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jié)
宴會幾乎不間斷的進行著歌舞表演,席間觥籌交錯,陸陸續(xù)續(xù)有人來向霍九敬酒,有些他喝了, 有些婉拒了,林菁發(fā)現(xiàn)霍九十分了解梁國的官場, 可見他在這里經(jīng)營的時間不短,而且許多人隱隱忌憚著他。 她連貝提耶是否真有其人都不知道。 幾輪敬酒下來, 便有人離席更衣, 連正也起身離開,留申屠翰在此地應酬,而旁邊的梁國三公主梁維瑾幾乎后腳便跟了過去。 林菁放在霍九胸膛前的手指輕輕敲了兩下,他會意, 輕笑道:“悶了吧?可想出去玩兒了?”他神態(tài)親昵,仿佛在詢問自己的愛寵。 林菁點了點頭, 他將她的身體扶起來, 摩挲了一下她的腰肢道:“早些回來?!笨瓷先?,興國候一刻都離不開他的愛姬。 霍九自己端著酒杯去找梁師都, 林菁垂首恭候霍九離開,才起身出了鶴云殿, 身后跟著幾名穿著白衣的奴仆。 有內(nèi)侍上前來為林菁引路,低聲詢問道:“貴主想去什么地方可告訴仆下。” 林菁懶洋洋地道:“去御花園吧。” 她擰著腰走在見前面,要不是自己的腰練得好,這么走路真能要她半條命,至于為什么去御花園,話本里不都這么寫嗎?年輕的公主私會將軍,總得找個又有情趣人又少的地方,月色之下鮮花錦繡,首選寶地當然是御花園。 她瞇著眼睛看到前面有幾個人影,對身邊人道:“妾身想休憩片刻。” 跟著她的奴仆都是訓練好的,林菁自己不用cao心,就有人將他們引到偏殿,林菁留了兩人在屋子里,自己從窗子翻了出去。 連正是高手,林菁不敢離他太近,她悄悄潛伏在屋脊上反光的地方,自己身上的白色衣服便沒這么扎眼,在皇宮里時間緊張,她沒時間換衣服,而這身衣服也是她 的保護,絕不能打草驚蛇,讓梁國知道大昭的探子進了皇宮,所以一旦有了突發(fā)狀況,她寧可被人發(fā)現(xiàn)的是貝提耶的愛姬,這也是她與霍九商議的結(jié)果。 梁維瑾果然將連正約到了御花園的一棵大樹下,她歪打正著,夜風中樹葉沙沙作響,因為羞澀,她說話聲音又很小,林菁趴在屋脊上,一個字兒都沒聽清。 只能看到梁維瑾試圖去撤連正的衣袖,他卻后退一步轉(zhuǎn)身離開,絲毫不給梁國公主面子。 林菁心里冷笑,連正所圖甚大,自然不會在意區(qū)區(qū)一個朔方城公主。 她看了一眼在樹下仍然一動不動的梁維瑾,便離開了御花園,遠遠地跟在連正身后,跟著他出了皇宮內(nèi)苑。 梁師都給他安排的地方不錯,就在內(nèi)苑外的一處宮殿里,周圍的護衛(wèi)都不是梁國的人,林菁一看軍服就知道是逆世軍,她現(xiàn)在對逆世軍的感覺很微妙,交過一次手 之后,她便知道逆世軍軍紀嚴明,對主將命令反饋及時,想必對連正、連翼父子二人更是忠心不二,所以她已經(jīng)不想要這支軍隊,而是在想怎么毀掉它了。 換做是林菁得到這么一支軍隊,也會想辦法把先它變成自己的力量再說。 連正進了宮殿,林菁的腳步更輕,為了不讓他察覺,已是繃緊了渾身的肌rou,這個時候,她祈禱的是連正是個勤勉之人,最好睡前再去書房看一眼自己的工作,千萬別蒙頭就睡。 連正果然沒去臥房,他推開一間屋子的門,里面亮起了燈光。 一刻之后,林菁祈禱的內(nèi)容又變了,她希望連正懂得養(yǎng)生之道,工作也別太拼,又不是自家的城。 又過了一刻,她決定不忍了,時間不等人。 她回到了御花園,發(fā)現(xiàn)梁維瑾正在拿一個宮女出氣。 “誰讓你給我拿這條裙子的?顏色這么艷,有什么用?他看得見嗎?他根本不喜歡!都怪你這賤婢!”梁維瑾怒氣沖沖地用鞭子抽打一名年紀不超過十三歲的小宮女,人被抽得在地上直滾,卻不敢哭喊也不敢躲。 