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jié)
阮苓苓看出安平公主情緒激動,顧自在一邊泡茶,給足了安平公主平復(fù)的時間,安平公主眼神溫柔的看過來時,她的茶剛剛好泡好,親自端給安平公主:“干娘放心,jiejie這么好的人,后頭有大福氣呢?!?/br> “說的是?!?/br> 安平公主點點頭,大女兒問了,小女兒當然也要照顧,飲了茶,切切叮囑阮苓苓:“你才回來,于情于理都得過那邊去請個安,近來裴家那對婆媳有點鬧騰,你需得注意……” 顧及到小姑娘還沒成親,有些話安平公主說的很隱晦,但阮苓苓怎會聽不出?慢慢的就明白了…… 這隴青梅還真是個強人,到現(xiàn)在都還沒和裴明倫圓房! 不但沒圓房,還仗著娘家?guī)团崦鱾悤x升了官位,跟方氏都敢挺腰子! 她鬧她的,大家兩不相干,可安平公主話里透出來的消息是,隴青梅想在她的婚事上別苗頭! 阮苓苓就不干了,不行,這種事堅決不允許! 她拾起氣勢,就一心扎進宅斗了,一時特別特別忙,根本沒空思念裴明榛。 裴明榛就不一樣了,好幾天過去仍然不敢去小姑娘房間,也不讓別人收拾,怕觸景傷情,相思受不了,這天實在忍不住了,摒退旁人,進了小姑娘曾經(jīng)住過的房間。 正中間圓桌上,放著一對嬌憨的胖娃娃,一男一女,男的穿著書生袍,女的穿著漂亮的小裙子,眉眼與他和小姑娘有幾分類似。 裴明榛立刻就反應(yīng)了過來,這是小姑娘留給她的禮物。 兩個小娃娃,就是他和她,不管在哪里,心都是在一處的。 未來首輔沒忍住,大手握住了穿著小裙子的胖娃娃。胖娃娃眉眼彎彎,乖乖巧巧的樣子,和心里那個人一模一樣。 夜半更漏,裴明榛低頭看著小娃娃,從未感覺這么孤單,從未……這么想念一個人。 第100章 等你娶我 這一日,天氣晴朗,阮苓苓收拾的干凈利落,回裴家給長輩請安。 老太太有些苦夏,身體不好,不便過多打擾,阮苓苓隔著簾子請了安,又去了二房,方氏的院子。 隴青梅正好在,見了阮苓苓笑聲特別尖:“喲,表妹回來了啊,怎么樣,玩兒的可舒服?這沒成親就是好,可以到處走,什么都不用管,大少爺也體貼,不像我們這樣的,拴在后宅里辛苦,哪哪都去不了。” 劈頭蓋臉一陣明朝暗諷,不僅沖著阮苓苓,還像把旁的人也跟著罵了一遍似的。 換了面皮薄的小姑娘,這會兒早臊的不行了,可阮苓苓不一樣。 她在裴明榛面前一推就倒,不是害羞臉紅就是哭,在別人面前要強的很,這點話算什么? “是啊,玩的特別好,”她不但認了,還認得大大方方高高興興,甚至建議隴青梅也出去,“二表嫂合該同二表哥好好出去玩一趟,回來必定感情融融,很快開枝散葉,給二舅母生個胖孫兒!” 就你長著嘴叭叭叭會說話?刺人戳肺管子的事,她也會! 眼看著隴青梅的笑臉就收起來了,方氏手里的茶盞也放下了,眉眼平直不大高興。 “表妹真是會說話,我倒是想玩,關(guān)鍵走不開啊,”隴青梅扶了扶發(fā)鬢,聲音不陰不陽,“光是給你送進公主府的聘禮就理不清,我要是再耽誤,你這樁親事怕得結(jié)不成了?!?/br> 阮苓苓并沒有著急,只在想隴青梅在出什么招。 這是要用聘禮算計她? 可聘禮出了岔子,她縱然丟人,更丟人的卻是裴家,以后小輩嫁娶怎么辦?面子要不要了?方氏竟然也肯? 阮苓苓覺得,方氏不會肯。 方氏是很典型的主母,要臉,自己的臉面,夫家的臉面,娘家的臉面,她一處都丟不下。現(xiàn)在的樣子……不說話,看起來像默許,也許問題并不大? 阮苓苓仔細觀察過方氏的神情,心里有了底,慢悠悠的說:“聘禮單子不是早就定下了?大表哥出京時親自看過,也點了頭的,可是出什么問題了?” 隴青梅見她淡定,音調(diào)更高,話音更諷刺:“問題倒是不大,就是大伯和大伯娘不是早早去世了么,留給親兒子的東西,怎么也得勻點出來給你這兒媳,新婦得了長輩祝福,大家臉上才好看??赡銈円粋€兩個都不回來,這東西我從哪給你們找?總不能去直接翻你們院子吧?” 末了還拉方氏評理:“婆母您說是不是?” 阮苓苓忽略這話里有意無意的諷刺,心想隴青梅莫非還是惦記著裴明榛的院子? 