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拜見老夫人!” “這......”劉氏十分驚訝,連海深解釋道:“這些都是自己人,是家中產(chǎn)業(yè)的一處?!?/br> 劉氏從揚州被接回來二十幾年,一年里見相衍的機會屈指可數(shù),更惶提他的家產(chǎn),她震驚極了,又怕丟兒子的臉,只能佯裝鎮(zhèn)定,對下人們說:“都起來罷,你們辛苦了。” 掌柜的利索地爬起來,笑得更加真誠了:“老夫人請,夫人請,咱們店里前些日子剛來了一批好東西呢!” 婆媳兩人攜手上樓去,就聽見一個清脆的女聲說:“他會喜歡這個嗎?” “這枚劍墜已經(jīng)是咱們寶興樓最好的了,昨天剛從坊子送上來的,整個大梁都是頭一份兒呢,小姐瞧瞧這寶石的光澤,多漂亮?。 睂毰d樓的伙計介紹道。 那女子身邊的男人接過手看了看:“這一堆里確實也就這個能入眼?!?/br> 那女子偏過半個身子,“那就這個罷,替我包起來!” “多謝小姐!一共是一百兩銀!” “什么?就這個小小劍墜要一百兩銀子?”萬拱月一臉不敢置信:“你知道一兩銀子就夠三五個人吃一個月,你們簡直是奢侈至極!” 小伙計莫名其妙,但還是很好脾氣地說:“小姐,咱們寶興樓的東西貨真價實,這寶石,這做工,在外面根本沒有的呀?!?/br> 萬拱月說:“不行不行,太貴了,你算我便宜點?!?/br> 李至長這么大就沒討價還價過,只覺得那小伙計剛才看過來的一眼里都充滿著鄙夷,他是微服陪萬拱月出來的,也不好亮明身份,只好掏出銀票:“算了,我替她買了,麻煩幫我們包起來?!?/br> 萬拱月一把奪回銀票:“是我要送給虞淵的,你替我出錢算怎么回事?我自己有錢,我只是覺得他們賣得太貴了!” 小伙計還是第一次遇見來寶興樓討價還價的客人,看兩人衣著也不俗,不像缺這點錢的人,他只能繼續(xù)陪著笑臉:“小姐若是覺得價錢不合適,咱們看看這幾款,這幾款便宜一些,只要八十兩銀子......” 樓下的掌柜聽見二樓的爭執(zhí)聲愈來愈大,生恐客人的爭執(zhí)會誤傷連海深,那可真是死一萬次都彌補不回來的啊,剛想上樓去,門外走進來兩個女衛(wèi),緊接著大葉飛花的衣擺掃過門檻,李長贏的聲音噙著笑意:“掌柜的,我東西呢?” 掌柜的腳從樓梯拔下來,轉(zhuǎn)身迎著門去:“哎喲,小的叩見大殿下!您今兒來得真早!您的東西早好了,小三兒?還不趕緊把大殿下的東西取來?” “哎,小的這就去!” 李長贏點點頭,環(huán)顧了一周,說:“掌柜的生意真好啊,你家大人今年估計掙得又不少了!” 掌柜的笑道:“哪里呢,還不是大人們照顧。” “多少錢來著?” “小的哪里敢收您的錢啊,我們主子也說了,大殿下來就當?shù)搅俗詡€家的產(chǎn)業(yè),隨便拿就是!” 李長贏露出一個揶揄的表情:“哎喲,這要是讓你家夫人知道可了不得,你家大人怕是晚上房門都進不去!” 掌柜的嘿嘿一笑,撓了撓頭,小三兒碰著盒子歡天喜地地跑過來,遞給掌柜的,掌柜的打開展示給李長贏看:“您瞧,都是按照您的需要,挑最好的寶石玉器做的!” 盒子里躺著一枚精致的墜子,上頭最顯眼的就是一塊渾身通透的碧玉,雕刻成了海上日的模樣,絡(luò)子是用摻著金線的靛青絲線打的,襯著上好碧玉,整個劍墜一看就造價不菲! 李長贏果然十分滿意:“不愧是寶興樓的東西,很不錯!飛玉,給錢。” 飛玉上前,從荷包取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遞給掌柜的:“夠嗎?” 掌柜的:“哪里要這么多呢,原本是一千二百兩銀子,大殿下來咱們這買,八百兩足夠了!” 他原本是好意,飛玉卻皺眉:“我們殿下不是花不起錢的,一千二百兩是吧,一分不少!”說著又從荷包取出二百兩銀子放在掌柜的手里。 “哎喲,大公主明鑒啊,小的哪里敢有這個意思!”掌柜的抱著銀子,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急得都快哭了。 李長贏“啪!”蓋上盒子,無所謂地說:“東西我很滿意,錢你收著,本宮不缺這點小錢。” 她說這話也沒有別的意思,樓上的萬拱月居高臨下把全程看在眼里,只覺得十分丟人,生氣道:“你們大梁是真有錢啊,一千二百兩銀子買一個墜子,真是奢靡!” 她的聲音不大,足夠樓下的李長贏聽見了,后者抬起頭,與怒氣沖沖的萬拱月打了個照面。 情敵見面時分外眼紅,李長贏愣了一晌,露出一個笑:“喲,這不是拱月公主嗎,怎么出來也沒有帶人?” 萬拱月抬了抬下巴:“我當然不像有些人,出個門恨不得國內(nèi)所有人都知道!” 飛玉喝道:“放肆,你怎么敢這么對我們公主說話!” 李長贏不在意地擺擺手:“無妨,拱月公主年紀還小,飛玉,一會叫兩個人隨身保護拱月公主回去?!?/br> “是?!憋w玉應道。 萬拱月氣得直跺腳:“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掌柜的也回過味兒來了,敢情這就是褚國的拱月公主! 他連忙朝萬拱月身邊的小伙計打眼色,小伙計也是極機靈的,立馬明白自家掌柜的意思,笑著說:“原來是拱月公主,小的實在是瞎了狗眼,沒將您認出來!” “您消消氣,消消氣!” 李長贏也譏笑道:“是啊,拱月公主同本宮生什么氣,掌柜的,今日拱月公主在你這里買的所有東西都記本宮賬上,你讓你家主子來延昌宮取錢。” 掌柜的哪敢不從,連忙應聲:“是是,小九兒,還不快把拱月公主要的東西包起來!” 萬拱月氣道:“誰要你替我付錢!李至,給錢!” 李至? “哦?” 李長贏長長拉了一聲,這才看見萬拱月身邊側(cè)著身子的男人,仔細一看可不就是李至! 萬拱月?lián)裥龅氖逻€沒個著落,李至就已經(jīng)迫不及待出手了么? “大皇兄都來了,怎么也不跟長贏打個招呼?” 李至避無可避,只能硬著頭皮露臉:“咳,皇妹?!?/br> “你心虛什么!同我站在一起你心虛什么!”萬拱月氣道:“你是她哥哥,弄得好像很怕她似的,丟不丟人啊!” 李至臉都黑了,趕緊避開身子,將銀子交給小伙計,隨即轉(zhuǎn)身下樓,一副不想和萬拱月多說的樣子。 萬拱月追著他的步伐也跟著下樓。 二人一追一趕,經(jīng)過李長贏身邊,萬拱月眼尖看見她盒子里裝著一枚劍墜,登時大叫:“你這劍墜是要給誰的!” 上好的碧玉上刻著海上落日,萬拱月登時有了不好的聯(lián)想:“你要送給虞淵的是不是!” ‘虞淵’本就是傳說中太陽落下的地方,加上前些日子李長贏還將虞淵帶去延昌宮過! 萬拱月氣壞了,破口大罵道:“你到底要不要臉,他都說了不想和你牽扯上任何關(guān)系!” 李長贏露出一個看傻子的表情,從盒子里抄起那塊碧玉:“你看仔細了,是落日還是日出!” 本來落日余暉和海上日出就很像,萬拱月一時間拿不定主意,但她堅信自己的判斷,大罵道:“堂堂大梁朝的公主,倒貼一個男人你還自鳴得意啊,被人抓到還狡辯,就算是日出,你又是給誰的,難不成你自己戴?” 李長贏十分無語,原本的好心情完全破壞殆盡! 她冷笑著說:“旸,日出者,我大梁朝的虞旸將軍,字旭初,長贏摯友,十月二十生辰,有,問,題,嗎?萬拱月公主?” 萬拱月一愣,她顯然不知道虞家兄弟的生辰事同一天,囁嚅著嘴說:“可是虞淵也是十月二十的生辰......” 虞旸和虞淵兩人本就是雙生的兄弟,虞旸名字的意思是日出,虞淵是日落,李長贏定制的那枚海上日的劍墜也沒寫日出還是日落,萬拱月自知理虧,急得直跺腳:“你......你......” “你什么你,狗咬呂洞賓!” 兩人也是有身份的人,在寶興樓大堂吵得不可開交,引來了許多人的圍觀,李至覺得丟人至極,就在他和掌柜的都恨不得找個縫兒鉆進去的時候,門口迎客的小伙計驚喜地喊道:“觀壁大人!” 