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jié)
諾亞瞧著宋觀,瞧不出所以然來,可又逼問不得,換成別人他還有逼問的法子,可對著宋觀,就是讓對方為難他都是有些舍不得的。他平視宋觀,隨后靠過去,矮了身子將額頭抵在宋觀下巴那兒,良久,諾亞說:“你不要騙我?!?/br> 宋觀用手掌心蹭了蹭他的臉:“不騙你?!?/br> 諾亞摟著宋觀的腰覺得很不安,然而這份不安對他來說又是顯得太不夠具體了,是屬于有些懵懂的?;蛟S可能是因為這不安的衍生根源并非來自于自己,而是來自于眼前這個人。他模模糊糊地感知到對方似乎做出了一個自己并不了解的決定,而這個決定將會改變很多事情,他因此緊張得都有些害怕了,想要問,又不大敢細問,于是他心想索性就這么糊涂地先拖延下去算了。 當天晚上,宋觀在床上抓著諾亞的手腕,他摟著人的行為漸漸出格,兩人蹭著蹭著,就蹭出了火氣來。不過就算如此,對著醒著的宋觀,諾亞還真不敢做什么。上次宋觀咳血實在是把他給咳怕了,所以對方這么來鬧他,他實在忍無可忍了,也不過是翻身一把將人壓在身下:“你身體不好,不要這樣?!?/br> 一雙作亂的手被按住,但宋觀他還有腳,不過話說回來,諾亞克制成這樣還是挺叫他側(cè)目的,宋觀上下打量諾亞,是說了一句:“我雖然身體不太好,可也沒你說得這么不好吧?!?/br> 諾亞道:“反正不要、不要這樣……”話被說得斷斷續(xù)續(xù),因為宋觀那腳踩放得很不是地方。有道是包子被捏得太用力了還會暴餡呢,諾亞松開按著宋觀的手,一把將宋觀的腳按住,他說,“你再這樣我要生氣了?!?/br> 宋觀被他壓在身下,半點不見慌張:“其實,你生氣也挺好看的,”笑了一聲,他說,“你現(xiàn)在生氣,我可以多看一會兒。” 諾亞完全拿宋觀沒轍,他錮著宋觀又沒敢用力,唯恐將人按出淤青來。這廂諾亞是畏手畏腳怕得很,宋觀那邊倒好,完全無法無天無所顧忌。眼見位置顛倒,仰面躺在床上時,諾亞推拒的動作到后來完全可說是半推半就。他當然不討厭而且是很喜歡宋觀的親近的,但他同宋觀親近了,宋觀本身吃不消就要不好了,所以他不能和宋觀太過界——尤其是對方醒著的時候。 幸而諾亞急得快要出汗的時候,宋觀自個兒消停了。 按著心口,宋觀停了手上動作直皺眉,諾亞見狀忙將自己被扯開的襯衣掩好,他替宋觀順了順后背:“都說不要這樣了?!?/br> 宋觀瞥了他一眼,說:“那換你來?!?/br> 諾亞沒反應過來:“什么?” 宋觀琢磨:“反正誰上誰下其實也沒差了?!?/br> 諾亞愣了愣,總算明白宋觀說的什么意思,然而他也不太確定自己理解的是不是就是對的。遲疑了很久,諾亞才吐出一個字:“你……” 宋觀兩根手指伸出去抬起諾亞下巴,動作幾近粗暴,他說:“是啊,我的意思是讓你快點cao我?!?/br> 用詞太粗鄙了,諾亞根本沒想過這輩子自己能從對方口中聽到這樣不堪的字眼。那樣完全市井的、下流的,和他的閣下完全不相配的骯臟詞匯,這根本就不應該從對方嘴里被說出。 然而不可否認的是,他又的確被這樣污穢的詞句給刺激得莫名興奮。戰(zhàn)栗感從身體深處傳來,其他事情根本就考慮不清了,諾亞腦中亂成一片,他手略有有些發(fā)顫地握住宋觀挑起自己下巴的手指,然后將那蒼白的手指湊到自己唇邊咬了一口,只不過他虛軟得沒有力氣,只胸腔里一顆心臟砰砰亂跳,在外卻連個牙印也沒留下。 盡管這個晚上諾亞已經(jīng)很克制情緒了,不過這種事情就算再克制,也不可能真的就完全克制了你說是不是。尤其還對象是自己特別特別喜歡的人,這就更加讓人難以控制。