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混亂關(guān)系里，最關(guān)鍵的點乍一看是作為皇后的張氏，林菁和霍九最開始也是想從皇后身邊下手搜集證據(jù)。

    而事實上，最關(guān)鍵的人物，其實是假死進(jìn)宮的呂氏，藏住她的身份，就藏住了這段不倫的關(guān)系，就連她親出的梁府大郎也不知自己親娘尚在人間。

    呂氏在宮中深居簡出，總有大半時間是抱病，就算有非出席不可的場合，也是濃妝艷抹，教人看不出原貌。

    可呂氏一族據(jù)說曾得山精點化，因此有一特征，凡呂氏嫡系，在小腿內(nèi)側(cè)皆有一顆紅痣，此特征與他人血脈結(jié)合后，兩代方止。也就是說，呂氏有，她的三個孩子也有，而這三個孩子所出的后代卻沒有。

    好在這個部位并非日常裸露之處，就算某一個人偶爾露出也證明不了什么

    但如果他們湊在一起露出這個特征，還能是巧合嗎？

    而這個特征，梁師都不知道。

    呂氏懂得不多，梁洛仁沒有將利害關(guān)系告訴她，所以呂氏也不清楚自己的特征會導(dǎo)致這段關(guān)系的敗露，梁國后宮里并沒有呂氏敵襲，那么在深宮里的呂氏五娘一旦被人知道了身上特征，等待他們的便是天崩地裂。

    林菁聽完后，心里已經(jīng)有了計較。

    只要把呂氏嫡系的特征告知梁師都，他自然會去呂氏那里求證，當(dāng)他得知有這樣大的把柄攥在梁洛仁手中時，一定會采取行動。

    梁洛仁平日里唯唯諾諾地在兄長面前裝鵪鶉，可他手底下也有自己的部署，必不會坐以待斃，梁師都如果一直照顧梁洛仁便罷了，一旦起了殺心，那么這樁令皇室臉面蒙羞的秘聞，必將大白天下。

    所以，林菁推斷梁師都發(fā)難后，梁洛仁會用這個秘密來要挾梁師都，局勢不會太過惡化，因為梁國的根基在梁氏手里，眼下正與大昭開戰(zhàn)，非到生死關(guān)頭，他們還是會保證表面的穩(wěn)定。

    兄弟兩人之間，會達(dá)到某種平衡。

    但這并不是她想要的結(jié)果。

    林菁不會給他們談判的機會，在梁師都得知消息后，謠言會適時爆發(fā)，到了那個時候，得到消息的呂家會有什么舉動？朝堂會有什么反應(yīng)？在大昭兵臨城下的時候，皇室爆出這樣的丑聞，又會有什么影響？

    林菁真是有些期待了。

    她立刻站起身想要告辭，司奉齡卻道：“且慢?！?/br>
    “你還有什么事？”

    司奉齡敲了敲案幾，提醒道：“你難道不好奇我與霍九的關(guān)系？”

    “這一點，我更想從他口中得知?！?/br>
    “好吧，”司奉齡無奈地攤攤手，“可你也得配合我演完這出戲啊師妹……”

    林菁：“……”

    好吧，她起碼得為袁娘子負(fù)責(zé)到底。

    第94章 兄弟

    過了一會兒, 從梅郎君的院子里抬出一個出氣多進(jìn)氣少的燒火丫頭, 梅郎君的侍從打點了袁娘子幾吊錢, 袁娘子便哭哭啼啼地將人領(lǐng)了回去，據(jù)說半個時辰后便徹底沒了氣, 府里管事嫌晦氣，命袁娘子將人抬出了梁府，送回了她那同鄉(xiāng)家。@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到了晚上，林菁回到了賭坊, 一路暢通無阻地見到了霍九。

    只要林菁在朔方城，霍九的廚房就永遠(yuǎn)暖著飯食, 她從前門走到霍九書房的這么會兒功夫，侍女們就已經(jīng)端著食物呈了上來。

    再這么喂下去, 林菁懷疑她還能不能翻出朔方城了。

    她坐下來端起飯碗, 聞了聞雕胡飯的清香味兒，舒服得瞇起眼睛。

    在霍九這里，她很少吃到胡餅這種“硬食”，就算是餅, 也夾著滿滿的餡料，每一口都暗藏玄虛, 吃得人口齒留香, 肚子鼓鼓。

    她這次沒忙著吃飯，毫不隱瞞地道：“我在梁府見到了司奉齡, 他跟我提起了那條與梁洛仁有關(guān)的消息，告訴了我全部真相, 霍九，你的人可以收回來了?！?/br>
    霍九拿著酒杯的手一頓，他看著林菁道：“我不知道司奉齡的下落，雖然現(xiàn)在對他來說，最好的藏匿地點便是與大昭敵對的朔方城，但我沒有打探到他的蹤跡。至于梁洛仁的消息，是我手下負(fù)責(zé)消息買賣的人傳遞進(jìn)來的。”