觀壁邊走進來邊說:“夫人和老夫人呢?主子來了?!?/br> 掌柜的苦著臉迎上前:“夫人和老夫人在樓上?!?/br> 觀壁差點和便裝的李至撞個正著,這才看見李至,李長贏和萬拱月三人都盯著自己看,連帶跟在觀壁背后的相衍和虞旸都被三人緊緊盯著。 虞旸乍一眼看和同胞弟弟虞淵還是非常像的,萬拱月高興了一下又認出來不是虞淵,情緒落下去后,哼了一聲:“你家大公主給你買了禮物呢!” 相衍下意識看了虞旸一眼,后者也十分莫名其妙。 李長贏將手里的盒子拍到虞旸手里,氣沖沖說:“過幾日是旭初的誕辰,本想給旭初一個驚喜,不想拜拱月公主的福,全毀了!” 場面一度僵住了,虞旸抱著盒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干巴巴地說:“多,多謝大公主?!?/br> 相衍著急上樓,沒功夫看他們之間的鬧劇,問:“夫人呢?” 掌柜的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說:“夫人和老夫人在樓上雅間!” 相衍是寶興樓的主家,他邊走邊隨口說:“今日寶興樓真是蓬蓽生輝,諸位盡管挑選,全算在相某賬上。”說罷他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李至,抬腳上樓了。 寶興樓的東西動輒上百兩,真是很大手筆的支出了。 萬拱月也沒想到怎么走到哪里都有人要給她付錢啊,說得她褚國窮到需要接受敵人好意似的,氣呼呼道:“我自己出錢!” 分明是很幼稚的爭吵,被萬拱月弄得像什么生死大仇似的,她氣呼呼將銀子拍在掌柜的手里,剛要出去,和找來的褚國護衛(wèi)方海撞了正著。 方海說:“虞將軍到處在找公主,您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果然,下一刻,一臉無害的虞淵抬腳踏進了寶興樓。 場面頓時更尷尬了。 虞淵并不知道兩個女人剛才還為他在大庭廣眾之下爭吵不休,但是他一眼看到了虞旸站在李長贏身邊。 萬拱月立馬跑過去,委屈地說:“你終于來了,你再不來我要被他們欺負死了!” 虞淵掃了一眼李至,說:“魯王殿下還在這里,公主怎么會被欺負?!?/br> 萬拱月比劃著李至說:“你看他們?nèi)诉@么多,他只有一個人,又不像你武功高強,怎么保護的住我嘛!” 李長贏在一旁聽得牙酸,對掌柜說:“本宮先回去了,你代我跟你家夫人打個招呼?!?/br> 掌柜的連連點頭:“小的一定替您帶到?!?/br> 虞淵來了,萬拱月也沒心思跟李長贏吵架,她興致勃勃地取出那枚劍墜,獻寶似的捧給他,說:“你看,這是我給你挑的,你的長生劍上那根劍穗都破成那樣了,該換了!” 李長贏停下腳步。 虞淵下意識地把長生劍往李長贏看不見的地方藏了藏。 “你原來那個劍穗是哪里買的,做工也太差了,簡直是坑你銀子的?!比f拱月邊說邊想去拿長生劍,虞淵握緊長生劍說:“多謝拱月公主的好意,虞某不敢受?!?/br> 長生劍...... 李長贏走了回來,特意繞到另一邊去看虞淵的劍穗。 平平無奇的長生劍散發(fā)著淡淡的劍氣,平凡的外表因為這點劍氣顯得不再平凡,只是上面的劍穗——格格不入的紅色絲線打了一個亂七八糟的如意絡(luò)子,絲線已經(jīng)磨得起毛了,一看就是用了多年。 李長贏臉上露出觸動的表情,片刻后皺起眉,抬腳往外面走。 虞淵懊惱地閉上眼,仿佛自己的心思被扒光在光天化日之下——長生劍是李長贏為他找的,那根不倫不類的劍穗自然也出自她的手。 大公主李長贏,從小是比男兒還剽悍的,要她做這種女兒家的活計不亞于帶兵打仗。 李長贏和侍女學了七八日,才勉勉強強打成了最簡單的如意絡(lu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