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待在慈寧宮用過晚膳回到乾西五所,周時生對身旁的宦官道:“若日后太后再次著人相邀,你便想法推了。” “是。” “殿下?” 季仲得知周時生歸來,攜著那小太監(jiān)遞來的短箋上前,道:“南煙姑娘又有話傳來?!?/br> 這是今日的第二封,催的可真急。 周時生稍稍抿唇,神色有些僵硬,道:“本宮知曉了?!?/br> 季仲恭敬的伸出雙手將短箋遞上前去,見周時生越過他離去,腦子有些蒙,知曉了,但是不接! 這可真怪? 為謹(jǐn)慎起見,季仲跟在周時生身后回了書房,將短箋恭恭敬敬的放在案桌之上。 那短箋薄薄一張,輕飄飄的,襯的案桌上一本本折子愈發(fā)厚重。燈燭晃動,不久已至亥時,宮門已關(guān),周時生在太后那耽擱了太多時間! 夜深,季仲早已退下,周時生在宦官的侍奉下洗漱準(zhǔn)備入睡。 待眾人一一退下,他去了書房將那短箋展開細(xì)看。在得知南煙再次催促他出宮相見時,他眉目不動,待看見李常洛寫的那句‘南煙姑娘覺得煩,甚煩’時,嘴角不由的向上微微提起,竟是笑了。 今日周時生被太后拉著閑談了半日,也覺得煩!甚煩! 翌日 周時生設(shè)法讓太后跟前的紅人在太后身前委婉諫言,只道南煙喜好或與宮中不同,且婚嫁乃人生頭一回,姑娘家害羞,因此萬事還請?zhí)笞鲋鞅闶恰?/br> 他將這事處理妥當(dāng),下朝后卻未至宮外相見。 季仲覺得他家殿下這兩日似乎有些奇怪!宮外來信這般急,他仍是巍然不動,其實(shí)也可換一詞匯形容,那便是龜縮不動。 他已年長者的身份看,只覺得周時生這兩日多了些小家子氣,行事扭捏起來。但他不敢透露分毫,怕周時生壓抑久了,將情緒宣泄到他身上。 這般,下朝回來后,宮外再次來信。 季仲眉眼不動,不多話,周時生展開看后,靜了一瞬,卻是立即著人尋來常服,準(zhǔn)備出宮。 季仲眼瞼一挑,這是要去見未來皇子妃了? 他心里發(fā)癢,有心探看那新送來的短箋上寫了什么,周時生這時卻似有所感,朝一臉八卦的他看了來,簡短的下令,命他待在乾西五所莫要瀆職。 第82章 相府 南煙閑來無事,讓丫鬟端了果盤至庭院石桌上,她與席秀落座后皆取了話本來看。 這些是昨日俞宗衍命人送來的,皆為他多年收藏,其中多是孤本,市面上千金難求,且這些話本都很新,看著不像是被人翻動過。 席秀聽南煙提及此,神態(tài)立馬變了。 她默默起身,先將石桌、石凳擦拭干凈,再去凈手。這般一整套做下來方才小心翼翼的翻看話本。 南煙單手支著腦袋,神態(tài)懶散,她一邊看書,一邊看席秀,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 席秀看話本的姿勢很怪,顯得過于認(rèn)真了些,若不是南煙早先知道她手中是話本,還只道她是在看什么經(jīng)綸偉策。 看個話本也要這般做作嗎? 南煙記得過往孟養(yǎng)看話本時,有床便躺在床上看,無床亦要拖來兩張椅子,一張用來隔屁股,一張放腿,旁邊必定備著時下小兒最喜歡的零嘴。 且他有時看的入迷了,至飯點(diǎn)也不挪至廳堂用膳,反是蹲在自己的小屋一邊吃一邊看,經(jīng)他手的話本多少都沾有油漬。 如今見著與孟養(yǎng)習(xí)慣迥異的席秀,南煙嘖嘖兩聲,一手舉著話本,一手嗑瓜子。