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說話，我都聽不見小喇叭了！”霍天一推搡著母親，這邊廣播里通報‘今天的節(jié)目就到這里啦，小朋友們再見啦！’。

    “哇”的一聲，霍天一仰著頭張大嘴嚎啕大哭起來。

    第十二章 大姑姐

    聽見孫子的哭聲，李翠蓮就像是摸到了電門一樣。也不知道剛才在哪里，一下子就竄進屋里面。抱著大哭的孫子：“大孫子怎么了？哭啥呀？”

    “他媽說讓他去上學，這就嚇哭了?！笨芟阑籼煲徊辉敢馍蠈W的理由，因為在家里面并沒有被家里長輩教過基礎的東西。拼音、加減法之類的李翠蓮不懂，高麗曼也搞不懂。幼兒園里做錯了作業(yè)，回到家里沒有人管，白天上學被老師訓斥，久而久之就不愿意去了。

    “哎呀，多大的事兒啊?！崩畲渖彶灰詾槿唬骸吧蠈W有啥可害怕的？那么多人跟你一起玩呢?！?/br>
    高麗曼上前解釋：“他是怕考不上大學?！?/br>
    “這小嘎牙子懂啥大不大學的，都是你們這些人說的，把我大孫子嚇到了。”李翠蓮白了一眼寇溪，抱著霍天一道：“你大爺也沒上過學，以后你也跟他一樣當兵就行了?！?/br>
    李翠蓮抱著霍天一走出屋轉身進了廚房，在廚房里轉悠了一圈并沒有看見寇溪拿了家里的什么東西。翻了一下碗柜，看見里面有面袋子、米袋子。忍不住撇嘴：“燒的慌！”

    霍天一從寇溪房間里出來一直哭鬧不已，嚎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李翠蓮急的跟什么似的，霍大貴心疼孫子，忍不住去柜子里開了一瓶罐頭出來。這才把霍天一給哄好了，抱著罐頭吃的眉開眼笑。

    在物資上班本來沒什么休息日的，都是兩個人相互商量好了輪休。這些天要過節(jié)了，周紅跟寇溪二人累的連喝口水的功夫都沒有。二人商量著等過了節(jié)，一人休息兩天，好好的緩一緩。

    “這兩天罐頭賣的最好，就剩幾罐就全都賣完了。”周紅錘了捶發(fā)酸發(fā)脹的腿，靠著墻抱怨道：“也不知道怎么都那么多有錢的，那罐頭就跟不要錢似的。”

    寇溪遞給她一杯熱水，好奇的道：“等到過年的時候，肯定人也更多了吧?！?/br>
    “可不是，進了臘月天天就忙的腳打后腦勺。幸虧咱們過年放五天假，要不然可要累死人了！”周紅喝了幾口熱水，這身體總算是舒服多了。

    “那咱們這些貨賣完了，是統(tǒng)一采購啊還是？”寇溪一直以為這個單位也跟他爸當年一樣，由采購員同意山南海北的進貨。

    “哎呀這可沒有你爸他們正規(guī)，咱們的東西都是自己去上貨。等過兩天，我領你去一趟市里。告訴你那兒上貨，以后咱倆倒班去?！敝芗t又捏了捏肩膀，只覺得后背酸痛無比。

    “哎呀，我最怕過節(jié)了，只盼著等著這個節(jié)過去，我就舒坦嘍！”見周紅臉上帶著幾分倦怠，寇溪走上前讓她趴在柜臺上。雙手在她肩膀，后背肩胛骨縫的地方捏按。

    “哎呦，哎呦，就是這里，又酸又疼！”周紅輕聲哼哼著,好奇問寇溪：“你這手真巧，一摸就知道哪里疼！”

    寇溪輕笑：“以前我奶奶做鞋、做被子、做棉襖棉褲。時間長了眼睛也疼，后背也疼，我就給她捶一錘捏一捏。”

    “哎，對了。過節(jié)你不回娘家看看？”周紅回頭看著一臉失神的寇溪。

    寇溪點點頭：“是呀，很久沒看見爺爺奶奶了。我準備過完節(jié)休假的那兩天，我回家看看。”

    她早已經(jīng)準備好帶回家的物品，買了各種老年人喜歡吃的糕點、她爸喜歡的西鳳酒、放的住的rou罐頭、魚罐頭、黃桃、蜜橘罐頭。這些都被她藏在單位的抽屜里，只等著回家的那天早點下班坐上三點半的晚車回家去。

    拖著疲憊的身子，寇溪推開了家里的大門。聽見屋里面有爽朗的笑聲，正心生詫異。就見到一個黑臉魁梧的女人從門里走出來，看見寇溪哈哈大笑：“小溪啊，下班啦？我正跟咱爸說呢，這都四點四十了你也該到家了。”

