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節(jié)
裴明榛指腹輕輕滑過紙上的字,血已經(jīng)干了,顏色略深,效果更為觸目驚心:“她是故意的?!?/br> 看透了范武的斤兩,用最樸實最粗淺的法子在人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最省力也最合宜…… 他的小姑娘,一向是聰明的。 范武是吧,敢動他心尖上的人? 裴明榛眼皮微垂,遮住眸底寒光。 太子卻看到了。 他第一次看到裴明榛如此形于外的情緒變化,冷冽,冰寒,鋒銳如劍芒,像草原冰川上的孤狼,本來獨行獨往,逍遙從容,你動了他最在意的東西,就要付出想不到的代價。 太子沉吟片刻:“可要將他們引至此處?” “不,”裴明榛搖了搖頭,“她會受不住,還是我過去接。” 太子點頭:“也可,孤派一隊鷹衛(wèi)助你。你當(dāng)注意安全,你好,夫人才會安好。” “多謝殿下?!?/br> 裴明榛想好思路,略整理了東西就往外走:“前方計劃不必更改,殿下可照常行事,臣下去去便歸?!?/br> 太子微笑:“你的本事,孤向來信得過,去吧,有任何事皆可使人回報。” 這是一國儲君的承諾,他在說,他會是最堅強的后盾,任何事都不如人重要,任何時候他都不會放棄身邊的人。 裴明榛這才轉(zhuǎn)身,催馬而去。 風(fēng)聲過耳,視野快速變化,裴明榛瞇著眼,一道道指令迅速發(fā)了下去。 他在心里發(fā)誓,永遠(yuǎn)永遠(yuǎn),他都不要讓她不要這樣的危機…… 阮阮別怕,我馬上就來救你! …… 戰(zhàn)場形勢很快再次發(fā)生了變化。 趙英感覺尤為明顯。 明明勢頭越來越好,看起來所有一切都很順利,可莫名其妙的,他就是有一種局促感,好像這一切不是他打下來的,而是別人引導(dǎo)? 前進的方向……也有些偏離,看起來像意外發(fā)生,不得不如此轉(zhuǎn)折,他卻有一種被驅(qū)趕的感覺,像是冥冥中有一只大手,左右著今日所有變化。 可放開這個莫名其妙的預(yù)感,計劃就進行的很順利,好幾個難點都被攻克,只要拿下最后這一波,就是禁軍面前的皇城了!屆時父王帶大軍進城,內(nèi)外配合,禁軍根本不算事,皇城即刻便可拿下! “報——” 趙英見到傳令兵,眉鋒頓時凜冽:“怎么了?” “報告世子,因之前路線稍有偏差,前面和五城兵馬司都指揮范武撞上了!” 趙英瞇眼:“撞上就撞上,怕什么?讓他退開就是!” 就差這最后一哆嗦了,他不可能退,范武是什么東西,也配跟他叫板? 范武這邊,也很快發(fā)現(xiàn)趙英殺過來了。對面派了個人過來傳話,叫他退開,他動都沒動,抬起胳膊伸了個懶腰:“不是我不想退,這是我的地界,我負(fù)責(zé)的盤子啊,退開出了事怎么辦?算你的還是算我的?” 傳令兵把話帶回去,趙英不可能高興:“你再去一趟,告訴范武,眼下京城全是我的地界,我讓他退,他就必須得退!” 語氣十分強硬。 范武向來吃軟不吃硬,本來今天事事不順脾氣就不好,心說我還沒搞你你倒來搞我,好啊,今天就看看到底誰厲害! 他懶散的坐在馬上,伸出小手指挖耳朵:“對不住,勞煩你再回去傳個話,我范武聽令,立刻就退,可這路太窄,你也看到了,我這家什多,收拾收拾怎么都得需要時間,世子要是急,不如繞個道?” 趙英聽到后冷笑一聲,行啊,今兒個日子不順,什么魑魅魍魎都碰到了! 行,本世子不動,就等著你! 當(dāng)然等也不是干等著,趙英本也想著差不多是時候休息片刻,攏一攏外邊的消息,他這命令隊伍暫歇,傳令兵可沒閑著,里里外外的忙活,傳信。 