她身旁的宮女附和道:“這婢子欺負公主殿下心善,一點點小事都做不好,耽誤了公主的大事?!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梁維瑾紅著眼睛看著旁邊的宮女道:“什么大事?不過是男人罷了,我要多少男人沒有?我才不想見他了,我要讓耶耶下旨把他趕出城去,難道朔方城還離不得他連正了?” 一聽這話,四周還站著的宮女全都跪了一地,顫聲道:“公主殿下息怒!” 梁維瑾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是劈頭蓋臉地抽那小宮女。 “連一句話都不跟我多說!裝什么正人君子,喝醉的時候嘴里不還是喊女人的名字,都說你是為一個女人而來……為什么偏偏不是我!” 就在她大肆發(fā)泄的時候,突然傳來了拍手聲。 那奪走宴會滿場目光的玉貍奴只身走了過來,她放下手掌,嬌聲道:“公主就算打死這個婢女,也不知道該如何得到男人的心呀?!?/br> 梁維瑾抹了抹眼睛,站起來道:“關你什么事,一個玩物,也配跟本公主說話!” “那公主不妨想想,依附于男人的玩物和高高在上的公主,哪個更能抓住男人的心?”林菁折了一枝花,捻在手上把玩,“我的郎君每夜都離不開我,可公主呢?堂堂的金枝玉葉,還在為情所困啊?!?/br> 梁維瑾昂頭道:“你想說什么?難道你有讓男人喜歡你的辦法?” “當然啊。”林菁看著梁維瑾頭上的一支玉簪夸贊道,“公主殿下的杏花簪真是別致?!?/br> 眼皮子真淺,梁維瑾不屑地看了林菁一眼,將頭上的簪子拔了下來。 宮女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將玉簪送到林菁手上的之后,她曼聲道:“這與男人打交道啊,也跟兵法差不多,講究‘天時地利人和’,這天時,莫過于入夜后的良辰美景,夜 深時分正是男人最疲憊也是防備最弱的時候,公主太年輕,不知道抓住機會,只知道將人約出來吹冷風,怎么能得好臉色?公主捫心自問,你可關心他今夜用了多少 酒,吃了多少飯食?要我說啊,不妨夜深露重的時候,送上一盞熱湯,然后……” 林菁開始一本正經(jīng)地胡說八道了,她哪兒研究過這玩意,但梁維瑾比她還不懂,一下子被林菁撩男人的“天時地利人和”理論給唬住了,立刻吩咐宮女去準備熱粥熱湯,準備抓住今夜的“天時”和“地利”,爭取把“人和”一并拿下。 林菁看著梁維瑾帶著人去了連正所在的宮殿,護衛(wèi)進去通報,她幾個忽閃便來到連正的書房門前,看著連正走了出去,書房里面燈火還在,正適合她尋找朔方城的布防圖。 她立刻進了書房,打量四周。 案幾上是一本講水利民生的書,她翻了翻書案旁邊瓷缸里的卷軸,然后又去找博古架和,最后在一處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布防圖。 可她看了片刻之后就笑了。 這是一張假圖。 連翼是跟著林遠靖打天下的,就連裴元德都會收到林遠靖排兵布陣、駐扎營地的影響,連翼不可能比林遠靖還高明,所以連正學習的兵法應該跟她同出一脈,但沒她正統(tǒng)罷了。這張布防圖可以蒙混過所有人,唯獨蒙混不了她。 這張圖有兩處的布防是與后面的調(diào)防沖突的,按照這張圖布防的話,儲備軍力所在的皇城禁軍營看似可以在一刻鐘內(nèi)支援任何一處城門,但真的出現(xiàn)狀況,從西城門起兩個街巷的物資運輸會在坊間造成堵塞,軍隊一時無法通過,若是繞路的話一定會錯失良機。 所以這是一張失敗的假圖。 林菁開始敲打墻壁,墻壁不成就跪在地面上敲打地板,終于有一個木板下方發(fā)現(xiàn)了空聲,她剛撬起木板,便聽見外面?zhèn)鱽砺曇簟?