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工夫，影片結(jié)束，屏幕上出現(xiàn)“the end”的字樣, 隨之變得暗淡。

    電影院上空的燈亮起來，幽幽地照著。

    有人在大聲吆喝，“散場了散場了?！?/br>
    四人夾在人群當(dāng)中慢慢往前挪動，快要走到門口時, 只聽接連兩聲槍響，聲音極大, 仿佛就在眼前。

    “啊——”有人尖叫，兩手抱頭往里退, 又有人從里面往外擠。

    不知怎地, 楊佩瑤便被擠到門口。

    星光電影院對面是金夢夜總會，有五六個持槍的人正虎視眈眈地看向這邊，明顯是在尋找什么人。

    楊佩瑤下意識地彎下腰，盡量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一邊順著墻根往旁邊挪動。

    忽然聽到有人開口，“你怎么在這里？”

    楊佩瑤抬眸，瞧見人群里矮著身子的楚青水。

    他兩手各執(zhí)一槍，左胳膊像是受了傷，有洇紅的血順著肘彎往下淌。

    “哥，”楊佩瑤驚呼出聲，“怎么回事，那些人是誰？”

    楚青水罵一聲娘，“誰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里出來的雜碎，進(jìn)門就跟老子要錢。不磕頭叫爺爺，老子能給？”抬手往相反的方向指了指，“往那邊走，當(dāng)心點(diǎn)兒，今天城里亂?！?/br>
    楊佩瑤抿抿唇，目光再度朝對面望去。

    那些人臉色曬得黢黑，身上衣裳也不太齊整，鞋子邋里邋遢的，不太像城里人。

    沒準(zhǔn)兒是顧息瀾之前提過的山匪。

    楊致重連著好幾天沒回家歇息，楊佩瑤沒有機(jī)會問他跟高嶠的交易。

    當(dāng)然，即便問，楊致重十有八~九也不會告訴。

    現(xiàn)在電影院里不斷有觀眾出來，楚青水被他們遮擋著，能隱藏一時，可要是人群散去，對面好幾個人，街口還站著兩個。

    而他只自己，胳膊還帶著傷。

    想起他是顧息瀾最親近的兄弟，也想起上次他二話不說幫自己擺脫蘇先坤。

    楊佩瑤輕聲道：“哥，你給我把槍?！?/br>
    楚青水喝道：“少啰嗦，快走，有多快跑多快?！?/br>
    楊佩瑤往他身邊挪了挪，“哥，我會開槍。”

    楚青水瞪她兩眼，從襪筒里又掏出一把遞給她，“當(dāng)心?！?/br>
    楊佩瑤點(diǎn)點(diǎn)頭，貼著墻根退回電影院。

    楚青水緊跟著進(jìn)到里面。

    電影院里只剩下零星十余人，看到楚青水進(jìn)來，忙不迭地躥了出去。

    邱奎低呼聲，“楚二爺？”

    楚青水一愣，笑道：“原來你們也在？趕緊找地方躲起來?！闭f著往窗邊走。

    為了遮光，電影院的窗戶都垂著厚重的黑布窗簾。

    而天氣正熱，窗欞洞開，清風(fēng)掀起窗簾一角，微微地晃動。

    楚青水悄悄把槍架在窗臺上。

    楊佩瑤學(xué)著他的樣子，從窗簾縫隙望出去。

    那五六個山匪正揮著槍在比劃著什么，有個滿臉刀疤的漢子時不時地朝電影院這邊張望。

    楊佩瑤輕輕打開保險，拉上槍栓，瞄準(zhǔn)刀疤漢子。

    她聽到輕微的子彈上膛的聲音。

    只要扣動扳機(jī)，那個漢子就會應(yīng)聲倒下。

    楊佩瑤突然便有些猶豫，心“怦怦”跳得厲害，手也顫抖得厲害，只覺得手里槍似乎有千斤重，幾乎握不住一般。

    正在這時，外頭響起“啪啪”兩聲槍響，有沉悶的重物倒地的聲音傳來。

    漢子吹一下槍口青煙，罵罵咧咧地道：“磨磨蹭蹭地不趕緊滾，礙老子眼。”

    想必是射殺了不當(dāng)心路過的行人。

    楊佩瑤心一橫，手指微彎，扣動扳機(jī)，打中漢子左胸。

    漢子身體搖晃了下，抬手便要回?fù)?，楚青水緊跟著補(bǔ)上一槍，漢子應(yīng)聲倒地。

    卻有更多子彈朝這邊發(fā)射過來。

    楚青水一把將她拽到窗下，低笑：“頭一次見血？”

    楊佩瑤渾身哆嗦著說不出話。

    楚青水拍拍她肩頭，安慰道：“別怕……外頭那些都是畜生，不知道做過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兒，咱們這是除~暴~安良?！?/br>
    楊佩瑤想笑，可也笑不出來，目光落在楚青水肘彎，紅白相間格子襯衫已經(jīng)被染紅了好一片。