傳令小兵騎著馬,身上插著旗子,動作十分靈活,各處穿梭機靈的很,很快,各處消息聚攏了過來。 全部都是好消息! 朝廷這不行了那不行了,不堪一擊,我方士氣大振,勢如破竹,眼看著要攻克了,完全不需要發(fā)愁! 范武這邊也沒閑著,傳令小兵同樣跑來跑去,收獲的是和趙英一模一樣的消息,總之就是各種勝利,城外大軍也開始動了,大事將成,根本不必再擔(dān)心! 這樣的消息相當(dāng)振奮人心,趙英和范武一樣,信心登時爆棚,想著既然如此,不如先收拾了眼前這個! 因隴家和阮苓苓的事,趙英本就對范武不滿,早想著小小教訓(xùn)一下,教教此人規(guī)矩,結(jié)果這人一直不服氣,總是拱火,不教訓(xùn)趴下,以后怎么用? “給本世子上!教訓(xùn)教訓(xùn)這不聽話的奴才!” 范武琢磨著大局已定,不管他怎么著都壞不了大事,目光也慢慢猙獰起來,趙英是吧,今天老子就是要搞你,你死在這里才好! “兄弟們,給老子抄家伙,干他娘的!” 第121章 內(nèi)訌可還行 趙英和范武打起來了。 戰(zhàn)況激烈,甚至有點不死不休的意思。 阮苓苓看的直接傻眼,又有點莫名其妙的感覺就該是這樣…… 她一直被關(guān)在宅子里,不知道范武怎么想的,一直沒帶著她動,或者說還不到動的時候,她安靜的都有些無聊,聽到動靜,她提著裙子爬上了二樓,打開臨街窗子,看戲看的那叫一個爽。 因為距離和窗子設(shè)計,她能看到遠(yuǎn)處,別人卻很難算計她,箭也不可能射的進來,她斟酌片刻,就沒有下樓,甚至讓人拿了茶水干果點心,坐在桌邊了。 自從被抓,阮苓苓就一直很配合,除了懶點饞點愛指揮人沒什么缺點,并沒有強烈逃跑的欲望,甚至主動給丈夫?qū)懥送{信,范武都放棄了對她嚴(yán)家看管,下面人當(dāng)然也跟著松懈,只要人在宅子里,隨便她怎么跑,只要不作妖就好。 現(xiàn)在喝著茶水,吃著瓜子,也不要別的東西,應(yīng)該是飽了吃不下…… 下面人恨不得多輕松一會兒,誰也沒多過去問,否則萬一這女人繼續(xù)作要這要那怎么辦?只讓一個青衣女婢過去看著。 阮苓苓就開始不著痕跡的觀察四外環(huán)境,慢慢的,覺得這宅子位置很微妙。 這里對面是一條街,后頭是一大片空地,看起來好像是御馬監(jiān)的地盤,范武沒有展開最后的行動,或者,這里本就是他選定的地方——進可攻退可守事敗還能借馬迅速逃跑,多合適? 她也要多長一個心眼才行。 有一搭沒一搭的磕著瓜子,她思維開始發(fā)散,有沒有萬無一失的逃跑辦法?如果有,什么時機,怎樣的情況下動最合適?哪個方向最安全? 還有,二人干架這一幕,跟裴明榛有沒有關(guān)系? 他……什么時候來?從哪個方向? 街上趙英范武陣仗拉開的非常大,架打的如火如荼,誰也沒注意到,有人靜靜的看著這一切,在多方觀察,看到臨窗而坐的阮苓苓時,立時轉(zhuǎn)身,速度極快又順利的擠出隊伍,一路飛奔—— 人群之外,他滾馬下鞍,半跪在裴明榛面前:“稟大人,妥了,一切發(fā)展與大人預(yù)料的一模一樣!” 穿著鎧甲,背上插旗,儼然就是方才在趙英和范武面前兩頭傳話的傳令兵! 裴明榛面容嚴(yán)肅:“夫人呢?” “夫人高坐臨街小樓二層靠窗的位置,神色安好!” 裴明榛:“方向?!?/br> “東面!” 裴明榛看向東邊的方向,闔眸深深呼了口氣,之后點人:“……你們同我前去?!?/br> 他前行的非常謹(jǐn)慎仔細(xì),甚至帶著所有人做了改裝,不理街上干架的趙英和范武,悄悄的,直直沖著東面小樓前行。 四周環(huán)境,可以利用的隱患和細(xì)節(jié),阮苓苓都能看出來,裴明榛這個熟記京城輿圖的人怎會看不出?