再說,宋觀這破殼子經(jīng)不起太大刺激,然而諸如此類的不能描寫事情,做到后來肯定讓人情緒波動有點大。那他這么情緒一波動,心口就要痛,挨痛的時候,身體繃緊了導致一個結(jié)果就是后xue絞得厲害。而他這后xue一收縮擠壓,諾亞這么個血氣方剛的年輕人,難免那不能描寫的動作就跟著被刺激到輕微失控。如此一來形成一個惡性循環(huán),宋觀想不吐血也是難了。 不過這吐血一事,宋觀完全沒放在心上。 “吐一吐就當活血了?!彼沁@么說的。 看著諾亞的神色,宋觀有種倒錯感。他感覺自己似乎就是那學校里的差生壞學生,而諾亞則是平日里一貫以乖寶寶形象出現(xiàn)的優(yōu)等生。眼下這會兒的情景代入一下,那正是他騙了乖寶寶抽煙之后場面。乖寶寶抽了煙,不論說是被逼迫的也好,被誘惑的也好,總歸之后肯定是要內(nèi)心自責的。 想到這里宋觀笑了一下。他此時因已作出決定所以卸下心理包袱之后,頗有一點天大地大他都不怕的意思。宋觀這會兒很有心思調(diào)笑人,而調(diào)戲這種事情么,最好是對方拘著放不開才有趣。 他披了衣服坐在床邊慢條斯理地問諾亞:“喜不喜歡我?” 諾亞扣著紐扣的手一哆嗦。 宋觀側(cè)過身去,逼問:“喜歡嗎?” 諾亞還沒回答,宋觀他傾身過去一把環(huán)住對方肩側(cè)將人壓到自己跟前,然后說:“為什么不回答?剛剛——”他頓了頓,勾了一下嘴角,有點惡作劇的意味在里頭,于是笑容透出一點邪氣,就像摁著小老鼠尾巴的貓,宋觀輕聲繼續(xù)道,“你有沒有爽到?” 不是說沒有見過流氓,也不是說沒聽過諸如此類不像話的語句。以前宋觀還是小少爺?shù)臅r候,諾亞在外面碰見的事情有很多,遇著一些“旱路水路都走”的紈绔,免不了一些糾纏事端。但他遇著的那些人就算同他耍流氓,也要自持身份一下,尤其言語上,再怎么出格總也脫不離文縐縐的貴族腔調(diào),哪像宋觀現(xiàn)在這樣? 不過,其實吧,若真要細論起來,宋觀這樣子也不算太流氓。只是這種葷話擱在宋觀身上說出來對諾亞來說沖擊太大,他是真的一時消化不了,臉上紅暈一直蔓延到脖頸甚至于是鎖骨部位,諾亞一把捂住宋觀的嘴:“不要說了。” 將諾亞手指掰開,宋觀道:“為什么不讓我說?我偏要講。如果不是身體不好,我肯定把你cao得下不了床?!?/br> 很多時候禍從口出大概就是這樣的,什么叫嘴賤撩撥引火燒身,宋觀給出了非常典型的示范。之后實際發(fā)生的事情證明了,口頭言語上的說法全都屁用頂不上,到底誰把誰cao得下不了床,還得上了床之后才能見真章。 胡來至半夜,宋觀又咳了一點血,不過血量并不多,估計是先前都已經(jīng)咳得差不多了,而且諾亞這回折騰抽送得極慢,動作相當克制地并不激烈。但這種照顧宋觀覺得還不如之前cao干得狠一些,到后頭他實在心慌意亂地忍不住道:“你索性快點給個痛快吧。” 就著插入的姿勢,諾亞吻著宋觀的耳朵正一路向下到頸部那兒,他的吻貫來就是很溫柔的,呼吸簌簌地撩撥在宋觀頸側(cè),諾亞一只手掐著宋觀的腰,他說了一句:“怕你受不住。” 悶哼一聲,宋觀求饒:“你這樣拖著,我更受不住?!?/br> 事后,諾亞帶宋觀去洗澡,宋觀是自個兒爬都爬不起來,得靠人扶著才起身成功。他深覺丟臉,便不管現(xiàn)實情況非要自己下床走路。對此諾亞沒多說什么,只是兩腳踩著地面之后,他撿起地上的鞋子,預備給宋觀套著穿上。 宋觀幾乎累成豆腐渣,他任由諾亞給自己穿鞋,坐在床沿上打了個哈欠:“困死了……等一下,你干什么?” 