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jié)
果不其然,宋淼眼睛亮晶晶的,連著點了幾下腦袋:“嗯嗯!” 段宜年就摟著她親了親臉頰,又在宋淼的唇上淺淺印了一個吻。兩人分開,段宜年站直,抻了抻被宋淼扯亂的衣領。 “淼淼,現(xiàn)在回……”話音突然截斷。 宋淼踮起腳,雙手環(huán)在段宜年脖子上,湊上去蠻橫又用力地堵住了段宜年的唇。 得,白做了個克制的紳士,宋淼根本不領情。 直到兩人都有些氣喘吁吁了才終于分開,段宜年手撐著橋上的欄桿,宋淼挨在他身側(cè),還在平靜自己的呼吸。 “段宜年?!彼雾档谝淮芜@樣認真而鄭重地叫他的全名。 “嗯,”這稱呼進了段宜年耳朵里也覺得挺奇妙,他微微側(cè)過頭去,應到:“怎么了?” “我特別認真,也特別幸運,第一次談感情就遇到你?!彼雾凳稚爝M段宜年的羽絨服兜里,隔著里子戳了戳他的腰:“你哪里都好,尤其是對我用的心思,讓我覺得自己被寵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 宋淼難以抑制地眼眶發(fā)熱,她想起小時候的生活,說真的,那么難她都捱過來了,就是因為一直想著不能妥協(xié),一定會過上更好的生活。現(xiàn)在,被段宜年愛護著,這種感覺真的太幸福了。幸福會讓人上癮,宋淼突然很怕有一天,段宜年會離開自己的生活,就像段宜歲一樣。 年輕的生命充滿了活力,卻有許許多多難以預測的意外,尤其是段宜年的職業(yè),更讓宋淼擔心。她從來沒想過要干涉段宜年的工作生活,只是想段宜年能在以后的生活里,能夠照顧好他。 “你工作那么累,我卻還來占著你的時間,事事都要你照顧我,這樣讓我覺得自己好沒用?!彼雾迪胱C明自己是個成熟的女人了,她對段宜年說:“以后,你就好好工作,不要分心,我會替你照顧好黎明?!?/br> 風怪大的,吹得宋淼話都快說不利索了。她吸吸鼻子,然后緊了緊被風吹歪的帽子。 段宜年注視著宋淼說完這些心里話之后的小動作,知道她是有點不好意思。 心里像是被熨斗熨帖過一樣,平靜又舒適。 段宜年拉過宋淼,扯入懷里抱著,厚實的羽絨服包住他們兩人。宋淼就偎在段宜年胸前,感受著男人身上的氣息。 “淼淼,謝謝你。你就是我二十九歲最好的生日禮物?!倍我四甑皖^親親她的額頭。 那些話宋淼都硬著頭皮說了,這會兒聽段宜年這樣還挺不好意思的,不過沒等她做點什么反應,段宜年就說出讓她更加驚訝的話。 “淼淼,等我忙過這陣,我們就結(jié)婚好不好?!?/br> 猶如“轟——”地一聲,宋淼的腦海炸出一聲巨響。這一刻她像是思緒萬千,又像是大腦當機一片空白。 眼前這個男人說要和我結(jié)婚。 和我結(jié)婚 和我結(jié)婚…… 宋淼想哭,嘴唇卻不由控制地上翹。她從前想過會不會有一個男人愛她,想和她結(jié)婚,共同組建一個幸福的家庭現(xiàn)在,她等到了。 宋淼覺得呼吸滯悶,她用力地將腦袋磕在段宜年胸前,想用這力度去傳遞她的情緒。 “好。”宋淼說完,在段宜年的毛衣上蹭了蹭鼻尖的不明液體。 段宜年也克制不住想笑的沖動,說實話,他甚至想對著海面大聲喊呼喊。這瞬間,因為宋淼的愛意,他覺得自己從一個從容淡定的成熟男人,變成了一個熱血沸騰的毛頭小子。好像什么都沒有也無所謂,反正有愛情。 回去的路上宋淼坐在副駕駛,腦袋卻一直盯著窗戶外。不是不好意思,而是想笑。做什么都想笑,玩手機也是,扣指甲也是,偶爾看一眼段宜年,更是。 這就是成年人的情難自禁。這一晚他們比前一晚的初次更熱烈。 草莓味的計生用品沒有了,段宜年便抱宋淼去衛(wèi)生間洗澡。他極力地克制自己,被宋淼看在眼里。 除了那個證明關(guān)系的紅本子,段宜年給了宋淼一切她需要的安全感。他給她一個溫暖的懷抱,一個承諾,一個家…… 如果很快就結(jié)婚的話,那么,不帶也是可以的吧?于是宋淼不管不顧地主動誘惑段宜年。 掩住聲音的水流聲,宋淼眼角的淚痕,浴室里仿佛彌漫又蒸騰的水霧……于是段宜年一向引以為傲地自制力土崩瓦解。 宋淼原計劃給段宜年過完生日就回去,結(jié)果這么一鬧,硬是又多待了好幾天。這幾天里,段宜年會趁宋淼睡著的時間里局里辦公,但大多數(shù)時間里是帶著資料回宿舍。他會打很多電話,將收集到的信息整理在活頁本里。 宋淼從來不在他工作時打擾他,每逢段宜年有什么事情,她就自己在一旁玩玩手機。