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jié)
南煙頷首,“我們要去望樓喝酒聽曲,俞兄去嗎?” 俞宗衍遲疑一番,點頭道:“去?!?/br> 在進入望樓時,馬樹喬忽然感嘆,“我此前邀你們來望樓嘴皮都快說干了,不想如今南煙從書院退學后我們卻是一道來了這,怎么樣,這望樓不錯吧?” “你們第一次來,不知點什么,我便做主替你們點菜?!?/br> “不是第一次來?!?/br> 南煙道:“此前來過一次,這里的膳食確實美味,難怪名聲如此大?!?/br> 馬樹喬好奇,“你來過,和誰來的?” 俞宗衍亦好奇的看著她。 “是以往認識的少年,偶然見著便一道來了這吃飯。” “男的啊。” 馬樹喬酸的不行,偷摸看了眼坐在一旁神色頹唐的俞宗衍,道:“不想南煙除去我們這些往日同門,還有其它相識的少年,朋友真挺多的。既是與你相識,那他是哪家的公子啊,多大了?” 馬樹喬開始打探臆想中的情敵,南煙猶疑一瞬,應道:“十一歲左右,長安城人士?!?/br> 她怕馬樹喬繼續(xù)追問,立即道:“其實不太熟,只是偶然認識?!?/br> 十一歲?小屁孩一個,馬樹喬放下心來,開始同南煙說笑。 夜深 一行人分離,俞宗衍與馬樹喬皆有相送之意,但南煙是偷摸溜出來的,回去時也得小心翼翼,便未讓兩人相送。 這般,半路上卻是碰見了周時生與季仲。 見著周時生時,南煙有些恍惚,她總覺得周時生這人一天一個樣,長的實在是快。 她瞇著眼睛,搖搖晃晃的在孟養(yǎng)的攙扶下湊近周時生,低喃道:“周時生?我方才一時又沒認出你來,你長的真是快啊?!?/br> 她比了比周時生的身高,道:“怎么看著比兩月前又高了點?不像我……我今年便沒怎么長過個頭?!?/br> 南煙眉頭輕輕皺著,臉色緋紅,身上帶著酒氣,她離周時生近,若不是孟養(yǎng)攙扶著,那張臉都快貼到周時生臉上了。 這人似乎醉的不清? 周時生皺眉嫌棄的退后兩步,不想南煙卻是一伸手緊緊抓住他雙肩,將下頜靠在他黑乎乎的頭頂上,得意道:“但你長的再快,我也還是比你高?!?/br> 聞言,周時生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他伸手抓著南煙下頜挪到一旁,斥道:“你醉了?!?/br> “我沒醉?!?/br> 南煙雙手負在身后,低頭認真的看向周時生,竟是開始討起生辰賀禮來了,“今日我生辰,收到了許多禮物,很是開心。你呢?可有準備賀禮給我?!?/br> 她滿嘴的酒氣噴在周時生臉上,周時生抬頭看著這個日后不是做他母親便是做他嫂子的少女,眉頭再次緊緊皺了起來。 周時生不應,南煙竟是開始耍起酒瘋來了,只她醉酒鬧事也沒什么力度,只是一味的捏著周時生寬大的袖口不讓他走。 季仲見此上前一步欲拉開南煙,今夜周時生有要事做可不能陪著這醉鬼浪費時間。 正逢此時,夜空突然綻開大片燦爛奪目的煙花,很是耀眼。 南煙便松開手,在孟養(yǎng)的攙扶下仰頭呆呆的看著夜空中的煙火。 周時生負手于后,他上前一步走道南煙身旁與她并肩而立,看了癡呆的南煙一眼,平鋪直敘道:“這便是我準備給你的生辰賀禮。” 季仲聽了噗嗤一笑,周時生這是在捉弄南煙呢,他一直伴在周時生左右,何曾見過他吩咐人去準備煙火。 