/br> “……我要回書房了,這里是外男宅院,公主現(xiàn)在還停留此地不合禮法,還請公主離開?!?/br> “我的粥有毒嗎?看你在宴席間不曾用過飯食才為你送來,為什么你一口都不肯喝?連將軍,我的心意你還不知嗎?” “抱歉,連某心有所屬?!?/br> “是誰?那個人在朔方城嗎?你信不信我把她找出來碎尸萬段!” 連正突然笑了笑,他停下來腳步道:“如果你能找到,我恐怕還會好好答謝你?!?/br> 梁維瑾突然將粥碗打碎,她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大聲道:“連正!你怎么能這樣對我?你將我的一片真心棄如敝履,你就不怕報應嗎?” 他停頓了片刻,才輕聲道:“我已經(jīng)在報應中了,又有什么可怕的?奉勸公主不要在連某身上浪費時間,眼下朔方城正是兵臨城下的危機之時,公主在此無理取 鬧,妨礙連某處理軍務,若是貽誤軍情,就算公主之尊,恐怕也承受不起。公主再不離開的話,連某便只能上奏陛下,求陛下定奪了。” 在以權(quán)壓人的 方面,梁維瑾豈是好惹的?她母親是正宮皇后,自小性情跋扈,從未受過這等重話,她冷笑了一聲,破罐破摔道:“我偏不走!你想跟阿耶告我的狀?好得很啊!咱 們這就一起去見阿耶,看是你有理還是我有理!哼,連正,到時我便說你對我意圖不軌,看阿耶會不會治你的罪!” 林菁真是無比佩服梁維瑾的戰(zhàn)斗力,就在她吵嚷的時候,她拉下木板下的機關,旁邊的墻壁立刻彈出一個小盒子,里面裝的才是真正的朔方城布防圖。她的記憶力雖然沒達到過目不忘的水準,但布防圖只要記住布局要點和兵力分配,分析出將領的調(diào)兵習慣便足夠了。 她一邊背圖,一邊注意聽外面的聲音。 鬧劇還未結(jié)束,只是梁維瑾和連正的聲音都越來越遠,看來他是不堪忍受,準備把梁維瑾送回皇宮內(nèi)苑了。 她將圖看了一遍,又在心中默了一遍,再與圖對照后,將圖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最后將木板原封不動地合上。 林菁輕呼一口氣,閃身出了書房,離開連正所在的宮殿,準備翻回內(nèi)苑。@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可就在她翻過宮墻,剛剛落在草地的時候,從旁邊的小路上突然走過來一個人。 連正的腳步停了下來。 他看向林菁的方向,問道:“什么人?” 第69章 簪子 隔著蒙眼布, 連正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前方人形似乎是一名女子, 卻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人。他剛把梁維瑾交給前來尋她的皇后身邊內(nèi)侍, 好不容易擺脫了大麻煩,正巧走到臨近宮門的地方, 他不認為這個時間,會有女子出現(xiàn)在這里。 他的拳頭已經(jīng)握緊,發(fā)現(xiàn)她未出聲,便一步步向那女子走去。 林菁完全不想在這里跟連正打架。 連正是高手, 別看他沒任何武器,只有跟他交過手才知道那一雙拳頭的可怕之處, 林菁沒把握一招制服他,更不想驚動皇宮守衛(wèi)。 她裝模作樣地倒在了草叢里, 在連正快要接近她的時候, 突然嬌呼道:“煩勞將軍扶一下妾身?!?/br> 連正一下子停住了,他聽出這聲音是貝提耶的愛姬玉貍奴。 他冷聲問道:“這么晚了,你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 “因為妾身迷路了呀,這里好黑, 沒人經(jīng)過,妾身好怕啊?!