有兩天,她甚至叫段宜年買了個電飯煲回來,每日變著花樣給段宜年熬滋補的湯。 香味飄得整個走廊都是,段宜年也老被同事打趣。宋淼后來便會多熬一些,分給段宜年的同事喝。 雖不是長期的同事關(guān)系,但宋淼總是為著段宜年的同事情意考慮,這些送出去的湯也算是為他打點關(guān)系了。 蜜里調(diào)油地過了一周,宋淼覺著再不回就真有些不妥了。于是收拾好行李準備坐城際大巴回去,段宜年不許,非要自己開車送。 這一來一回的要花上許多時間,宋淼也不許。兩人就僵持著,最后還是宋淼說想讓段宜年早點查完案子早點回去,這才讓男人松了口。 回去那天,段宜年去車站送人。站在站臺下,段宜年說起上回看見宋淼從大巴車下來時的心情。 真的,毫不夸張地說——心跳快得要命,一心覺得,這輩子就是她了。 第五十七章 宋淼回去了。 黎明在城郊陪外公外婆,為了讓老人家多享受一下兒孫繞膝的天倫之樂,宋淼沒去接黎明回來。 她最近都是待在醫(yī)院,給護工阿姨提前放了年假,自己親力親為地照顧宋老太太。 隔壁床的大叔病情好了很多,他已經(jīng)拆去包在頭上的紗布,但滿臉都是猙獰的粉紫色創(chuàng)痕。大叔能說話了,但是他不怎么開口,宋淼猜測或許是受了車禍的影響,心理上造成了不可磨滅的陰影。 這位大叔的護工阿姨是外地的,想早點請假趕春運回家,大叔本人沒說什么,然而肇事司機堅決不同意。這場車禍耗光了肇事司機的財產(chǎn),目前已經(jīng)沒有余力再額外請一個護工了。 不管是護工阿姨還是肇事司機都有自己的難處,宋淼這人就是心軟,想著照顧一個也是照顧,正好自己得空,順帶捎上這位大叔也不算什么大問題。 于是在大雪隆冬的日子里,宋淼每日拎著保溫桶,坐著公交車往返于家和醫(yī)院之間。她又開始研究各種口味和療效的滋補湯藥,給兩位病人補身體。 宋老太太臥床近一年,病情反反復復,中途又經(jīng)歷一次病情復發(fā)和意外摔倒,所幸現(xiàn)如今還能時常和宋淼開個玩笑打趣。目前唯一的困境是因為天冷了,宋老太太下床活動的時間更少了,肌rou有輕微的萎縮和失力,也時常得個感冒氣喘的小毛病。 因著宋淼親力親為地悉心照料,宋老太太日子過得還算滋潤。隔壁床的大叔也從一開始不愿意和宋淼交流,到現(xiàn)在偶爾和她聊幾句、囑咐宋淼路上注意安全。 那天是臘月二十八,已經(jīng)臨近年關(guān)。宋淼拎著在家里煲好的雞湯進病房時,著實被里面的一片狼藉嚇到了。 滿滿當當一屋子的人,有西裝革履拿著文件和本子記錄的,也有拎著些年貨水果的,還有醫(yī)護人員,不過這些都還不是問題所在,真正讓宋淼覺得奇怪的是隔壁床的大叔——他雙眼赤紅,一臉憤怒地嘶吼,發(fā)出沙啞的嚎叫聲,看著尤其可怖。床頭柜上的玻璃杯被他揮在地上,玻璃渣子混著水濺得到處都是。還有滾落四處的梨和橘子,部分已經(jīng)砸爛,而他本人,被六七個人醫(yī)生護士齊齊按在床上。 當大叔被完全制住的時候,宋淼看見他哭了,布滿坑坑洼洼傷痕的臉龐上滑過一大滴眼淚。 宋老太太震驚地看著這一切,說不出話,她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到了。 宋淼急忙跑進屋,她跪在床沿上給老太太順氣,嘴里不停地念著:“別怕……別怕……” 過了會兒,那位大叔被打了一劑鎮(zhèn)定安神的藥,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病房里留了一個護士值守,其它醫(yī)生護士以及穿著正裝的人都先行離開。 宋淼哄睡了老太太,然后從護士口中得知了今晨的事情經(jīng)過。 新春群眾關(guān)懷活動年年都有,今年,婦聯(lián)和政府的工作人員下來給高齡老人送祝福,特意拎了年貨和水果來醫(yī)院看望宋老太太。宋老太太萬分感謝,熱情地和他們握手、聊天。 一開始,一切都沒什么不妥,直到一位男士說宋老太太這個情況屬于“獨居的高齡孤寡老人”時,隔壁床一直默不作聲的大叔突然發(fā)了神經(jīng)一樣,一把將手邊的玻璃杯揮落在地。 這場面太突然了,劇情走向完全超出大家的預料,把這幾位走基層的干部們也嚇得一跳。 說完了事情經(jīng)過,護士就因為醫(yī)院里面事務繁忙被撬走了。臨出門前她對宋淼說,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按求救鈴。