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 為什么? 那天在慕容憐的筵席上,有人感嘆,顧茫的劍陣雖然奇妙,但世上卻再沒有知道其中的秘密了。其實他沒說對。 那天,就在筵間,其實就有一個人,他不但深杳此劍陣的秘密,還清楚這種陣法當初是為什么而創(chuàng)的。 那個人,就是當時一言不發(fā)的墨熄。 墨熄盯著顧茫的臉,仍是一手禁錮著顧茫,不讓他亂動,另一只手卻松開顧茫的下巴,沿著頸側慢慢往下滑。 最后,粗糲的指腹停在那個蓮花劍陣咒印上。 墨熄不出聲地俯視著他,撫摸著他的脖頸,眼瞳竟有些發(fā)紅,好像下一刻就會恨得俯身一口咬住那個蓮花咒印上,咬破顧茫的皮rou血管,讓人死在他懷里似的,似乎只要這樣做了,這個人就再不會騙他,再不會叛他,再不會教他失望。 才就乖了。 大概是他的眼神太偏執(zhí),底下壓抑的情緒也太癡狂,顧茫覺得不對,目光游離,嘴唇也微微顫抖著,似乎在低聲喃喃著什么。 墨熄終于緩慢而低沉地開口了。 “你不要再念了。” “……!” “你再怎么召喚,它也不會奏效。” 顧茫愕然:“你……知道?” “我知道?!蹦ǖ囊暰€從蓮花上移開,慢慢地、深深地,埋入顧茫幽藍的眼睛里。 “這個劍陣除了自行觸發(fā),若你真的想要它出現,只要誠心請求,也可以暫召它出來?!?/br> 顧茫的臉龐霎時更蒼白了,他睜大了眼睛。 墨熄神情很復雜,像是極深的恨陷入了極深的糾葛,天羅地網,他不知自己該如何是從。 “但是,如果我不允許。它是不會出現的?!蹦D了頓,眼底的顏色愈發(fā)深了,他唇色淡薄的嘴唇一開一合,緩慢地敘述著。 “因為它不但聽你的話,它也聽我的。” “它的主人不止是你?!?/br> 墨熄每說一句,顧茫的臉色就白上一分,到最后幾乎已變得和一張單薄的紙一樣,呆呆地看著墨熄近在咫尺的臉。 “為……什么……” 墨熄低頭看著他,呼吸低沉,雖不愿過多流露情緒,但此刻眼里的疼痛卻再也無法遮蓋,他睫毛顫了顫,喉結微動。 “顧茫?!彼㈩D,閉上了眼睛,“你是真的都忘光了么?!?/br> 顧茫睜大著眼睛,海水一般透藍的瞳眸里映著墨熄清俊的臉。 “你……它擋不住……你?!彼樕鲜谦F類的警覺,“它……為什么聽你?” 墨熄的神情說不出是冰冷還是痛楚,他嘴唇啟合,字句寒涼:“它當然聽我?!?/br> “……” 寂靜。 墨熄合了眼眸。 而后像壓抑著的熔流終于裂地,倏爾睜開,眸子已是燒的一片猩紅! 他忽然遏制不住般地怒道:“它當然會聽我——因為你的印,用的是我的血,因為你的印記是我打下的因為……因為創(chuàng)造這個陣法的人根本不是你,是我!” 顧茫顯然是沒聽懂。 但他看得懂眼前這張臉上的憤怒與傷心。他睜大著眼睛,呆呆地看著這個并不熟悉的男人。 男人的神情太復雜了,好像沉積著十余年的愛恨,壓抑著十余年的苦楚,最后又爆發(fā)著十余年的絕望。 他忽然抬手,幾乎是粗暴地扯開自己交疊得肅穆規(guī)矩的衣領,露出修長赤·裸的側頸。墨熄眼神里淬著寒光,浸著冰火,他咬牙切齒地。 “你看到了嗎?”眸中寒光雖銳,卻是濕潤的,“這個跟你一模一樣的咒印?!愕难∧愀傻?!” “為你打下的……” 他說著,驀地把顧茫一推,好像忽然不愿意再碰到他,不愿意再理睬他似的。 墨熄以手遮額。 他的尾音哽咽了。 作者有話要說: 《花式切題》 茜茜:我沒想到這個咒印居然那么久了還沒被洗掉,燎國沒給你洗掉嗎? 茫茫:洗了,但是還留有余污。 阿蓮:我覺得墨熄和顧??隙ㄓ幸煌?,來人!給我去把墨熄的被單偷過來! 下屬:主上,羲和君有潔癖,床單肯定洗了…… 阿蓮:我不信,仔細找找,一定還殘有不可描述的余污! 岳辰晴:糟糕!玩得太開心衣服弄得好臟!怎么辦! 