彼笾ぷ? 聲音矯揉造作, 但目光卻是冷的,“將軍幫一下妾身嘛……好疼呢……” 林菁壞心眼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 連正果然后退一步, 他淡漠地道:“迷路?為你帶路的內(nèi)侍呢?無論是鶴云殿還是御花園,都要經(jīng)過至少六道禁軍哨崗才能到宮門附近, 那么,你是怎么躲過哨崗來到此處的?夫人的舉動實在可疑,看來要經(jīng)過審問才會說實話了?!?/br> 這人真的太不好糊弄了。 林菁急中生智,她哽咽道:“將軍若真的要妾身說實話也好,反正妾身就是為了將軍才來這里的,自在席間見到將軍風采,妾身便神思不屬,將軍離席后,妾身便跟了出去,只求見將軍一面,現(xiàn)在好不容易只剩你我二人,請將軍憐惜我一片深情……” 依照連正對梁維瑾糾纏的不喜,她這樣應該被他厭憎。 卻沒想到連正不言不語地端詳了她片刻,把林菁看得心里發(fā)毛,然后突然出聲道:“把面紗摘下來?!?/br> 林菁心中一涼,她的聲音經(jīng)過處理,臉上的妝也化得頗濃,他是怎么起疑的? 而連正卻是一步步走道大路邊的火把下,在朦朧的亮光下,他不知怎么,越看這女子的身形越覺得熟悉,甚至聽她說話也覺得有些耳熟,更叫他懷疑的是,他聽到這女子的告白竟不像往常一般厭煩,仿佛直覺和本能已經(jīng)先理智一步做出了判斷,讓他猶豫了起來。 林菁實在不敢確認連正能不能認得出她這張臉來,只憑身形和聲音他都能起疑,怎么好蒙混過關。 她的手慢慢抬起,放在耳邊的掛鉤上,心中激烈地斗爭著,是否要在這里與連正拼個你死我活,就在她準備扯下面紗的剎那,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 “玉貍奴,忘了你的誓言了嗎?”霍九帶著一眾奴仆走了過來,他來到林菁身邊,“如果被別人看到了你的臉,你便用血來洗刷這恥辱,現(xiàn)在,你想死,還是活?” 林菁的心一下子松了下來,她嚶嚶哭道:“妾身迷路了,好害怕,這位將軍還說要把妾身關起來審問,是他逼妾身摘下面紗的?!?/br> 霍九冷哼了一聲,將她打橫抱起來,對連正道:“她是我的姬妾,將軍懷疑她便是懷疑我?!?/br> 連正自然不想得罪這位胡人大商賈,他定了定心神,頷首道:“既然是這樣,還請興國候好好管束您的愛姬,宮門禁地不得擅闖,看在興國候的面子上,這一次便算了。” “連將軍所言極是,回去后,我會好好懲罰這個小東西的。”霍九面色凜然,林菁在他懷里乖得跟什么似的,像是一只闖了禍的小貍奴。 霍九就這樣一直抱著她上了坐輦,隊伍離開了皇宮,林菁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太謝謝你了?!彼?。 霍九不在意地揮揮手道:“不用客氣,救人是額外收費項目,謝謝客人惠顧?!?/br> 林菁:“……” 她突然想起自己身上還有梁維瑾的杏花簪呢,急忙拿出來道:“這個能抵么?” 霍九瞄了一眼,把簪子拿過來直接扔到車外,“開玩笑你也信,這破爛東西還留著做什么?” “啊!”林菁失望地扶著坐輦的看著外面,“一定值好多錢呢!可以換成軍費啊!” “這梁國皇宮里沒有一處是干凈的,別讓他們的東西臟了你的手?!被艟诺氐馈?/br> 林菁:“……”沙子我都吃了還嫌這個臟?好歹是憑本事賺的錢啊……有錢人的世界真是難以理解。 回到賭坊,有侍女已經(jīng)將林菁原來的衣服清洗干凈并烘干,林菁聞了一下,真是太貼心了,還熏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