宋淼點點頭應下。 病房里再次回歸安靜,宋淼坐在兩張病床中間的塑料凳子上面。她將宋老太太的手放在被子里捂著,轉(zhuǎn)而去打量隔壁床昏睡的大叔。 大叔面部的創(chuàng)傷雖然可怕,但他這段日子,和宋淼講話時,語氣還是溫和客氣的,以至于宋苗想起剛剛進入病房時看到的那一幕,還覺得難以置信。 大叔發(fā)起瘋來難以抑制的場景真的太像宋老太太的親兒子了。那人愛賭.博、愛酗.酒、很少著家,但每次回來都會把家里弄得雞飛蛋打,亂七八糟。他會沖著宋老太太和宋淼吼,像發(fā)了瘋一樣把家里翻得亂七八糟,只為得到老人辛苦攢下的錢去賭。如果得到了他就開心地走了,如果沒有他就會動手打人。 這就是為什么宋老太太看見隔壁大叔剛剛發(fā)瘋的樣子被嚇得一動不動,這就是她多少年來的噩夢啊。 宋淼還是想不通大叔當時激烈的反應,就因為一句“孤寡老人” 這太夸張、也太離譜了。 中午時分,宋老太太先醒過來。她眼皮浮腫雙目無神,顯然還因為上午的事情而感到憔悴和疲憊。宋淼安慰著她,又拿出了早上還沒有喝的熱湯。 老太太滴水未進,只是怔怔地說起她那個敗家的兒子。 宋淼沒有打斷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春節(jié),正是一家團圓的時候,老太太會想起他再正常不過。 以老太太如今的身體狀況,哪怕是在醫(yī)院里天天養(yǎng)著,又還有多少快樂的日子可以過呢? 下午2點多,宋淼午睡途中迷迷糊糊接到段宜年的電話。 段宜年應該是剛忙完,正在去吃午飯的途中,宋淼可以從電話聽筒中聽到段宜年那頭傳來的馬路牙子上的車喇叭聲。 “在睡覺嗎”宋淼接起電話時聲音明顯帶著困倦的懶調(diào),沒逃得過段宜年的耳朵。 “被你吵醒了。我剛剛睡夢中都在想,你到底什么時候才回來啊,結(jié)果這會兒你就打電話來了?!彼雾邓λδX袋,清醒了許多,還說了幾句俏皮話。 段宜年低低地笑:“打電話來就是為了和你說這事兒,我明天就回來了?!?/br> “那我來接你?”宋淼挺開心的。 “你怎么來擠春運嗎?”段宜年樂了。 “哦……也是。”宋淼苦悶地扣扣手,又說:“那我明天在家等你回來?!?/br> 段宜年點點頭,片刻,又意識到宋淼看不到他的動作,開口道:“好,在家等我?!?/br> 平時,兩人都是抓緊一切時機聊聊天,這會兒也是,宋淼捏著手機不愿意放手,想找點話和段宜年說。她正要開口,余光看見隔壁床的大叔動了動,可能是藥效過了快醒了。 宋淼怕等會兒一個人把控不住場面,于是有點依依不舍地對段宜年說:“那……還有什么事兒沒要是沒有的話我就先掛了?” 段宜年笑她:“忙著呢” 宋淼也順著說:“忙著呢?!?/br> “那……明天見?!?/br> “明天見,愛你?!彼雾祾炝穗娫?,去按大叔床頭的緊急呼叫鈴。 片刻,就來了個男護士察看情況,也正如宋淼預料的,大叔沒多會兒就醒了過來。不過這回,大叔沒有像剛才一樣做出失智的舉動,而是整個人仰面看著天花板的燈管發(fā)呆。 那雙眼睛是渾濁而又無神的,仿佛被蒙上了一層壓抑的情緒,比之前眼眶發(fā)紅、歇斯底里時更可怕。 這一天,宋淼就守在醫(yī)院里了。她怕大叔會做出什么難以預料的事情來,于是寸步不離地待在病房,連晚飯都是叫的外賣。 大叔的情緒起起落落,不過宋淼并沒有因此就不管他,晚飯的時候還調(diào)了他和宋老太太都喜歡看的電視連續(xù)劇,雖然大家都沒什么興致。 晚上八點半的時候,宋淼出病房打熱水。等她拎著暖水壺回來時,正看見大叔側(cè)躺在床上還沒來得及收回的視線。 那視線就落在宋老太太身上,該怎么形容那道眼神呢?宋淼腦子里想到了許許多多——嬰孩般的單純少年人的迷惘叛逆或者是中年時的迷途知返 好奇怪。 宋淼進門,大叔就立刻收回視線,又麻木地看向天花板,這一舉一動搞得宋淼心里毛毛的。 晚上,醫(yī)生拿來白天給大叔做的檢查報告,確認他并沒有精神障礙,只得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結(jié)論,說是車禍后遲到的情緒發(fā)泄,暫時不必轉(zhuǎn)去特殊病房。 宋淼還是有點不放心,所以一直在醫(yī)院陪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