    她一邊拉著寇溪進屋一邊問：“你們平時四點就不賣貨了，怎么下班了這么半天不回家啊？”

    “姐！”寇溪想了半天終于認出來，眼前的人是霍安的親jiejie霍嬌嬌。

    霍嬌嬌今年三十二歲，與霍安感情極好。她幼年喪母，轉年父親又娶了后媽。一心一意護著霍安，沒日沒夜的cao勞干活。但凡有點好吃的，總要藏起來留給霍安吃?；魦蓩沙黾弈悄?，霍安就要跟著村里人去南方跑船。霍嬌嬌聽說了，跑回家領著霍安去大隊報名當兵?；舭材苡薪裉欤窟@個jiejie一路幫忙扶持。

    只不過當年自己不懂事腦袋被門夾了，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跟這個姑姐作對。殊不知她的所作所為全被霍嬌嬌寫信告知給霍安。要不然霍安也不能頭一年探親回家，就疾言厲色的要求自己收好他的匯款。

    霍嬌嬌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寇溪心知肚明。她什么都好，就有一樣為人太過迂腐。她的信念里，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女人的能干應該在家務事上，去外面上班工作都不是正經(jīng)人干的。男人主外，女人主內(nèi)，這才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情。

    當初霍心雨沒考上大專，跑到鎮(zhèn)上的飯店當服務員。霍嬌嬌就橫豎看不上眼，說當服務員的都跟來吃飯的人眉來眼去，還跟廚師、老板都不清不楚。

    霍大貴聞言趕緊把霍心雨叫了回來，讓她好生在家里呆著。霍心雨呆不住，跑到市里學微機，畢業(yè)了居然分到了郵局上班。全家都很為她高興，只有霍嬌嬌不以為然。

    “姐，外面看著我們關門了。里頭我們還得對賬，查庫存呢。”寇溪笑著挽著霍嬌嬌的胳膊：“跟我一個班的同事叫周紅，比我還小兩歲呢。小姑娘長的可漂亮了，性格也挺潑辣的。平時都是她在前頭賣貨，我在后面拿貨。我倆的帳都得對一對，萬一出錯了，可得自己賠的！”

    霍嬌嬌側過臉挑眉：“你們一個柜臺兩個人那？”

    “嗯，物資賣的好，周紅一個人干不過來。這才讓我過去的，我負責查庫她負責賣貨。”

    霍嬌嬌滿意的點點頭：“這還差不多！在后面看貨還行，前頭什么人都有，實在是不方便！”

    二人進了屋，寇溪看見屋里面擺著一桌的好飯菜。

    李翠蓮見到寇溪回來，招手怪叫：“哎呀大忙人回來了，趕緊吃飯吧。一大家子就等你一個人了！”

    第十三章 吃飯

    寇溪知道這是大姑姐帶著丈夫孩子中秋回娘家過節(jié)來了。

    見到大家圍著桌子坐著，就等著她一個人吃飯。當時臉上就露出幾分不好意思：“你們該幾點吃就幾點吃唄，等我干啥呀。哎呀，姐夫，你來了！”

    寇溪笑著對霍嬌嬌的丈夫錢明點頭，錢明的兩個孩子錢墩兒、錢多多站起身來喊人：“大舅媽！”

    “哎！”寇溪應聲下來，站在桌旁不落座：“哎呦，咋沒人去物資告訴我一聲你們回來了。我好提前下班回來給這兩個孩子做點好吃的呀?！?/br>
    “家里這么多人還能用你請假回來做飯？”坐在炕沿邊上正坐的霍大貴說道，指著凳子招呼寇溪：“快點坐下，一起吃飯吧！”

    寇溪連忙坐到霍嬌嬌身邊，親熱的說道：“我跟大姐坐在一起！”

    李翠蓮是最能在場面上裝大方的，此時她夾了一筷子雞腿放在錢墩兒碗里：“老外孫子，給你一個給你meimei一個。好容易回趟姥姥家，千萬別跟姥姥客氣啊?！?/br>
    說完又問錢多多：“多多呀，你還想吃啥？姥姥給你去廚房做！”

    錢墩兒與錢多多二人看向他們的母親，齊聲搖頭說道：“不用了，姥姥！”

    霍天一向來是家里的小霸王，但凡有什么好吃的肯定是要給他的。這會兒見到兩個雞腿都給了別人，頓時摔了筷子耍起脾氣來。

    “我也要吃雞腿，我也要吃雞腿！”霍魯嫌棄丟人，拿著筷子罩著他的頭就敲了一下。

    這下子算是捅了馬蜂窩了，李翠蓮心疼的不行尖聲罵兒子：“你打他干什么？吃飯的時候用得著你來管教孩子？”