看完一頁,她順手去翻下一頁。 這時,席秀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她的音色緊繃,顯出一種緊張的神經(jīng)質(zhì),“別動,我來給你翻!” 席秀湊近,用干凈的指腹輕輕捏住話本一角,再小心翼翼的翻開。 南煙看著她的慢動作有些緊張,席秀這是魔怔了? “席秀?!?/br> 南煙放下話本,無奈的提醒道:“雖我說過這些話本不像是被俞宗衍看過的模樣,他應(yīng)是購入以作收藏,但他既借給你看,又未過多囑咐什么,你便不用太過緊張,看話本講究的便是隨性、懶散?!?/br> “再則即便我們真的將話本弄臟弄舊,以宗衍的為人亦不會計(jì)較?!?/br> “南煙你很了解俞公子?” 席秀偏了頭,雙眸干凈剔透,她問道:“他喜歡你是不是?你能給我說說他是什么樣的人嗎?” 南煙打趣她,“你性子機(jī)敏,又是自來熟,連俞宛清院中的下人都成了你的姐妹,難道打聽宗衍還不容易?” 席秀搖搖頭,一臉正經(jīng),“我不聽他們說,我要聽你說。” 南煙于是回憶舊事,客觀的講述了少年時脾性溫和、聰慧且心思細(xì)致的俞宗衍。隨后,她提醒道:“再次見面時隔五年,你時常候在我左右,與他相交的時間不比我少,他如今如何想必不用我多說?!?/br> 如今的俞宗衍變化不大,他順著人生軌跡成長,脾性依舊溫和、人依舊聰慧、只是較年少更為沉穩(wěn)。 席秀想了想,道:“我覺得他不像二十四歲,看著像是三十多,待俞宛清不像是兄長對meimei,倒像是老父親帶女兒?!?/br> 南煙噗嗤一笑,想到什么,湊近道:“那我問你,你看周時生他像是多少歲?” 席秀眉目微動,看了南煙又去偷瞄她身后緩步走近的周時生,這次她腦子反應(yīng)倒是快,答的俏皮,“我看他比你大?!?/br> 南煙順著她目光朝后看去,見著周時生。 今早南煙見周時生依舊不出宮相見,覺得這人似乎心知有虧刻意躲著她?她想到這點(diǎn)后,照舊讓李常洛傳信,只是換了一種說辭,只道她是想請他出宮吃夏季最后的新鮮蓮子。 這般,離信箋傳出約一個時辰,他人已出現(xiàn)在南煙面前。 席秀起身朝周時生躬身揖了一禮,她如今懂事了,不用候在周時生身后的李常洛來壓人,主動的拿了話本準(zhǔn)備離開此地,將空間留給這二人。 南煙見此伸手按住席秀,道:“席秀,你不用走,這里涼快,就在這看話本吧?!?/br> 隨后,她看了眼周時生,朝那建在湖上的涼亭走去。前日,就是在這里周時生彈奏了一曲鳳求凰贈予南煙。 小灰本躺在不遠(yuǎn)處曬太陽,見此,忙起身跟在南煙身后。 周時生亦緩步跟在南煙身后,兩人落座后,有丫鬟從冰窖中取來鮮嫩的蓮子來,隨后,南煙又命丫鬟帶來新洗的茶具及昨日俞夫人贈送的茶葉,待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南煙讓那丫鬟離開。 自從南煙被天子賜婚后,她所在的院落多了許多丫鬟仆役,皆聽從南煙調(diào)令。當(dāng)然這些皆是周時生安排的,并非相府的人。 周時生安靜的看著南煙吩咐一切,問道:“蓮子是這湖里的嗎?” “嗯?!?/br> 南煙點(diǎn)頭,“席秀采摘的?!?/br> 聞言,周時生點(diǎn)點(diǎn)頭,似乎有些失落。 