女對不?”樊噲低頭道“大人,圣明,小可正是此意。”誰知道趙高一聽,眼白多了,嘴巴歪了,對著樊噲一口啐出來,大怒道“呸,你這粗人,你以為你是誰啊,想要什么就什么嗎?皇帝的東西你也敢要?你那項上人頭是否也要拿下來拾掇一番了?”此情景一出,整個大堂頓時鴉雀無聲,誰也不敢言語。樊噲立刻石化了一般,臉色紅白劇變,低頭咬牙切齒強(qiáng)忍著,再也不愿看任何人的各路眼神,整個人似是要爆裂一般。就在這當(dāng)口上,趙高突然喜怒無常,竟然又上前,輕言撫慰樊噲,道“除了這個要求,其他的你可以提,本宦官會盡量滿足你,你看如何?”

    樊噲在突兀之間,陡然經(jīng)歷冰火兩重天,心中電閃雷鳴之后,竟然橫空祭出一個念頭來,也竟然能轉(zhuǎn)瞬滿臉堆笑道“趙大人息怒,都怪小可不知進(jìn)退,你就當(dāng)我放屁好了?!壁w高雪鸮一般笑了起來,夸贊道“這才是個識時務(wù)的奇漢子,忍死以生,我趙老公佩服你,待會兒我私自再招你,另有話說,你且先出去吧。”樊噲諾諾而出。

    趙高喝高了,起身出去如廁,然后轉(zhuǎn)身獨(dú)自待在偏堂休憩,這一切,樊噲看得真切,便隨身跟了去。此時,整個縣署正熱鬧,也沒有人理會樊噲,畢竟他是趙高認(rèn)可放進(jìn)來的人,所以,樊噲輕輕登堂入室,見門扉未掩,一側(cè)身躡手躡腳進(jìn)去,竟然看到里面只有趙高獨(dú)自一人,正斜倚在胡床上休息,神情昏昧,便輕輕叫了一聲“趙大人,你沒事兒吧?”只聽得趙高哼了一聲,調(diào)整一個角度,面朝里躺下,就在這時,顯露出身后腰中的所佩戴的短劍來。樊噲一見此狀,登時熱血沸騰,沖動不可抑制,殺機(jī)偶起,雙眼露出逼人的精光,心道“你這該死的閹人,今天可是死期到了,我今天不殺了你,難解我心頭之恨,你敢當(dāng)眾羞辱老爺,老爺豈能干休。”全無半點(diǎn)猶豫,果敢就上前,伸手抽出趙高腰中之劍,望趙高脖子上一勒。

    趙高雖在昏睡,但是多年的伴君生涯,練就了他的睡著也睜半只眼的機(jī)警,他倏爾間覺得眼前人影一閃,猛睜眼見有劍影晃動,大叫一聲“有刺客,抓刺客啊?!泵艚莸胤潞?,樊噲一擊不中,已然將胡床斜開下來一塊木頭。此時,樊噲已然見到靳歙帥人圍堵過來,眾眾濟(jì)濟(jì)盡是人影,轉(zhuǎn)身就逃了出來,手中的劍也忘了丟掉,急急亡命狂奔在廊廡之下,和兩個互相扶持的人擦肩而過,這人是誰?劉季和夏侯嬰也,便隨手將手中的兇器——短劍一扔,疾去如風(fēng),跑得沒影了。