只見諾亞放開宋觀的腳,單膝跪下,他從床旁的柜子里摸出一個深藍色的小盒子,打開之后借著月色可以看到里面有一枚鉆戒,諾亞仰面看著宋觀:“嫁給我?!?/br> 宋觀目瞪口呆:“你、你、你……” 臥槽。 諾亞輕聲說:“我愛你,不論是現(xiàn)在,將來,還是永遠。我會信任你,尊敬你,我將和你一起歡笑,一起哭泣。無論未來是好的還是壞的,是艱難的還是安樂的,我都會陪你一起度過。無論準備迎接什么樣的生活,我都會一直守護在這里。我忠誠于你,無論你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就像我伸出手讓你緊握住一樣,”他反手握住宋觀的手。窗外夜色并非暗不見天日,屋外星光明亮低垂,那些星光好像也都跟著落進諾亞的眼睛里去了。他聲音很輕地一字一字說道,“我會將我的生命全交付于你,” 宋觀整個人呆住,遭雷劈了似的不知所措,他結(jié)結(jié)巴巴道:“你你你跟我求婚?” 諾亞很淡定地“嗯”了一聲。 宋觀木了片刻,這會兒腦子轉(zhuǎn)過彎來,第一反應居然是有點生氣:“誰讓你跟我求婚的!要求婚也是我跟你求婚?!?/br> 諾亞依然跪著,從容改口:“那你愿意娶我嗎?” 宋觀語塞:“……你也太不矜持了?!?/br> 諾亞道:“以后再矜持。所以現(xiàn)在你愿意娶我嗎?” 宋觀瞧了諾亞半晌,“唉”了一聲,真是又好氣又好笑:“我們這樣,是會被光明教會燒死的,你說是不是?” 諾亞沒說話,只是和宋觀靜靜對視。 宋觀同樣看回去,良久過后,他先敗下陣來:“燒死就燒死?!备┥韮墒峙踝≈Z亞的臉,宋觀在諾亞鼻尖輕輕咬了一口,“反正我愿意?!彼腴_玩笑地說道,“小美人,你快嫁我吧,我怕晚了你就跟別人跑了?!?/br> 那枚鉆戒最終戴在了宋觀手上。 戴上了鉆戒之后,宋觀抓著原本裝鉆戒的小盒子打量了好一會兒。這盒子邊兒角上都磨損得很厲害,似乎存放了很久一段時間。他這樣想著,不動聲色地將盒子放下,隨后同諾亞說了一句:“下回等我給你買一個?!?/br> 諾亞低頭注視著宋觀戴著鉆戒的手,聽了這話,他道:“下回就直接買對戒了——你戴這個果然很好看,我當初看到它的時候,就覺得它會很適合你。” 心里像什么被抓撓了一下,有點癢,宋觀說:“不行。反正鉆戒我是一定要給你買的,求婚也要重新來一遍?!?/br> 諾亞握著宋觀的手,抬目看了宋觀一眼。 他目光幽深,未曾點亮燈火的屋內(nèi),他眼底似升騰起一簇極明亮的火光,像天空燃火。諾亞就這樣一瞬不瞬地望定宋觀,半晌,垂首,他吻了吻宋觀的手指尖。月下宋觀的肌膚顯得尤為蒼白,諾亞輕聲說:“好?!?/br> 次日,所有東西都整理完畢,宋觀準備直接扯著諾亞跑路。兩人也沒打算和其他人告別,為此宋觀想了想,評價道:“感覺我們兩個要私奔?!?/br> 諾亞對此不置可否,他將懷里的儲物戒取出來交給宋觀:“我去領(lǐng)‘出城令’,你先在家里等我,好不好?” 利貝爾之城對人們進城的要求并不嚴格,但是出城手續(xù)卻是相當復雜繁瑣。除卻紙面申報登記之外,還需要有專門申請過的出城令才可以出城。 宋觀看了一眼諾亞遞過來儲物戒,思索了一番之后搖頭:“還是你拿著,萬一有人來搶,我可能還打不過,你——”頓了頓,他繼續(xù)道,“你早去早回。” 諾亞沒有多做推脫,藍色的眼睛里浸著若有似無的笑意,他相當聽話地收回儲物戒,然后同宋觀說:“嗯,我早去早回,你在這里等我,不要亂跑?!?/br> 宋觀將手伸過去,一把勾住諾亞的脖子,將人壓得朝自己低下了頭,他直接簡單粗暴親了一口,松手:“知道了,‘爸爸’你快去辦事吧,我會乖乖在家等你回來的?!?