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節(jié)
“可是那些東西根本不在仁和堂,他們能找到什么呢?狡兔都有三窟不是嗎?” 見相衍終于感興趣地看過來,沈渡濂慢慢開口:“您不好奇嗎?安南和江陰,到底在密謀什么?!?/br> 相衍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你們想讓我好奇?” 沈渡濂抬起眼,定定地看著相衍:“大公主馬上就回來了,她說,若是卓相愿意,她想見一見您。” 第26章 二房(2) 十二月十二,一個平平無奇的日子。 長安城的宵禁剛解沒一個時辰,連家老太君和二房的車馬就進了長安城。 并不是休沐日,連士良沒有在家,二房的男主人也要先去六部述職,所以輔國公府這一屋子女眷迎接的不過是另一屋子的女眷罷了。 何蓮穿著正室才能穿的紅裙,帶著女兒站在所有人前面,寒風吹過來,將這母女的心吹得搖搖晃晃。 在場的都是見過老夫人的,只有她和連云淺沒有見過,而她們當然不會開口幫她——不說開口,不落井下石就很好了。 報信的小廝跑過來,喜氣洋洋說:“回夫人,老夫人和二夫人快街口了!” 何蓮連忙理了理衣裙釵環(huán),盡量擺出一副淡然樣子:“走罷?!?/br> 輔國公府的朱漆大門上掛著御賜的牌匾,威武的石獅子鎮(zhèn)守兩邊,兩排立著衣著整齊的下人,最前頭是連士良的妻妾子嗣,浩浩蕩蕩一群人。 不多會兒,幾架馬車緩緩過了街口,朝他們來了。 前頭有連氏家仆開道,馬車旁跟著伺候的丫頭,身后還有一些拉著行李的車馬,拉著行李的車馬沒有停在前門,繞路去了后門。 連老太君與當朝皇后的母親曾是手帕交,如今關(guān)系也還不錯,她頗具威嚴,車馬停下后,丫頭恭敬地將她從車里扶出來,何蓮被她掃視了一眼,直接僵在原地。 “媳婦拜見老夫人!”她咬牙盈盈一拜,眾人也只能跟著拜下。 老夫人掃了一眼眾人,特別睨了兩眼何蓮與連云淺,淡淡地開口:“老二媳婦?!?/br> 分明何蓮就在眼前,她卻喊了連士善的夫人,二房奶奶聽說姓藍,是個爽朗的,老遠就聽見她的笑聲:“母親可是想媳婦了?” 老夫人的聲音這才緩和了些許:“微丫頭身子不好,可有難受?” 剛下過雪,門口的青石磚上冷極了,縱使女眷們只是拜蹲在地上,一陣陣的冷意還是從地上涌上來。 “回祖母,孫女無恙。” 她的聲音溫柔清亮,身上一件雪白斗篷,墜著絨絨的毛兒,繡著漂亮的花兒,一步一步環(huán)佩裙裾半分不動,規(guī)矩學得很好,又看她一張幼白臉蛋如出水芙蓉一般清麗,還隱隱透著耀眼的明媚。 連雪微見拜了一地嬌娥,先掃過幾個年紀大的,又略過男孩和兩個小的,最后將目光釘在何蓮身后兩個少女身上,嬌小的那個一身月色斗篷,看去臉兒甚至不足巴掌大,大眼睛,楚楚可憐的模樣,一瞧就是個柔順的;高挑的那個一身紅色斗篷,襯得她肌膚勝雪,雖說低著眉卻半分不顯低下,倒是有一種含苞玫瑰的美麗,不難想象盛開的玫瑰有多熱烈,多美。 她微微掐住手心,露出一個和煦的笑:“祖母怎地忘了伯母和jiejiemeimei們還行著禮,天兒寒冷,快請祖母進府暖一暖罷。” 老夫人很疼愛連雪微,輕咳了一聲說:“都起來吧?!?/br> 眾人這才起身,連海深在人群里實在招眼,老夫人沖她招招手:“這是深姐兒吧?” 連海深福了一福:“祖母?!?/br> “好孩子,真是苦了你了?!崩戏蛉朔鲋{氏和連雪微,對眾人說:“進來再說?!?