她和裴明榛沒離京之前,隴青梅就總想往松濤軒靠,她一度以為隴青梅圖的是裴明榛,后來看隴青梅的樣子,不像是喜歡裴明榛的,反而對裴明榛已故的父親頗多好奇…… 阮苓苓并不覺得隴青梅看上了故去之人,年歲差那么多,圈子不一樣,根本不可能有交集,那就是……看上院子里的東西了?裴明榛父親留下的東西 是什么呢? 據(jù)她所知,裴隴兩家之前從沒有過來往,不存在什么舊情或秘密,隴青梅到底在打算著什么? 一時間心里拐了好多道彎,面上滴水不漏,阮苓苓微笑一如既往,明媚又乖巧:“這個不打緊,離正日子還有好些天呢,大表哥總會提前幾天回來,屆時尋幾樣添進去就成,不費事,大家體面也有,您說是不是啊二舅母?” 她也拉了方氏說話。 方氏……仍然沒半點反應(yīng)。 捧著茶垂著眉,臉上甚至帶著微笑,像個善菩薩似的,對誰都不否定,都寬容,就像兩個不懂事的小孩子在吵嘴,不是什么大事,不需要摻和。 隴青梅嗤笑一聲:“要照你這么說,隨隨便便應(yīng)付就好,還要這么多聘禮做甚?反正拉到公主府,還是要送回來的,何必白費這些工夫?” 阮苓苓也笑:“還是不一樣的,就說咱們這四時八節(jié),請神送神,祭禮安排,總不能說反正禮都是環(huán)著來的,東家送西家西家又送回來,祭器擦干凈用完還得收進庫房白放一年,總不能為了躲懶,就什么都不做了吧?既是祖輩留下的規(guī)矩,定下的儀式,就得照做么。” 這話說的算斯文了,換了市井潑婦,一句話就能給你撅回去,比如—— 那你吃了還會拉呢,何必費那個事,干脆不吃了?。?/br> 隴青梅氣的臉都僵了。 兩個人就這么一來一往,你說一句我回一句,時不時拽上方氏,婆母你說是不是,二舅母你說是不是…… 難得方氏還沒發(fā)火生氣,就笑瞇瞇的看著她們對嗆。 這一局,誰都沒輸,好像也沒誰贏了。 阮苓苓感覺有些微妙。 房間里的氣氛,看起來隴青梅很強,方氏弱了很多,一直沒發(fā)表意見,似乎就是默認兒媳婦的意思,但她并沒有掉以輕心,方氏……真是這么容易被制服的?她只兩個月不在,隴青梅就當家作主了? 她仔細觀察著,等著,后續(xù)果然,方氏才沒那么掌控。 松濤軒的瑪瑙非常能干,告訴給南蓮的消息相當精準。 方氏干了什么呢? 晾了兒媳婦隴青梅幾天,尋了個舒適有涼風的午后,她端著茶點撥新婦:到底是兩房人,隔著肚皮,不是親的,裴明榛官威甚重,她們不好去翻松濤軒,裴明倫也不合適,除非——做弟弟的有了出息,官位拔高,高不過哥哥,至少前程有靠,別人眼里看著花團錦簇,裴明倫這才有底氣替哥哥張羅,進院子找一找翻一翻算不得什么大事。 眼下裴明倫出息不夠,這條定是不成,倒也不是沒有辦法圓緩,只要隴青梅和裴明倫圓房,速速懷個身子,稍微張揚一點,要強有心氣,非要攬事做出個好妯娌樣子,別人也不會說什么閑話,畢竟誰會跟一個孕婦過不去?出了事怎么辦,多多體諒就是了。 給出的這兩條選擇路,相當高端。 選第一個,裴明倫官小了,不合適,想要達到目的,名正言順,你隴青梅就辛苦辛苦跟家里好好說說,幫夫君升個官。選第二個,倒是不用娘家出面,你乖乖圓房,出個肚子就行了。 方氏還是那么精明,不動則已,動則一針見血。 她和兒媳婦說話當然沒有這么直白,內(nèi)宅話語機鋒大家都懂,適當點一點,立場擺清楚,話說清楚,也給彼此留了面子。 隴青梅心里明鏡似的,知道方氏不會幫她太多,想要方氏幫忙,就一定得付出點什么,這是入門短短時日她就明白的道理。新婦進了夫家處處掣肘,抬頭不容易,她的情況又跟一般人不同,不想付出這樣那樣的代價,就乖乖的認命低頭,別怪人家沒幫你。 阮苓苓聽完這些很是無語,一度十分不解,隴青梅這么鬧,到底圖什么? 心里有別人還是嫁了進來,嫁進來不肯圓房,各種瞧不上裴明倫,不圓房也不愿意挪窩,就這么硬杠著,按隴家的地位,合個離女兒再嫁并不是什么難事…… 方氏對付兒媳婦有章法,也不會忘了阮苓苓。 畢竟大家立場不同,大房二房的利益之爭幾乎已經(jīng)擺在明面上。 再一次阮苓苓請安的時候,堂上沒有隴青梅,方氏就不再扮善菩薩,說話很不客氣。 “你來家里這么長時間,我體諒你還小,從不忍心重話說你,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你馬上要嫁人,要cao持一個家,心里沒點成算可不行。