    有了倚仗的霍天一這下子可算是找到了靠山，一溜煙跑下炕躺在地上打起滾來。

    霍嬌嬌這下子尷尬了，連忙說：“哎呀，哥哥不吃了，把哥哥的給你?！闭f著錢墩兒三兩口就把雞腿給吃光了。

    轉臉再看慢悠悠的錢多多，伸手就從她的嘴巴里搶了下來：“meimei的就咬了一口，給你吧。好了呀，大侄子，你可是個男子漢。”

    高麗曼見到兒子腦門被丈夫敲的通紅，心里又心疼又生氣。見到霍嬌嬌將雞腿拿給兒子，什么話都沒有表示抓過雞腿就塞進兒子嘴巴里：“好了，好了，雞腿給你，給你?！?/br>
    霍天一這才站了起來，重新坐到凳子上啃著雞腿。

    錢多多丟了雞腿，一臉的委屈?？粗龐屇樕粣?，也不知道是跟自己還是跟別人。委委屈屈的扒拉著飯碗，一雙大眼睛不時地瞄著霍天一嘴里的雞腿。

    寇溪見狀笑著夾了一塊魚給錢多多：“多多吃塊魚rou，這個魚可好吃了。魚rou補腦，多多現(xiàn)在上小學了，腦袋聰明學習好多多呀，想不想吃魚湯泡飯啊？舅媽給你加點魚湯好不好??？。”

    又給錢多多夾了一塊蒸rou：“這塊都是瘦rou吃著最香了?！?/br>
    霍嬌嬌見寇溪這樣疼愛自己的女兒，心里面不由暗暗的感嘆。同樣都是舅媽，隔著一層的就是不一樣。

    霍天一聽見寇溪的話，抬起頭來急吼吼的說道：“我也要吃魚！”

    李翠蓮用筷子敲了敲盤子，支會高麗曼：“他要吃魚你就給他加兩塊?！?/br>
    想了想又夾了一塊雞rou放在錢多多碗里：“弟弟小，不懂事兒。你是jiejie得讓著他點！”

    錢多多從小到大這話聽的最多了，當下就不樂意：“他小我就得讓著他呀？我要是敢這樣，誰讓著我呀！”

    高麗曼立即接話道：“你哥讓著你呀，家里都是大的讓著小的。只有不懂事兒的才以小欺大呢！”這話是說給寇溪聽的，諷刺她占了一間屋子。

    但霍嬌嬌確實不知道這件事情的原委，只覺得這話十分刺耳好像在說她當老大的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結婚這么多年，她霍嬌嬌早就脫離了娘家。此時哪里還能慣著高麗曼指桑罵槐，當下一邊吃著飯一邊涼涼的說道：“也不是我這個當大姑的嫌乎自己的侄子。錢多多跟錢墩兒小時候可沒有這么慣著他們倆，隨意要東西，不行就躺地上打滾。這將來去學校了能行嗎？老師不得說這孩子沒有家教??！”

    “他那是太小了，不懂事兒。再說了平時家里吃啥好的都給他，習慣了?！备啕惵橹舸筚F，嘀咕道：“到底是老霍家的大孫子，慣著點也正常。”

    她見霍大貴沒吭聲，以為自己說的話公公很受用。頓時得意洋洋起來：“哎呀，以后家里孩子越來越多。咱們就規(guī)定，兩只雞腿錢墩兒跟天一兩個孫子一人一個。再有就分給多多一個，這總行了吧！”

    錢多多看著她的母親，見到她媽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情。極為委屈的低下頭，倒是已經(jīng)很大了的錢墩兒在旁邊說道：“meimei，以后我的雞腿都給你?！?/br>
    “哎，這才像是我大孫子呢?！被舸筚F拍著桌子大笑：“是有點大孩子的樣兒，真挺好。”

    他指著柜子上霍嬌嬌帶來的罐頭說道：“吃晚飯了，你們哥倆把那罐頭吃了吧。你小弟不懂事兒，不給他吃！”

    高里面臉色刷的就變了，想要開口說話。被旁邊同樣坐在炕上的李翠蓮推了一把，高麗曼見到婆婆跟自己使眼色。不情不愿的低著頭吃飯，她不管不顧的將盤子里的蒸rou吃了大半。