南煙依舊癡癡的望著煙火未回過神來,周時生卻是聽得季仲的笑聲回頭陰郁的看了他一眼。 季仲心下一凜,忙收整好臉上表情。 南煙突然一癟嘴,毫不留情道:“我不喜歡這個禮物?!?/br> 煙火雖是燦爛,但亦消逝,她不喜歡,很不喜歡。 周時生面上神色十分平淡,只嘴唇緊緊抿住,似乎有些置氣,“那你想要什么禮物?我日后尋來送你?!?/br> 南煙忽然掙脫開孟養(yǎng)的攙扶,倒在周時生身上,周時生腳下用力,穩(wěn)住身形,便聽得南煙口齒不清的哭訴道:“我想要很多愛,我還想要母親,你能給我嗎?” 她今日盛裝打扮,很是漂亮,離的這般近,周時生不僅能聞著她身上的酒味還能聞著隱約的熏香味。 只是聽得南煙的低喃,他還是忍不住輕嗤出聲,“沒出息,我說過的話你終是未放在心上?!?/br> 在周時生看來,只要手握權勢,想要什么便能有什么? 南煙便是太弱,才會在書院被人設計趕離,在南府遭受欺辱,甚至被一只狗給拿捏住。 南煙聽見周時生的訓斥,勉力支起身,揉了揉太陽xue,不滿道:“我怎么便沒出息了,我在石鼓書院成績可是不錯,能穩(wěn)入前三呢,母親知道了,指不定怎么夸我?!?/br> 她似醉非醉,用力握住周時生雙肩,沉聲發(fā)問,“周時生,我讓你幫我尋我母親的消息,你可有何收獲?” 周時生沉眉不悅,他令人去打探炳熙,但什么消息都未得到,這個人像是憑空消失了,或許真的死了? 南煙見他這般,吸了吸鼻子,道:“你說我沒出息,我看你才是,你不是最受寵的皇子嗎?” 周時生似乎被她這話給氣著了,一把打開她放在雙肩上的手,道:“你醉了,回府休息。” 季仲在一旁見著好奇,周時生這人少年老成,性子十分穩(wěn)重,不會輕易泄露情緒,不想此時卻是被南煙簡單幾句激的情緒外露。 只是南煙是醉鬼,那孟養(yǎng)又是不成氣的,倒也沒什么好隱藏壓抑的。 “是得回去了?!?/br> 南煙伸手去抓孟養(yǎng)的胳膊,借著他的力道支起酸軟無力的身子,她湊近周時生,嘆氣道:“日后若是沒有母親的下落,你便不要來南府尋我了,你說我沒出息,我看你才是沒出息的……” “我沒來尋你!” 周時生打斷她的話道:“今夜你我二人只是偶然在此遇見?!?/br> 南煙卻未聽他的解釋,只是一味道:“沒有母親的下落,你就不要來找我了,我日后……日后是不怎么出府的?!?/br> 周時生被她這短短幾句氣的咬牙,斥道:“醉鬼?!?/br> 他徑直離去,將走幾步便聽得身后孟養(yǎng)哎呀一聲,回身看去,只見南煙跪在地上,附身吐了出來。 季仲一直覺得南煙醉酒后說話也是軟軟濡濡的,看著十分乖順,想著應當只是微醺,不想?yún)s是醉成這般模樣了。 他嘖嘖兩聲,只見周時生已回轉身大步離去,他再不看熱鬧,疾步追了上去。 待末過街道轉角,離那兩人遠了,周時生突然轉身定定的瞧著季仲,他眉頭稍稍壓低,眸色陰戾,壓迫著季仲道:“你方才笑是認為我在說謊誆南煙?” 季仲只在周時生說那煙火乃他替南煙準備的賀禮時笑了一下,不想周時生卻仍舊記得。 他作為下屬,是不應當在主子說話時笑,只是這確實不是周時生準備的啊,明顯著是誆那醉酒的南煙。 周時生朝他走近兩步,突然低聲道:“若位及九五之尊,這整個天下都是一人的,何況這小小煙火?!?