外頭爺們固然是家里的天,什么都得扛起來,妻子卻也不能什么都不做,這婚期眼看著就近了,什么都等著榛哥兒回來處理,要你干什么?他不回來你是不是什么都干不了?若他因事耽擱,回來晚了籌備不及,你怎么辦?難道坐在地上哭?” “你二表嫂脾氣是急了點,她出身大族,樣樣要規(guī)矩,前些日子說的也不算錯,送去公主府的聘禮,還是得有已故大哥大嫂的東西才好,你不知道榛哥兒怎么收的,去封信問問他不就行了?” 一番話連明說帶暗示,話音很嚴肅,卻帶著長輩的愛之深責之切,讓你回嘴都不知道怎么回嘴。總之就是,你是裴明榛名正言順,即將娶過門的妻子,這種事不用避嫌,該問就問,問不到,是你沒本事,以后進了門,各種事就要好生掂量了…… 這是方氏對之前隴青梅阮苓苓的杠戰(zhàn)做出的最終反應(yīng),看起來兩邊各打五十大板,又似乎兩邊都護了,不偏不倚,任誰都得說她句好。 感覺卻有些微妙。 阮苓苓并不覺得方氏護了自己,她也不用方氏護,方氏對她的責備,更像是對隴青梅的交代,因為之前打了隴青梅的臉,現(xiàn)在給顆糖,圓緩婆媳關(guān)系,還能促使隴青梅好好朝她希望的方向考慮。 至于她阮苓苓,方氏完全沒有給糖的必要,也從沒想過拉過去做自己人。 “二舅母說的是,什么都等著大表哥,要我做什么?我也覺得自己該多歷練,要不聘禮嫁妝成親這些事,不勞煩二舅母和二表嫂,我自己做了如何?” 阮苓苓軟釘子刺回去,方氏臉色立刻拉了下去。 做人妻子當然要cao持一個家,大事小事都要做到,但阮苓苓現(xiàn)在還不是裴明榛的妻,只是表妹,讓一個沒過門的新婦cao持這些,她這個主母的臉還要不要,裴家的臉面要不要? 和隴青梅不一樣,不管為了什么,隴青梅既然嫁了進來,就有想圖的東西,就有利益糾纏各種考慮,該低頭就得低頭,阮苓苓卻有自己的路,她不用給方氏糖,方氏也不用給她糖,大家能面上好看,你給我面子,我就給你面子,不愿意……杠就杠,不帶怕的。 方氏垂眼:“表姑娘翅膀硬了,我們這些老東西是討嫌了啊。罷了,隨你,若你一定要自己cao辦,我也沒辦法,誰叫我只是二舅母呢?” 她心里透亮,阮苓苓只是拿話刺她,不會真的態(tài)度強硬的這么干,公主府那邊也不允許,她和裴家怕丟人,阮苓苓也不會想要嫁的腥風血雨,哪哪都要淪為別人的談資。 阮苓苓輕輕嘆了口氣:“二舅母非要這樣,我這小輩無話可說,只好回去請示公主了?!?/br> 對方不再咄咄逼人,阮苓苓也就不再硬懟,話題就這么囫圇過去了。 從院子里出來,阮苓苓深深感覺管理內(nèi)宅是個大學(xué)問。 現(xiàn)在裴家還是方氏在管,隴青梅并沒有爭管家權(quán),或者她爭了,方氏并沒有放。隴家?guī)团崦鱾愖邉由殻绞媳銓﹄]青梅和顏悅色,不圓房也沒有硬壓,隴青梅欺負她這個表妹,方氏護了有失公允,不護又要考慮隴青梅心情,所以最初并不表態(tài),只當她們是小孩子斗嘴,轉(zhuǎn)過身再來這一手,解決的就很漂亮了…… 阮苓苓想,方氏是真的沒辦法周全?不,可能她想要的就是這種結(jié)果。 平衡,反制,她想要安撫隴青梅,又想用隴青梅這把刀,就不能簡單的哄,好聽話誰不會說?別人未必往心里去,把局攪亂,不好收拾,再給實在的好處,方才能服人。 心機可真深。 裴家氣氛果然還是她熟悉的那個裴家。 只是……方氏最掛念的還是兒子,兒媳不配合,一直沒有子嗣怎么辦,她就不發(fā)愁? 阮苓苓一邊忙碌,一邊去信裴明榛把這事說了,各種吐槽,你看看你看看,你這是什么破家! 裴明榛倒是很大方,回信里仔細交代了院子里的東西,哪樣放在哪里,父母留下的那份他早就準備好了,放在哪間庫房的哪個箱子……所有一切,都向阮苓苓敞開。 至于什么破家?guī)讉€字—— 裴明榛的筆意回應(yīng)就相當溫柔了, 那以后都交給阮阮來管好不好?管成阮阮想要的樣子。 阮苓苓對著信呸了一口,紅著臉,回信刷刷刷:我才不給你當牛做馬! 裴明榛:那我給阮阮當牛做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