    槍聲漸歇。

    楚青水再度探出頭，楊佩瑤從窗臺另一角也小心翼翼地探出頭。

    赫然發(fā)現(xiàn)，那些人已經(jīng)走到馬路中間，朝電影院這邊走來，距離他們不過三四米。

    山匪五個人，手里都有槍，而這邊楚青水受了傷，她是個半吊子，頂不上什么用。

    還有顧靜怡他們?nèi)嗽凇?/br>
    楊佩瑤緊咬著下唇，正要開槍，楚青水低聲道：“我先撂倒兩人，然后沖出去引開他們的注意力，你趁機(jī)干掉一個，怎么樣？”

    楊佩瑤用力點(diǎn)點(diǎn)頭。

    楚青水遞給她一把子彈，“會不會上子彈？”

    楊佩瑤簡短地道：“會。”

    楚青水輕笑，“妹子好樣的?！鄙袂橐粍C，左右開工，連接兩聲槍響，兩人應(yīng)聲倒下。

    楚青水抱頭滾了出去，引來槍聲不斷。

    楊佩瑤毫不猶豫地叩響扳機(jī)，朝剩余三人掃射過去。

    不到一息，五發(fā)子彈都打出去。

    楊佩瑤飛快地卸下彈匣安好子彈，再要開槍，就見外面的山匪全都倒在了地上。

    一個頭發(fā)剃成板寸的男人正俯身撿地上散落的槍支。

    是程信風(fēng)！

    程信風(fēng)來了，那個人是不是也來了？

    楊佩瑤驟然脫了力，倚著墻邊軟軟地滑倒地上。

    少頃，門口傳來急切的喊聲，“瑤瑤，瑤瑤?！本o接著，一個高大魁梧的身影大步走進(jìn)來，不由分說，伸手扯掉窗簾。

    正午的陽光毫無遮攔地照進(jìn)來，屋內(nèi)頓時變得明亮。

    楊佩瑤坐在他腳邊，委委屈屈地說：“你差點(diǎn)踩到我?！?/br>
    顧息瀾正要伸手拉她，顧靜怡不知道從哪里躥出來，一頭扎進(jìn)顧息瀾懷里，“哥，你怎么才來？剛才快嚇?biāo)牢伊恕！?/br>
    顧息瀾摸摸她的頭，安慰道：“好了，沒事了，哥在呢?！?/br>
    這時，邱奎牽著白詠薇也從椅子后面走出來。

    白詠薇扶起楊佩瑤，關(guān)切地問：“你還好？”

    楊佩瑤笑著點(diǎn)點(diǎn)頭。

    顧靜怡已從最初的驚嚇中緩過神，湊上前，圍著楊佩瑤打量幾眼，“沒傷著吧？”

    楊佩瑤再度微笑，“沒有，這不好好的嗎？”

    楚青水罵罵咧咧地從外頭進(jìn)來，后面跟著程信風(fēng)。

    楊佩瑤把槍還給他。

    楚青水接在手里，仍塞回襪筒，伸手?jǐn)堖^楊佩瑤肩頭，重重拍了拍，“妹子，咱們自己人不說外道話，哥心里有數(shù)?！?/br>
    顧息瀾冷冷地瞪他兩眼，“趕緊找人包一包，生怕別人看不見？”又吩咐程信風(fēng)，“送小姐和白小姐回家，回頭到戲院找我?！?/br>
    顧靜怡問道：“佩瑤呢，佩瑤走不走？”

    顧息瀾簡短地說：“我們有事商議?！?/br>
    待一干閑雜人等離開，顧息瀾面色柔和下來，低低喚一聲，“瑤瑤?！睆埍郯阉龜?jiān)趹牙?，緊緊抱了會兒，旋即松開她，“咱們?nèi)蛟??！?/br>
    楊佩瑤跟在他身后走出電影院。

    對面，兩個人正把地上的尸體拖到墻角，一字排開，地上淌著好幾灘鮮血，腥氣濃重。

    楊佩瑤不忍目睹，低聲問：“他們怎么辦？”

    顧息瀾淡淡答一句，“不用管，高嶠不派人來收尸，就給他送到政府門口?！?/br>
    楊佩瑤抿抿唇，沒再多問。

    不過五六分鐘，兩人前后腳走到葵青戲院。

    剛進(jìn)包廂，顧息瀾一把抱住她，低了頭啃她咬她，心里飄飄忽忽地猶不踏實(shí)，又撬開她的唇，發(fā)瘋般汲取她的甘甜。

    直至楊佩瑤喘不過氣，顧息瀾才抬起頭，一聲聲地喚，“瑤瑤，瑤瑤?！?/br>
    楊佩瑤順從地貼在他身前。

    她身上有茉莉花的香味，清清淡淡的，卻是悠長。

    顧息瀾深吸口氣，心終于安定下來。

    他走到椅子前坐定，仍是把楊佩瑤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fù)г趹牙铮肿杂兄鲝埖貜膖恤下擺探進(jìn)去，一邊柔聲地問：“剛才怕了？”

    楊佩瑤低低“嗯”一聲，“很怕……那些人果真是山匪？不是說，要嚴(yán)加盤查，不讓他們進(jìn)城？”

    顧息瀾解釋道：“是有意放進(jìn)來的，不讓他們鬧出些事情，有些人還以為天下太平，我存心哄騙他們的錢財(cái)……這兩天都不會太平，你上學(xué)的時候小心些……我安排人接送你？”

    “不要，王大力每天送我到電車站，”楊佩瑤搖頭拒絕，抬手摸他下巴，“你沒刮胡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