    跟林菁猜得差不多，她道：“這些都無關(guān)緊要?！?/br>
    “但我的確與他有過接觸。”

    林菁揚眉看他。

    霍九從案幾旁邊的柜子里取出一個紅漆雕花木盒，打開后，里面裝著一整匣薄如蟬翼的面具，個個都綴著金箔做的編號，他拿出一張遞給林菁。

    “嗯……你也許不知，要說面具的話，司奉齡所制的面具在我們這一行里是有價無市，我跟他，就是這個關(guān)系?！?/br>
    林菁嫌棄地把面具一丟。

    “以后不準(zhǔn)戴這勞什子見我。”

    用過飯，她將梁氏兄弟的腌臜事講給霍九，他臉色沒什么變化，也不意外的樣子……密探這一行見多識廣，接觸的大多都是人間陰暗面，在染缸里得呆久了，很多人都會變得玩世不恭，好比司奉齡、莊情之類，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與強大的俗世對抗。

    林菁覺得，霍九似乎跟他們不一樣。

    他捏了捏眉心，說道：“我的確沒想到原來內(nèi)情是這樣，是我疏忽了?！?/br>
    “司奉齡給出的情報只是冰山一角，甚至有意誤導(dǎo)，這不怪你?！?/br>
    霍九唇角微挑，他喜歡林菁維護(hù)他的樣子，“不過人也不白布置，等到謠言四起，他們便可以發(fā)揮用處。”

    “我已把詳細(xì)情況交給大昭密探，他們在城里經(jīng)營比較久，這件事適合他們?nèi)プ?。?/br>
    “我不擔(dān)心這個，倒是你與司奉齡之間，似乎有轉(zhuǎn)變？”

    他很敏感，立刻發(fā)現(xiàn)林菁的態(tài)度有變化。

    林菁摸著下巴道：“他把我交給突厥人的時候，給了我一枚骨片，我就是靠著這個殺了拔延訶勒?！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原來是這樣?！被艟糯鬼鴮⒕票鍧M，掩蓋了眼里危險的情緒。

    林菁這位師兄真是不簡單，萬事都留有后路，不僅在他這里，還對林菁耍心機，沒想到在朔方城也有他的巢xue，真不愧是早就成名的人物，人人都要稱上一句的“前輩”。

    “兄長，梁國的皇帝發(fā)瘋了?！鄙晖篮餐崎_門，喘著粗氣道。

    “出什么事了？”連正放下了手里的紙卷，黑漆漆的眼罩遮住了雙眸，臉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申屠翰喉結(jié)滾動了下，他聽這些事都覺得可怕，別提復(fù)述了，突然間就吞吞吐吐，“皇后……跟梁洛仁……其實是……”

    連正蹙眉，這可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了。

    他剛才拿在手里的紙卷，正是從草原發(fā)來的最新消息——他不久前才知道林菁被拔延訶勒捉住，還沒等從父親那里確認(rèn)下一步計劃，她便毫發(fā)無損地回來了，而且還帶來了殲滅敵軍三萬人的戰(zhàn)績。誰能想到她以天象殺人，信奉天神的突厥人面對這一切，居然被唬得連找大昭理論都不敢。

    逆世軍在草原的探子發(fā)來了最新消息，拔延部連夜搬離了冬青湖，劼鶻部的余孽也不知所蹤，泥沼將尸骸吞沒，黑圍谷成了突厥人聞之色變的禁忌之地，連帶著林菁的名字，也與至高神聯(lián)系在了一起。

    可想而知，如果大昭用林菁來領(lǐng)兵攻打東突厥，簡直是事半功倍的妙事，如果他是皇帝，現(xiàn)在就該去征兵，以最快的速度整備出一支能夠遠(yuǎn)征東突厥的軍隊。

    連正甚至不懷疑，如果任由林菁發(fā)展而不打壓，她的成就必將超過她的父親林遠(yuǎn)靖，乃至得到所有武將的最高榮耀——封狼居胥。

    是的，武將的最高榮耀，并不是當(dāng)什么大將軍，也不是天下兵馬大元帥，而是像漢朝傳奇名將霍去病那樣，真正將草原部民逐出他們的疆土，在草原的心臟處——狼居胥山祭天，在姑衍祭地，最后登臨翰海，徹底征服這遼闊的草原！

    古往今來，有多少將領(lǐng)能達(dá)到這一高度？

    如果林遠(yuǎn)靖不死的話，或許還有可能，而如今，他的女兒成為了另一個可能。

    連正發(fā)現(xiàn)，林菁漸漸成為他稱霸道路上的絆腳石，她回歸昭軍大營之后，朔方城恐怕很快就會迎來下一波攻城，而現(xiàn)在，梁國的皇室居然出了叔嫂通/jian的丑聞？