    整頓飯下來，霍魯與錢明二人一直都在你來我往相互敬酒。分明就沒有注意到這邊的狀況，而這邊高麗曼跟霍嬌嬌之間的*味也是越來越重。

    吃過了飯，寇溪主動要求留下來刷碗。

    得了空閑的高麗曼回自己的小屋里一邊磕著瓜子一邊哄著小女兒睡覺。房間里霍大貴、霍魯、錢明三個人就著一盤涼菜還在喝著酒。

    霍嬌嬌在旁邊聽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去廚房幫著寇溪刷碗。因為廚房挨著小屋，二人不咸不淡的說了幾句工作上的事情。收拾利索之后，頗有默契的一起回到寇溪的房間里說話。

    二人前腳剛離開堂屋，高麗曼后腳就喊了李翠蓮。站在過道里沖著外頭努努嘴：“哼，她們倆去那屋嘀咕去了?！?/br>
    李翠蓮撇撇嘴：“嘀咕去唄，扯老婆舌咱能管的著啊？”

    第十四章 餿主意

    霍嬌嬌進屋，四處看了看。伸手在柜子上抹了一把，見到屋里窗明幾凈不由得點了點頭。滿意的道：“嗯，家里收拾的還不錯?！?/br>
    她比寇溪大了十二歲，常年勞作面容顯老，看起來像是比寇溪大上個二十歲。此時她坐在炕沿上，一手搭在小炕桌上整個人神采奕奕?？芟駛€受氣包一樣，站在霍嬌嬌身旁，二人不像弟妹與姑姐的關系，倒像是婆媳關系。

    “小溪啊，不是我這個當大姐的多嘴?！被魦蓩梢娍芟獞B(tài)度恭敬，心里十分受用：“我不大贊成你去上班，你說你一個女人，丈夫常年不在家，你在外頭拋頭露面的是不是不太好?！?/br>
    寇溪笑著坐到炕桌的另一邊，態(tài)度謙和卻好不軟弱：“姐，話不能這么說。就因為你兄弟現(xiàn)在不能讓我隨軍，我一個孤身的媳婦兒不能天天在家里頭這么呆著。我得有個正經(jīng)事兒干，而不是整天在家里頭嚼老婆舌吧。你說家里收了地也沒啥活兒了，做豆腐賣豆腐我也幫不上忙。洗衣服做飯帶孩子，我也插不上手?！?/br>
    “那家里家外有啥不能干的？你就不干又能怎么地？我弟弟一個月給你一百塊錢，這還不夠花啊？”霍嬌嬌見寇溪理由還挺多，不由得有點生氣。

    “早前這個錢也到不了我手里，匯款單送來了這不是老太太去取得錢嘛。我爸也是為了我好，給我弄了一個工作?！笨芟獙⒅鞍l(fā)生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遍：“最后是咱爸做主把這兩百塊錢還給我了。但是我也跟你說了，這就是分灶單過了。不信你去廚房看看，這家里頭油鹽醬醋都是新的。我們現(xiàn)在是各吃各的，各過各的。就是沒錢給我們蓋房子買房子，要不然我就搬出去了！”

    將經(jīng)過聽完的霍嬌嬌沉默半天，有些不太確定道：“他們真想讓霍魯替你上班？還說你在家里白吃白喝？”

    “大姐啊，你是霍安的親jiejie，我能騙你么？我要是撒謊，你出去問一問，那天發(fā)生的事情大家伙都看見了。”寇溪不斷地給霍嬌嬌洗腦：“你也說了，霍安長年累月不回家。我一個人要是不厲害點，硬氣點，這個日子還怎么過？我成天在家圍著鍋臺轉，她們娘倆更有理由說我吃他們的喝她們的。有點事兒就哭窮，將來霍安回來問我攢多少錢，你讓我咋說？”

    寇溪瞥了一眼外面，伸著頭低聲對霍嬌嬌說道：“實話跟你說了吧，我算是看明白了。咱爸手里沒有錢，這點錢都在人家手里攥著呢。”

    霍嬌嬌聞言點點頭：“這是肯定的，畢竟當了那么多年的家?！?/br>
    “姐，不是我說話不好聽。你說現(xiàn)在霍安那邊也沒有個準信，我們兩口子不能跟人家過一輩子吧？就是狗窩也得自己搭個屬于自己家的吧。將來有了孩子，上學需不需要考慮？在哪兒上學需不需要考慮？我們兩口子不能一輩子這么分開吧，不管怎么說都得買房子吧?！笨芟f完，霍嬌嬌立即擺手：“不用買，他們單位肯定能分房子?！?/br>
    寇溪翻了個白眼，氣哼哼的說道：“你們家當初提親的時候還說我肯定得隨軍呢，結果我現(xiàn)在在哪兒呢？誰家娶媳婦沒有房子？這也是就是我們家實在，不愿意翻這些話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