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他回到住的地方，沖了個澡，換上行頭，臨出門前，想起高春發(fā)的叮囑，照了下正容鏡。

    新理的精神的短發(fā)，嶄新的軍官制服，擦得纖塵不染的皮鞋。

    應(yīng)當(dāng)沒問題了。

    他戴上帽子，對鏡正了正，出發(fā)去了高春發(fā)那里。

    高春發(fā)也已準(zhǔn)備妥當(dāng)，見他到了，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他一眼，玩笑似地拍了拍他的肩：“可惜了，我沒有女兒，要不然，一定招了你做女婿?！?/br>
    聶載沉以為他隨口取笑，也沒在意。

    高春發(fā)叫衛(wèi)兵牽來兩匹馬，笑道：“走吧，不要讓將軍和夫人久等了。”

    聶載沉上了馬，隨高春發(fā)一道入城，兩人很快抵達(dá)將軍府。

    康成今天穿著便服，紫馬褂，黑袍子，臉上帶笑，和那天見聶載沉?xí)r的憤怒模樣大不相同，顯得很是放松，當(dāng)聶載沉向他見禮完畢，脫下帽子掛在客廳口的帽架上，露出了他的一頭短發(fā)時，康成也只是瞥了一眼，并沒露出什么不滿的樣子。

    將軍夫人和他一道出來，與顯然平日常有往來的高春發(fā)打了聲招呼，兩道目光就投向聶載沉。

    高春發(fā)向她介紹：“這個年輕人，就是我之前在夫人面前提過的聶載沉。今年才二十一歲，前途無量?！?/br>
    “見過將軍夫人?！?/br>
    聶載沉向面前這個穿著旗裝、正在打量自己的貴婦人行禮。

    將軍夫人終于看完了人，暗暗點了點頭，態(tài)度很是熱情，笑道：“快進來吧！一頓便飯而已，你就當(dāng)是在自己家中，不必拘束?！?/br>
    聶載沉道謝，隨了高春發(fā)來到將軍府的客廳。廳里有兩個將軍府的幕僚陪坐著。高春發(fā)問公子明倫：“最近好似都沒見著公子了，公子應(yīng)該很忙吧？”

    康成沒說話，將軍夫人笑道：“最近朝廷商務(wù)局里事多，前幾天他就去了京城，人不在這里?！?/br>
    高春發(fā)恍然，贊道：“明倫公子有經(jīng)天緯地之材，我大清多幾個他這樣的青年才俊，何愁明日。”

    將軍夫人自謙幾句，就轉(zhuǎn)移了話題，對高春發(fā)道：“明倫是不在，不過家里又多了個孩子。我跟你提過的，我外甥女婉玉，她出孝了，前幾天從蘇州來我這里，要住上一陣子。你是長輩，我這就叫她出來見個禮?！闭f著，命人去把婉玉小姐請出來。

    下人去了。等著的功夫，將軍夫人又道：“我meimei早早就去了，婉玉他爹是江西學(xué)道，三年前也病去，婉玉就回了老家蘇州，去年守完了孝。我沒有女兒，把她接過來，往后就當(dāng)自己的女兒養(yǎng)?！?/br>
    她說話的功夫，很快，伴著一陣輕悄的腳步聲，那幅張在內(nèi)廳口的嵌毛玻璃的景泰藍(lán)邊落地屏風(fēng)后，多出了一道裊娜的女子身影，影影綽綽，看著似乎穿了身淺紫色的衣裳。

    隔著屏風(fēng)，婉玉小姐朝著客人的方向施了一禮，聲音也從毛玻璃后傳了過來：“婉玉見過高叔父，見過……”

    她的聲音頓了一下，顯然是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高春發(fā)邊上的聶載沉。

    高春發(fā)看了眼一旁的聶載沉。

    今天的這頓飯，其實是有目的的。目的來自于將軍夫人，她想替自己的外甥女尋一門合適的親事。

    將軍夫人的外甥女丁婉玉，早年曾和人訂過婚，后來男方出事沒了，憑空就誤了幾年，再后來，父親也死了，她又守孝三年，現(xiàn)在二十多了，從蘇州到這里投奔姨母。將軍夫人疼愛外甥女，就盤算著給她找一門合適的親事。