    他匆匆趕到皇宮內(nèi)苑，梁師都帶著禁軍團(tuán)團(tuán)圍住了梁洛仁。

    “……你居然一直瞞著朕，如果不是無意中聽到呂家的秘密，朕還不知道你居然留著這樣一把刀，等著割朕的脖子！”梁師都一腳踹過去，梁洛仁像個球一般滾了出去，周圍竟無人敢?guī)退?/br>
    梁洛仁臉上擦破了皮，牙齒間也磕出了血絲，他好不容易從地上爬了起來，先正衣冠，惡狠狠地盯著梁師都道：“對，我是瞞了你，那又如何？你現(xiàn)在是不是很想 殺了我？哈哈，兄長不知道吧？我已令心腹藏了起來，只要發(fā)現(xiàn)我出了事，我的心腹便會將這件事公布于世，你盡管來殺我，到時候你毀了，她們二人毀了，孩子們 也毀了……朔方城不攻自破，梁氏成為天下笑柄！來，殺??！”

    梁師都把拳頭攥得咯吱作響，對一個帝王來說，殺人太容易了，可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殺人不僅不能解決問題，還會將他推進(jìn)深淵。

    梁師都沖過去，再次將梁洛仁踹翻在地，他撲上去，左右開弓抽了梁洛仁兩個耳光，然后扯了對方衣領(lǐng)，壓低了聲音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梁洛仁喘著粗氣道：“我從小就比你聰明，可你看我什么時候跟你爭過東西？就連婳娘，我那么喜歡的婳娘，你說娶也娶了！阿娘給我訂的呂五，你說要，我也給了……我要什么？我只要個平安……”

    “呸！沒出息的孬種！”梁師都啐了梁洛仁一臉，然后站了起來，兇狠地看著周圍的人。

    禁衛(wèi)軍不敢聽這等皇室秘辛，紛紛捂著耳朵退避三舍。

    當(dāng)時事發(fā)的時候，梁師都正與申屠翰前去書房的路上，無意中聽到隔壁御花園里有女子的調(diào)笑聲音，才想起兩天前席惠妃特意向他請求舉辦櫻桃宴，請各家閨秀進(jìn)宮走動一下，這些日子大家都要悶壞了。

    他知道席惠妃想給自己的皇子相看正妃，仗要打，兒女大事也不能擱置，于是他同意了。

    現(xiàn)在御花園里的，正是朔方城的各位貴女。

    呂氏的嫡女不小心打濕了羅襪，好在周圍都是女子，在一邊更換鞋襪的時候，有人突然問道：“呂家姑娘的小腿上怎么有顆紅痣啊？真好看！”

    梁師都剛好聽見，他心中一沉。

    梁師都當(dāng)然知道呂氏的小腿上也有一顆紅痣，至于孩子，生下來之后便只在襁褓里看過一眼，之后哪還見過身子？他隱隱覺得不對勁，腳步停了下來。

    只聽那呂氏嫡女嬌聲答道：“我們呂氏嫡系皆有紅痣的，要傳兩代才會消失呢，想要認(rèn)出自家人，只看紅痣便知道了?！?/br>
    梁師都當(dāng)時只覺得腦子“嗡”了一聲。

    這么重要的事，他為什么不知道？呂氏為什么不跟他說？梁洛仁是否知道？他不知道便罷了，如果他知道的話，究竟安的什么心？@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

    不，梁洛仁一定知道！他本就跟呂氏走得近，所以才訂了這門親事，而且他的繼室，也是一位呂氏嫡女！

    梁師都暴跳如雷。

    “來人，去封了皇后的鳳仙宮，把梁洛仁給我?guī)?！?/br>
    旁邊的申屠翰立刻驚出一身冷汗。

    為什么梁洛仁會在皇后的鳳仙宮？為什么梁師都要圍了皇后的住所？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梁師都陰惻惻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帶著人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離開了這里。

    申屠翰第一時間去找了連正，連正當(dāng)然自然是來解決問題的。

    他迎上了梁師都的目光，微微躬身道：“陛下，近期昭軍很可能會發(fā)動一次大規(guī)模攻城，我正想向您請示接下來的計劃?！?/br>
    理智點吧，城下還有數(shù)萬昭軍在虎視眈眈，現(xiàn)在可不是兄弟鬩墻的時候。

    梁師都陰沉沉地看了梁洛仁一眼，對身邊的內(nèi)侍道：“宣護(hù)國大將軍和兵部、戶部尚書來御書房。”

    梁洛仁松了一口氣，他知道梁師都不會殺他了。

    然而，此時的朔方城平民區(qū)里，卻漸漸傳出了一個聳人聽聞的故事。

    叔嫂通/jian、大伯和弟妹偷/情、未婚懷孕、假死……而故事里主人公的姓氏，似乎隱喻著某個不可言說的人，那個平民一輩子也想象不到的高貴地方，居然發(fā)生了這般道德淪喪的丑聞。

    再一看那宮墻細(xì)柳，也不過是更華美一些的垃圾場罷了。

    插入書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