南煙起身親自替周時生沏茶,她未過多講究古法,只是…簡單的洗茶、過一道凈水,這茶葉乃俞夫人相贈,是貢品,十分難得,俞夫人只偶有貴友相臨,會煮茶待友。 南煙道:“天熱,泡茶便可?” “可?!?/br> 周時生頷首。 南煙卻笑了一下,‘嘭’的一聲將茶壺放下。 這聲音有些大,顯然是南煙故意為之,小灰被驚著了,耳朵高高豎起,神情緊張。 周時生神情微頓,終于看向南煙,他自知理虧,因此退避乾西五所不出宮相見。但人到了南煙身前,他此前的種種情緒皆被掩飾,復(fù)又變得強(qiáng)勢而鎮(zhèn)定。 “過了兩日,仍在生氣嗎?”他輕聲問道。 南煙不答,周時生又道:“天子賜婚,即便日后有人知曉你真實(shí)身份有心為難,亦不敢拆穿你?!?/br> 畢竟天子賜婚的圣旨上,所寫乃是俞相義女炳南煙。即便是天子日后發(fā)覺有異,因是他親手頒布的圣旨,亦不會在明面上責(zé)難南煙打自己的臉。 “你我心意未通便設(shè)計(jì)令天子賜婚,難道我連不高興的權(quán)利也無?” 南煙直言:“當(dāng)日你在此處向我彈奏鳳求凰,又讓小灰戴一朵大紅花丟人現(xiàn)眼,卻是一字皆未透露。至你走后,席秀來報我才知曉,周時生你可真行啊?!?/br> 小灰被南煙點(diǎn)名,但它什么都不懂,大大的眼睛里有深深的疑惑。 狗不懂,人卻是懂的。 周時生提起茶壺為自己斟茶,卻是不正面回應(yīng),只道:“茶好了?!?/br> 南煙冷靜了片刻,將那包被荷葉包裹的蓮子遞給周時生,“要吃嗎,不吃的話便留給席秀,她嘴饞,近來一直想吃這最后一份?!?/br> 周時生接過那包蓮子打開,意思很明顯,不給席秀! 兩人就此再未爭吵反是一邊品著醇香的熱茶,一邊吃著鮮嫩冰涼的蓮子,享受著最后的夏日時光。 待蓮子吃完了,南煙氣也消了,她低聲問道:“周時生,你放在我身邊的人都可信嗎?” 周時生應(yīng)道:“可信?!?/br> 南煙又朝四周看去,問:“你身手比我好,可能察覺暗處有人?” 周時生隨即屏氣朝四周看去,他的人一直候在暗處,但離的遠(yuǎn),聽不清他們談話。 再則,南煙挑選的這處涼亭修建于湖泊之上,四周皆無遮攔,離湖岸只一狹窄的棧道相連,很容易發(fā)現(xiàn)是否有人偷窺、偷聽。 見南煙神情緊張,周時生起身至圍欄朝湖泊查看,見涼亭下亦無人躲藏的氣息,方才回身落座,“四周無人,你有話盡管說?!?/br> 南煙如今郁氣已消,且三月后她嫁給周時生,與他為同一艘船上的人,此前未告知南安所犯之事,如今見形勢如此便盡數(shù)告之。 周時生聽完,神色微沉,問道:“你親自替周承毅處理的傷口?” 南煙頷首,“雖不如你精通醫(yī)理,但簡單的處理傷口止血卻是知曉的?!?/br> 話落,見周時生臉色仍舊不對,想起周承毅傷的是那處,臉色亦有些微紅,事發(fā)緊急,當(dāng)時也沒想太多。 “日后莫要如此了?!?/br> 周時生低聲囑咐。 “嗯?!?/br> 見南煙表現(xiàn)乖順,周時生趁熱打鐵,“三月后便要成婚,莫再與閑人走近,更不可肆意去看旁人的臉、身體,此間尺度你需得把握妥當(dāng)?!?/br> 呵…蹬鼻子上臉。 南煙安靜聽著,未反駁,心中卻是不以為意。 周時生說完,方才回到正軌,問道:“他傷勢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