/br> 季仲心下一驚,整個身子發(fā)冷。 他向來是知曉周時生心思重的,但從未想過他竟有此種心思,雖說如今皇上只他與大皇子兩名子嗣,但他怎么看都是不得利的那一人啊。 周時生卻再未多言,轉身大步朝前方走去,身量雖還不若南煙高,但步伐已透出堅毅果決之色。 南煙醉酒被孟養(yǎng)偷摸著攙扶回府,他做的小心,這事卻還是讓南易知曉,痛斥了兩人一頓。只南煙吐了一通后便沉沉睡去,這頓罵便是孟養(yǎng)一人擔下了。 因南易著意令南煙入宮,怕她再招惹流言蜚語,便讓西苑的人看著她些,無事莫要亂出。 翌日 南煙清醒,早將昨日醉酒后偶遇周時生一事忘記,孟養(yǎng)也再未提,只是磨磨蹭蹭的挪到她跟前,道:“南煙,府外你的舊日同窗正候著你,邀你出門游玩,只是昨夜老爺才吩咐過……” “你出面替我回絕了吧?!?/br> 南煙未聽盡孟養(yǎng)的話便徑直道:“你去告知劉伯,讓他對外宣稱接下來三年,我都要替母親守喪,他聽了,會知道怎么做的?!?/br> 醉酒后,南煙臉色不怎么好,但她目光明亮堅毅,狀態(tài)與初入石鼓書院一心讀書時一模一樣。 孟養(yǎng)應了聲,點頭道:“我這就去辦!” 第28章 三年后 盛夏午時,長街上少見行人。 南煙緩步從巷道走出,面色頹唐。 她今日得到消息,有人曾在盛京見過炳熙,便趕了過來尋那人打聽,哪知卻是誤會一場,什么有用的消息都未得到。 她不由得輕聲嘆氣,撐開油紙傘徑直朝南府趕去,這時,身后一道男聲忽然響起,聲音低柔,十分熟悉。 “南煙?!?/br> 南煙回身朝那人看去,卻是許久未見的俞宗衍,也不知他在這大太陽下候了南煙多久,額際一片濡濕。 此時,他微頷著下頜沉默的盯著地面南煙的身影,須臾,又抬頭仔細看著身前早已長成的南煙。 三年前,她傳話要為母親守喪三年,從此深居簡出,再未與往日同窗接觸。如今三年之期已過,半月前,她十八歲生辰,眾人攜禮上門,皆被她一一婉拒,最終只收下奴仆孟養(yǎng)贈予的一對琉璃耳墜。 南煙見他面色沉默,舉著油紙傘朝他走近,替他遮住烈日,柔聲問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明日…是…” “明日是七夕?!?/br> 見他舌頭一直打結,南煙索性替他說了出來。 孟養(yǎng)這些年一直偷偷藏私房錢,就為有朝一日攢夠了錢娶媳婦,他每年七夕節(jié)都會打扮的花里胡哨上街,奈何運道不好,至今沒人要。 今早他還嚷嚷著要趕在南煙入宮為妃前先成家,就等著明日去街上碰運氣,看有沒有人美心善的姑娘收了他。 “嗯?!?/br> 見南煙說出‘七夕’二字,俞宗衍變得坦然起來,他柔和的笑了一下,鼓起勇氣問道:“明日,你出來嗎?” 這話問的十分含蓄,南煙卻在瞬間懂了他的意思,她沉默一瞬,抬頭認真的看著俞宗衍。 正在俞宗衍被南煙看的窘迫萬分時,后方傳來了一道不合時宜的嗤笑聲。 ‘呵?!?/br> 兩人聞聲齊齊朝后方看去,只見馮希臣從一頭雪白的高頭大馬上下來。 他著一身石青色衣裳,腰間綴著瑩白玉墜,見兩人目光落在他身上,他神色坦蕩而自持,仿佛方才那聲無禮的輕嗤聲并非由他發(f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