/br> 分明大房才是主,二房的母女卻跟著老夫人走在前頭,他們大房只能跟在背后。 河盈不忿地撅起嘴,連海深拍拍她的小腦袋,讓她收起這表情。 老夫人并沒有留下許多人,僅有何蓮母女與連海深三人入內(nèi)。 藍氏親手伺候老夫人更衣的間隙,連雪微在外頭看著風情不同的兩個姐妹,笑得十分溫婉,她們?nèi)四昙o十分相仿,生得也都美麗,就算明面上不說,暗地里多少也有一些比較意識。 “這便是海深堂姐吧。”連雪微沖海深行了一禮:“小時候總聽娘親說大伯父家的jiejie漂亮,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br> 連士善離開長安十年,十年前連海深才六七歲,這客套話實在是太過客套。 連海深不是喜歡客套的人,更何況連雪微眼里流露出來的東西比連云淺更令人討厭,她笑著說:“我倒從未聽家里說起堂妹呢,今日一見也確實不錯?!?/br> 連雪微臉上一頓,生起薄怒來,她瞥了一眼一旁的連云淺,口氣中頗有挑釁:“那這位就一定是云淺jiejie了?!?/br> 連云淺與她同齡,笑著回了一個半禮:“雪微meimei?!?/br> “聽聞jiejie從小在清泉長大,我從書上讀到清泉縣可是古來就有名氣的溫泉鄉(xiāng)里,心里十分艷羨呢?!?/br> 連云淺的笑容一頓。 女人是一種奇怪的生物,仿佛生來與妒忌和小氣為伍,只不過有些人將這些藏得好好地,有些人則明晃晃掛在臉上。 很明顯,連雪微屬于后者。 鶴庭是何蓮撥給老夫人住的地方,現(xiàn)在四周來回忙碌的都是二房的下人,何蓮被李婆子請出去說事,現(xiàn)在堂上只有這姐妹三人,連雪微被海深頂了一句心情正不好,出口就刺得連云淺臉上通紅。 連雪微字字句句在提醒連云淺,她不屬于這個家。 雖說做好了心理準備今日必定會被刺一頓,這種難受當真來臨的時候,連云淺還是覺得整個人仿佛大庭廣眾之下被扒下衣裳一般。 屈辱。 連雪微見她眼眶都紅了,才收了聲,冷不丁瞧見連海深撇過來的一眼,心頭一抖,登時有些莫名。 她這堂姐不應(yīng)該為她叫好嗎? 連云淺想要駁回去,被連海深拉住手按在座上,沖她輕輕搖了搖頭。 這一幕落在連雪微眼里,她低眉揉著帕子,嘴角不屑地一撇,哼,知道祖母回來了,慣會做好人是吧。 不一會兒,老夫人換了身團紋衣裳出來,何蓮也剛好進來,她緊走兩步給老夫人行禮:“媳婦拜見老夫人?!?/br> 黃氏冷淡地點點頭:“嗯?!?/br> 按說何蓮這是第一次見老夫人,再不濟也要給個什么做賞,居然真的什么都沒給。 然后才是兩房人互相見禮,一通繁文縟節(jié)以后,老夫人才開口:“眼看也至年下,往年圣人秉承祖訓勤懇勤儉,今年卻是勤儉不得了——大公主不日回朝,加之邊地戰(zhàn)役屢屢大捷,皇后娘娘曾透露過,年下將有大宴,咱們一家子都在受邀之列。” 藍氏嗓門又大,樂呵呵地說:“那敢情好,媳婦長這么大都未有福受宮宴之邀,此番有幸,還真是托了娘的福呢!” 老夫人被奉承得十分愉悅,何蓮也附和著笑笑:“也是,年下夜宴也好些年沒開過了,難怪今日國公爺還未下朝,想是過會兒就有消息來了!” “幾個姐兒也該打兩套新頭面了,那就剛好趁這個機會全置辦了罷!”藍氏興沖沖地說,忽然接到何蓮瞥過來的一眼,登時縮了回去。 何蓮微微一笑,說:“并非媳婦小氣,而是長安城中打造頭面的銀樓都需要提前預訂,府中幾個姐兒的份例八月已經(jīng)訂好了,這幾日也該送來了?!?