/br> 拿到“出城令”頗費了一段時間,諾亞在等的過程里一直神游天外。他也沒想別的,只是在想宋觀,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笑了一下。 待輪到他時,諾亞匆匆接過“出城令”。正因為知道有人在等他回去,所以他才會那樣匆忙往回趕。路上,他少花了一會兒工夫買了一包糖,想著出城之后可以一起吃。他一心一念地記著回家,可是,真的等他回到家中時,他推開門進去,房里空無一人。 就像諾亞的預想里不包含宋觀失蹤這一項,宋觀的預想里也不包含自己被綁這一項。 尤其是這個時候。 在這個他終于下定決心讓本次劇情滾一邊去死,并且嘗試了使用言靈之術(shù)消除系統(tǒng)懲罰而且還成功了的時候。 當時諾亞離開之后沒多久,就有人來敲門。 宋觀在屋內(nèi)聽到敲門聲,皺了皺眉。 他想不到對方是誰,思忖一會兒自己要不要開門,還沒有思考出一個結(jié)果,就見門縫底下有東西爬了進來。 像樹枝藤蔓一樣的東西,長勢迅速,幾乎是眨眼間的間隙里就順著門板向上裹住了門把手。大門“吱呀”一下被人從里打開,門外的陽光便也就跟隨著打開的門縫波濤洶涌地撲進來。 然后宋觀就看到了門口站著的“人”—— 或許用人來形容是不太合適的,這東西有一點像人的形狀,但更多的是不像。 那玩意兒有一點感覺仿佛是沒有毛的貓,但長了一張酷似人頭的腦袋,宋觀注意到先前枝椏蔓蔓地從門縫里爬出來的古怪事物,就是這東西的手的延伸物。 跑! 這是宋觀當時唯一的念頭。 然而轉(zhuǎn)頭走不過兩步,只聽一聲破空之音,他脖子就被勒住了。宋觀抬手去抓纏在脖子上的藤蔓,但那藤蔓約有四指那么粗,纏得結(jié)結(jié)實實,和他皮rou貼得是嚴絲合縫沒一點空隙,他想找個著力點把這鬼藤蔓掰開都找不到,只能指甲在藤蔓表層抓撓了幾下,而這藤蔓皮厚韌性強,用手能抓斷那才有鬼了,就是利刃都不一定能砍得斷。 偏偏宋觀是在家中,盡管之后要出門,但他還沒來得及換衣服,自然穿得隨性主要是以舒適為主,不可能全副武裝還在身上藏什么武器,是以此刻宋觀手邊,連把趁手可以砍斷藤蔓的刀具都沒有。 也容不得他深思,這手臂手指以木頭質(zhì)感大范圍延伸開來的怪東西忽然發(fā)力,將他直接扯得倒拖在地。宋觀被這一掐給掐得差點沒昏過去,他仰面倒地,疼倒是不疼,因為他現(xiàn)在根本就沒有痛覺這個說法。 小怪物的高度還沒有宋觀的小腿長,但它拖拽人的力道非常驚人。四腳著地爬進屋內(nèi),它后腳一踮,將身后的門踢著關(guān)上,這隨手關(guān)門的行為簡直顯出點彬彬有禮的意思來。小怪物皺巴巴的皮膚上遍布許多多毛囊的孔,但仔細去看的話,這只小怪物身上的孔里全沒長毛。它幾步跳躍拖著宋觀爬上窗臺,宋觀被它拖拽到眼前發(fā)黑,幾乎被吊死。 連忙反手抓住勒住自己脖子的“藤蔓”,以避免自己全身重量都吊在脖子上,被拖出窗口的時候,宋觀皺眉,因為后背刮到窗戶上突起的釘子,從那觸感來看,料想自己應該是出了血。 小怪物就這樣拖著宋觀奔跑在街道的陰影處,它耳明眼利,十分機警,哪里沒人它就走哪里,有時候躥在街上,有時候又潛進別人家空蕩蕩的院子里。它跳躥速度極快,幾乎閃成一道殘影。宋觀被它拖著貼地行走,一路磕絆碰撞,身上傷勢不必說,腦袋也挨著砸碰了好幾下,整個人被撞到幾乎神志不清,好幾次反抓著藤蔓的手一松,他就要被勒死了,最后被那小怪物放開時,宋觀只剩了一口氣,他眼前重重黑影斑塊,視網(wǎng)膜上殘留著幻影。 