    這也是禍福無常,人是決難知道身后那一刻會怎樣的?劉季也是酒酣,急急去找?guī)?,夏侯嬰跟著,只見得眼前一花,一個好生熟悉的人影就這么穿了過去,心里嘀咕“這是人???還是鬼啊?瞬間就沒了影蹤,嚇得我尿都憋回去了?!蓖蝗?,聽到一聲鏗鏘有聲,眼前一亮,原來是一把寒光湛湛的短劍,正插在假山的石頭縫里,劉季哈哈一笑,敏捷地?fù)尩绞掷?,?xì)細(xì)審視,只見得在燭火余光之中,劍身一團(tuán)高光,渾如熊熊烈火,隨著人的視角炫彩爛漫,寒光之中,漁網(wǎng)紋的劍身凜凜然顯出一股貴族的氣場。劉季雙眼眸子里盡是興奮的火焰,驚嘆不已,道“天降寶物,好一把神級兵器,堪比魚腸,堪比閩中郡、會稽郡的古冶子門徒們的大匠之手筆······”夏侯嬰湊了過來,笑道“看,這上面還有銘文署名嗨,邯鄲郡趙高自用,我的娘啊,這是趙高郎中令的佩劍,怎么會讓人扔在這兒?看來他是死定了?!眲⒓敬蠼幸宦暋安缓昧?,我回憶起來了,剛才那個哧溜一下跑過去的人影,他娘的就是我的死連襟樊噲,對了。肯定是樊噲莽撞,做出出格的事兒來了,我們闖禍了?!本鸵拥羰种械膭?。可是,已然遲了。

    整個官驛此時已是警鈴大作,軍卒們手中的火把將整個園子映照得通明,靳歙大叫“快拿下刺客?!贝藭r,趙高也趕了出來,吼道“就這前面?他們手中還拿著我的短劍,趕快拿下刺客?!庇谑牵娮鋫兟劼?,鐵桶一樣圍定了劉季、夏侯嬰。這一聲喊,也提醒了這兩個人,留給他們的時間不是很多了,也別想跑得出去。趙高一邊趕過來,一邊大聲提醒“就是那個拿短劍的人就是刺客,是他偷了我的劍,企圖要刺殺我,一定不要讓他走了······”這一來,夏侯嬰反應(yīng)過來了,原來趙高沒死,也就是有人刺殺未遂,也可能這個刺客就是劉季推測的,就是樊噲吧。不過他隨手拋棄了兇器——趙高的那把短劍,而后被劉季誤打誤撞撿在手里鑒寶,而現(xiàn)在的情況就是趙高認(rèn)定誰手里拿著他的短劍,他就是刺殺他的兇手。

    劉季本能地扔掉那一把劍,可是沒有用了,他們已經(jīng)是全面包圍在里面了。只見夏侯嬰想了想,毅然俯身撿起來那把劍,迎著靳歙的官兵們跑去,留下一串低語,囑咐道“季哥,你不能有閃失,夏侯嬰先擔(dān)當(dāng)著,你出去在想辦法救我出去?!钡竭@時,劉季明白了夏侯嬰的良苦用心,心中好不震撼,眼見得靳歙上前,擒拿住夏侯嬰,奪下他手中的短劍,證實是趙高的佩劍后,所有人發(fā)出一聲得勝的吶喊,道“拿到刺客了,拿到刺客了······”趙高趕了過來,驗明之后,對著夏侯嬰大罵“你這該死的強(qiáng)賊,竟敢刺殺朝廷的命官,我一定要千刀萬剮將你凌遲處死,不,要將你的全家株連?!毕暮顙胫皇腔仡^,看了劉季藏身處一眼,只見現(xiàn)在所有人將注意力全放在他自己的身上,并沒有人主意劉季,劉季竟然也不走,一臉無辜地看起熱鬧來,不由得寬心地笑了。趙高余怒不止,質(zhì)問“是誰指使你來刺殺我的?還有沒有同黨,你這賊人,你說?!?/br>
    夏侯嬰咬牙無語,靳歙即令人上來,用大繩子捆搏,釘上枷鎖,就要牽下去。趙高叫聲“且慢,本宦官審你不說是不?”上前對準(zhǔn)夏侯嬰面門就是飛踹一腳,夏侯嬰頓時慘叫一聲,口鼻流血,趙高哪肯罷手,轉(zhuǎn)身拔出靳歙腰中的戰(zhàn)劍,大吼道“本官這就讓你去見大司命去?!惫纸幸宦暎瑩]劍直砍夏侯嬰頭顱,只見得一股寒流勁厲,夏侯嬰毛發(fā)拂動,微微合上眼睛,兀自等死,也不知道這夏侯嬰生死如何,這一場橫禍怎樣結(jié)局,欲知后事如何,敬請看第四十六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