/br> “微姐兒來得突然,再想訂新頭面,怕是不行了呢?!?/br> 連云淺性子慫,何蓮卻是不怕的,她是聽到了剛才在屋里連雪微擠兌連云淺的話,給女兒出氣呢! 何蓮撫摸著手上的指甲:“打一套頭面至少也要二三個月的時間,侄女兒來得實在不是時候?!?/br> 連雪微沒想到何蓮徑直針對她,差點沒繃住一張美人皮,偏過頭拉著藍氏說:“娘,沒關(guān)系的,我戴前年那對燒藍珠花就好了,不礙事的。” 藍氏小心看了一眼何蓮,委屈地點點頭。 “哼。” 上位的老夫人聽不下去了,她冷冷瞪了一眼何蓮,沖連雪微招手:“微丫頭,不怕,別人不給你打首飾,祖母給,這兩日就去長安城中挑上一挑,有看中的就買,祖母出錢!” 連雪微這才綻出一點笑容,羞澀地依偎進老夫人懷里撒嬌,悄悄沖大房的人露出一個得意地笑。 連海深雙手交握,儀態(tài)很是優(yōu)美,看著連雪微臉上毫不掩飾的表情,只覺得無趣。 第27章 李長贏 長安城作為大梁國都,其繁華程度世人無法想象,剛出章臺街便是長安城中最富貴的東三市,此時街道兩旁店門大開,有些店鋪還有小伙計在招攬客人,街上熙熙攘攘全是穿著整齊富貴的人物。 世人都知道寶興樓是大梁國中財力最為雄厚的銀樓之一,卻甚少有人知道這屬當朝右丞相的私產(chǎn)之一。 李長贏懷里抱著長劍,露出一口大白牙:“右相大人,好久不見!” 她一身男兒打扮,衣裳繡著大葉飛花紋飾,一雙英氣的長眉斜飛,面容精致非常,不細看還當是哪家俊秀公子。 相衍邁進雅間,往桌上放了一封折子。 這些年李至一直在查李長贏手下的勢力,但他自己手下又何嘗干凈,相衍隨便找了找,就是這一籮筐。 李長贏掃了一眼,并不去接:“右相大人的見面禮?” “渡濂兄想必已經(jīng)替在下轉(zhuǎn)達過,如何做就是您決定的了。” 李長贏給他斟了一杯茶:“坐,大老遠來赴約,辛苦右相大人了!” 相衍坐在她面前,卻并沒有打算用這一盞茶。 李長贏翻開折子看了半晌,笑說:“可笑大皇兄還想與您作對?!?/br> 她放下折子,認真說:“若說朝中文臣中,以您絕對是頭一把交椅。” “只是長贏不明白,有了這東西,您為何不交給父皇?” 相衍淡淡道:“我為何要交給圣人?” 李長贏眼中閃過一絲光:“那您給我是什么意思?” 相衍勾起唇角,問道:“相某想問問大公主,私制甲杖,您準備做什么?” 依上輩子他對李長贏的了解,她絕對不可能做出私制甲杖的事情,可觀虛的線報明明白白指出江陰邑這幾年從未停止招兵買馬,勢力急劇擴張,戰(zhàn)甲兵器更是不知囤了多少。 若不是曾相識一世,他還以為李長贏準備謀反呢。 李長贏撫著那折子,仿佛在撫摸什么珍寶:“來之前我還不確定,如今才是真正明白,您的目的也不單純啊?!?/br> 相衍并不否認的態(tài)度,讓李長贏有些意外。 “大殿下并不合適?!毕嘌芤庥兴?,將視線移到李長贏臉上:“太子——也不合適?!?/br> 傳聞中一心為國家社稷,為皇弟鞏固權(quán)利的大公主,聽到這話卻并沒有反駁。 她慢慢站起身,隔著一張桌子逼近相衍:“那右相大人覺得......誰合適?” 誰合適……坐這個位置? * 老夫人說到做到,立馬吩咐連海深第二日帶連雪微去城里逛逛,說她是嫡出長姐,還是主人家,最合適一同出去。 隔日天剛亮連雪微便來了,贈芍手里端著銅盆,微微行了一禮:“雪微小姐來得真早,小姐還沒起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