大口大口喘著氣,身上所有的痛覺都感受不到,可除了疼痛之外的那些負面的身體反應,卻依舊非常誠實地反應體現(xiàn)出來了。他的太陽xue那兒突突地挑著,只覺全身血液都涌到頭部,幾近血管爆裂。宋觀咳了幾聲,總覺得咳得不是很順暢,他察覺到自己似乎眼睛鼻腔耳朵都有血溢出,只是這感知并非十分鮮明。 躺在地上好半天,宋觀終于緩過來,但他爬都爬不起來,視線直對出去,他看到一雙離自己不遠的腳,那腳上的鞋子似乎還看著有點眼熟,他此刻是側(cè)著身子,宋觀很努力地翻了個身,然后仰面再向上看,視線一路向上,他看見蒙巴頓教授溫文有禮的一張臉。 宋觀腦子一熱,就想罵人,但是他先前脖子被掐得厲害,咽喉受損嚴重,此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只發(fā)出了一聲模糊的嘶聲。 這聲音很像蛇,又或者是別的什么類似的動物。 蒙巴頓教授坐在一張高腳的椅子上,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宋觀,表情像是饒有興趣一般,然后笑了一下。他看著宋觀,坐在椅上,懷里還抱著個活物,仔細一看,教授懷中的東西正是那只拖著宋觀來到此處的小妖怪。 小妖怪沒毛,只生就一層粗糙的皮,它原本的大眼睛此時瞇得細細長長,顯然是被教授撫摸得很舒服了。不過教授因為正在觀察宋觀,所以手上撫摸的動作一時停了下來,于是小怪物瞇起的眼睛也就重新睜大,它抬頭看了看教授,“咕”了一聲,跟著調(diào)轉(zhuǎn)了目光,是隨著教授的視線一齊看向了宋觀。 宋觀此際形容十分狼狽,身上好多處衣料都磨破了,露出遍布傷口的肌膚,這令他看起來就跟飽受凌辱虐待一樣……不,或者說,他這一路被小怪物拖著過來,其實跟受到虐待是沒什么差的。 看到宋觀似乎是已經(jīng)清醒了,教授他將懷里的小怪物往旁邊一拋,那東西在空中靈活的一個翻轉(zhuǎn),就跟貓似的悄無聲息落地。教授微微側(cè)過臉,那雙多數(shù)時候都充斥著溫溫和和神色的眸子,此刻看著也是同樣溫和的,他溫聲道:“有很多疑問?” 宋觀出不了聲,也沒動彈。 教授坐在那兒,他看著宋觀,臉上神色很難讓人辨認出具體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的目光就像是在審視一件展示品,然后他說:“那由我來解釋,怎么說——就從最近的這件事開始說好了。” “你和諾亞申請了‘出城令’,這就是今天所發(fā)生事情的一個起因了。我想,你應該是知道諾亞在給威靈頓公爵做事的,但恐怕諾亞到底是在做什么,你是并沒有一個具體的概念的吧?他或許給你提過一點,但肯定不會說得很細,而他威靈頓公爵這邊地位的重要性,恐怕你也是想象不到的。 “宋同學,你在學校里煉金術(shù)這一塊學得很不錯,制作出來的傀儡之物,老師們也很贊服。這點我也必須承認,你在這一方面很有天賦。但,如果真論煉金術(shù)的天賦高低,諾亞的天賦遠高于你。你在圣殿看到的地下試驗場,那里頭的東西,就全是出自他的手筆。 “很驚訝是嗎,他在煉金這事上完全就是個天才,人體煉成一方面的事情,以前從來都是一條叫人看不見希望的路,然而他的出現(xiàn),諾亞所做的事情,就相當于是在這條黑路上點燃了燈火。他給人看到了希望和切入口,所以,當然,旁人對他的矚目可想而知。所有知道‘親王計劃’的人,不可能不關(guān)注他,如果他能復活惡魔,那他也有能力可以同樣復活神明??峙滤约阂膊恢?,自己會這么被人暗中注目,因為眾人都在掩飾。