江夜雪:還能怎么辦,來大哥家里,大哥幫你洗了吧,嘆氣。 神秘的四舅:你又不擅長洗衣服,洗了還是一樣臟,有余污。 夢澤公主:……我頭都疼了,我覺得我回城的時候,別的土特產都不需要帶,給這群人帶點去污粉就好了。 第20章 等你 顧茫怔怔看著這個人,猶豫與警覺,茫然與困惑在他的眼眸里走馬而過。 最后他上前去,試探著,抬手碰了碰墨熄的脖頸。 墨熄一下子抬起頭來,眼眶微紅地瞪住他。 他的呼吸因心緒激動而有些劇烈,衣襟微敞,脖子上的蓮花咒痕一起一伏,在動脈處鮮活地搏動著。明明是沒有經過任何邪魔淬煉的人,此時的神情竟也和獸類無差。 “做什么?!?/br> “我……”顧茫怔忡地,“可我……不認識你……” “……” “為什么你也會有……” 墨熄被猛地刺痛,自尊與憤恨讓他變得那么狠戾,他一把打開他的手,厲聲道:“——我從來就不需要這種東西,是你非逼著我?!?/br> “……”顧茫仰頭看著這個理智傾覆的男人。 在這個無人窺探到的昏暗柴房里,在顧茫面前,已當而立的羲和君失控的像是昨日少年。 “一直以來都不都是你嗎?!蹦ㄐ厍徽瘌Q,眼尾都有些紅了,“是你來惹我,是你來找到我……” 失意時。 得意處。 或窮或達,或前途未卜時。 都是你燦笑著主動走近我的身邊。 “是你讓我相信……” 相信這世上還有無所謂其他的情誼,還有一個人會不計回報地對另一人好。 相信這浮世還有純善,還有真誠,還有九死不悔的赤子丹心。 “是你把我拉了回來——” 墨熄真的失去理智了。他壓抑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等到了這一天,不就是為了問顧茫一句真話嗎? 他不就是想看看顧茫的心里到底都裝載著些什么嗎…… 為什么連這一點解脫都得不到。 被欺騙,被拋棄,被背叛。 說喜歡是假的,說愿意是假的,說不會離開是假的。 什么都沒了,最后只有脖頸上這兩道蓮紋,印證過去他們發(fā)生過的那些事情,印證自己年少時那么蠢那么無所保留無所畏懼也無所猶豫的真心。 印證當時的那個無知于情網的少年。 蠢到想把心都掏給他。 蠢到以為一切誓言都能成真。 蠢到今天……蠢到今天都仍會覺得痛。 太過激動的心緒讓他頭腦嗡鳴,眼前更是一陣一陣眩暈。 墨熄看著面前的顧茫,這片眩暈中,視野開始逐漸枯焦,變得并不那么清晰。 他仿佛又看到了當年站在船舷甲板上的那個青年。那么遠又那么近,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逆著海風,披著黑色的衣袍,腰上纏繞繃帶,頭上帛帶歪斜,冷笑著說。 “我真會殺了你的?!?/br> 墨熄一把攢住他,將他抵到墻上,竟是不分今夕何夕:“是……我知道你會殺了我。你不是已經刺過一刀了么……為什么在望舒府你不肯再刺第二刀下去?!” 他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知道自己這么做很可笑??墒且粋€一直在死死壓抑著自己的人,一旦失控爆發(fā),又怎么收得住呢。 更何況墨熄一直以來更想要的,終究都只是這一個回頭。 一個答案而已。 “是你讓我信……最后你又讓我不信……” “你說我沒有什么在乎的,沒有什么可以失去的,所以我無所謂……”聲音輕下來,竟終是哽咽,“但你知道你走上那條路之后,我失去了什么嗎?!” 你知道我失去了什么嗎…… 墨熄驀地側過臉,低下頭,緩了一會兒,唇齒間淬出兩個字來,被恨意碾得破碎支離。 “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根本不是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