他看到的更多。馬匹,樓下小路,各處拐角,哪里能用?怎么用最合適?只幾眼,他就已經(jīng)了然于心。 他的小姑娘,還有他的孩子…… 這一次,他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 趙英范武全然不知自己已經(jīng)落入別人的大網(wǎng),殺的喊聲震天,眼睛都紅了,另一邊隴家收到的消息全不一樣,哪有什么順利,根本哪哪都不順! 處處節(jié)點受挫,城門一堆人被捕,城內(nèi)多處被太子的人反撲,這個時間趙英應(yīng)該在內(nèi)城往南,范武應(yīng)該在內(nèi)城往東,二人應(yīng)該分別在處理不同的事,搞定不同的京城主官,為什么兩個人都沒有出現(xiàn)? 說好的計劃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么!還是兩個都死了! 死是不可能死的,真死了不可能沒半點消息,最多就是不積極,怠工。 可怠工也沒這么個怠法,指望著什么都不干,事就自己平了?還是指望著隴家力量,替他們搞定這一切?隴家再根扎的深,也不是兵家,哪里有那么多人手! 別說家主父親了,隴青梅都相當(dāng)憤怒。 今日她接了任務(wù),要讓自己發(fā)光發(fā)熱,不可或缺,腦子一刻都不敢停下,也不敢小家子氣,想著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戰(zhàn)場上形勢瞬息萬變,一時消息滯后也是可能的,也許趙英和范武靠的住,在做事,只是一時沒來得及往回傳…… 她安慰著自己,在屋子里轉(zhuǎn)著圈,差點把鞋底都磨破,實在等不了了,才叫人出去打聽。 結(jié)果信傳回來,她差點暈倒。 這人說什么?趙英和范武不但沒有干自己的事,還打起來了? 內(nèi)訌可還行?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么!時辰將到,定南王馬上要帶兵攻進來,這邊卻連前期準(zhǔn)備任務(wù)都沒達(dá)成,這禁軍怎么收拾,紫禁城怎么圍? 不行!不能讓他們再繼續(xù)任性下去了!準(zhǔn)備這么久,別人就算了,她們隴家不能功虧一簣! 問過父親意思,隴青梅讓下人牽馬過來,就要過去攔架。 她的情郎李淮過來攔她:“外頭形勢兇險,刀劍無眼,都是男人的事,你……” 隴青梅驟然抬頭,目光鋒利:“怎么,連你也瞧不起我?” 李淮目光一滯:“我只是……擔(dān)心你?!?/br> 隴青梅緩緩伸手,輕撫他臉頰,眸底有切切深情:“淮郎,你可知道做一件事有多難,我同你走到一起有多難?我得有用,還得證明自己有用,才能為自己掙下好日子。” 李淮握住她的手:“現(xiàn)在日子不好么?跟我在一起,安安靜靜的過每一天,不好么?” 隴青梅冷笑:“這話你問過你娘么?她可覺得我同你這樣很好?她若真心歡喜,我自然也沒什么不行?!?/br> 李淮臉色陡然變白。 隴青梅沒再說,說的再多,男人也不懂。 這世道對女人來說太難,但凡她見過的女人,不管幸福不幸福,都透著一股悲涼的味道,各有各的愁苦,所有自己想要的,都要靠男人給,靠長輩給,想要握住一點東西,要一點點自主權(quán),都必須要付出千倍百倍的努力。 真情這東西太折磨人,她不是現(xiàn)在才知道,可偏偏這種遠(yuǎn)離現(xiàn)實的虛幻,讓人那么那么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