換句話說,諾亞的一切動向,都有無數(shù)人在暗處盯著—— “所以一申請‘出城令’,所有的高層就全都知道了。而因為‘親王計劃’的緣故,我跟諾亞接觸得比較多,相對來說,觀察得也更仔細些。別人或許不知道,但我一聽是你們兩個,而不是你們兩個當中某一個人要申請‘出城令’,我便曉得這件事很值得探究。再結(jié)合諾亞近兩天的表現(xiàn),我有了一個猜想——恐怕,你們這回是要出逃吧?丟下利貝爾之城的一切,丟下安塞爾學院的一切,反正你們來的時候兩手空空,離開的時候同樣兩手空空,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利貝爾城局勢如今亂得很,教會和國會爭執(zhí)不下。你或許有所耳聞,我是威靈頓公爵的養(yǎng)子,而我的養(yǎng)父威靈頓公爵,他是教會一派。這一切是因為他要做人體試驗,相比國會,教會能提供給他的資源更多,所以他站在了教會一派。但很可笑的是,他的真實身份可不是什么人類,他是一個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老吸血鬼。這個國家,每一代的威靈頓公爵,表面上是不同的人繼承了這個頭銜,實際上則全都是他一個人。他自導自演遮蓋了自己不死的秘密,又幾百年地承接了自己的所有財富。 “如今教會和國會相爭,公爵作為一個時常給國會添堵的存在,在國會里,有不少人都對他抱著欲除之而后快的態(tài)度。這很好理解,不用多做解釋。然而除了國會之外,同時的,教會里也有不少人對公爵抱有仇恨態(tài)度。這也同樣不難理解,因為但凡光元素親和力高一點的人,就很容易察覺到公爵身份的異常。而對于虔誠的光明信徒來說,公爵存在的本身,就是一種對信仰的褻瀆。像公爵這樣的吸血鬼,當然都應該去死。 “不過,雖然那么多人都想公爵去死,但真的要讓公爵死掉,卻也不是什么很容易的事情。因為大家顧忌太多,各方勢力牽制,誰也不愿在沒有極大的成功把握之下,就挑起事端,然后成為一個活靶子。 “至于我的動機和想法——我之前也已經(jīng)說了,有很多人想要公爵去死。很不湊巧的,我就是其中一個。奇怪嗎?這沒什么奇怪的,我想他去死,是因為他這個人,至于他是不是我養(yǎng)父,那是另外的事情。再說,天底下恨著自己父母的人一直都有存在,雖然不會多,可也不會少。這世上本來就沒有什么東西是本該如此的。如果我做了一件事,那么一定是因為我想去做,而不是我應該去做。對我來說,血緣關(guān)系甚至同族關(guān)系乃至國家關(guān)系,它們都是最無聊的東西了,這世上沒有什么東西是我必須要給予付出和愛的,那些應該如此的感念歸屬和認同感,全都很可笑不是嗎?低等動物的專利。蛆蟲才重論彼此是不是從同一個坑里爬出來的。抱歉,有感而發(fā),所以多講了一些,我剛剛說到什么地方了? “是了,我剛剛說到我想要公爵他去死。然而要他死并非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只有讓事態(tài)和局面都足夠混亂了,我才有機會做下更多的事情。所以當時得知諾亞和你申請‘出城令’的時候,我就知道,這是個機會。如果我不好好把握眼前這個機會的話,下次還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等到這樣一個時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