    其實夫人之前就物色過幾個人了，家庭出身和婉玉小姐堪配，都是官宦子弟，但婉玉小姐自己才貌雙全，也頗能干，父母沒了，一個人也把蘇州老家的門面給撐了起來，眼光自然高，看不上人。這回她過來了，前幾天，將軍夫人和高春發(fā)提及這事，叫他方便的話幫自己留意一番，看有沒有合適的人。高春發(fā)就想起了聶載沉，大力推薦，說他人品，相貌，或是能力，都是人中杰俊，萬里挑一，比了下年紀(jì)，也只比小姐略小幾個月，正堪配，唯一家世清寒，或不配小姐。將軍夫人就心動了，和丈夫商議，康成也點了頭，她就想著先看看人再說，這才有了今晚的這場家宴。

    剛才見到聶載沉，體格出眾，英氣勃勃，將軍夫人只覺眼前一亮。和面前的這個年輕軍官相比，之前自己曾給外甥女相過的那幾個人，猶如魚目之于珍珠，簡直是黯然無光。夫人十分滿意，想著要是成了，日后叫丈夫再多提拔提拔就是了，所以就把外甥女叫了出來，讓她自己也看上一眼。

    “婉玉，這是新軍混成協(xié)第一標(biāo)標(biāo)統(tǒng)聶載沉，新軍里的后起之秀，你叫他聶大人就行了。他也是你姨父的得力干將，日后會經(jīng)常出入我們家的，不算外人，你也不必避嫌了，出來見個禮就是?！?/br>
    毛玻璃后的那道身影輕輕晃了下，婉玉小姐聽從了將軍夫人的話，從后頭走了出來。她和將軍夫人一樣，穿著身旗裝，身材苗條，面容秀麗，果然人如其名，溫婉如玉，極是可人。

    “婉玉見過高叔父，見過……聶大人?！?/br>
    她的一雙妙目在聶載沉的臉上停了一停，或是因為羞澀，臉頰泛出一層淡淡紅暈。

    聶載沉趕忙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微微欠身還禮：“不敢。小姐客氣了。”

    婉玉小姐再次看了他一眼，隨即低頭，告退離開。

    聶載沉渾渾噩噩，依然絲毫沒有察覺什么異樣，直到吃完晚飯，康成高春發(fā)和幾個幕僚說著話，將軍夫人卻把自己單獨叫到邊上的一間小廳里，讓他坐下去，開始盤問他的生辰八字、家中情況，他這才覺察不對勁，突然想起那次剛到古城的時候，在白家的飯桌上，白家少奶奶說要給他說親，當(dāng)時問的那些話簡直和此刻一模一樣，再聯(lián)想到高春發(fā)特意叮囑他注意儀容，還有剛才的那位閨秀，聶載沉頓時如有芒刺在背，坐不住了。

    他含含糊糊對付著應(yīng)了幾句，正想找個借口起身，突然聽到外面發(fā)出一陣疾奔而入的腳步聲，似是將軍府的下人跑了進來，一邊跑一邊喊：“將軍！白家少爺來了！出大事了！”

    聶載沉心微微一跳，立刻站了起來。

    “夫人，我去外面看看，出什么事了。”

    也不待將軍夫人點頭，他略微欠身，立刻轉(zhuǎn)身出了小廳。剛到大廳，就看見白鏡堂急匆匆地進來了，神色焦惶，一看到康成，立刻喊：“舅父！不好了！錦繡被一幫土匪給綁走了！”

    康成大驚，猛地站了起來：“怎么回事？”

    白鏡堂定了定神，道出原委。

    他的meimei白錦繡最近心情仿佛不大好，在古城的時候，天天待在家里，也沒出去畫畫了。當(dāng)初那個摔壞了腳的司機，現(xiàn)在已經(jīng)傷愈，白成山原本想將人叫過來再給她開車，方便出門，但白錦繡提不起興趣，說不要了。

    前幾天她對白成山說，離女校開學(xué)也沒多少天了，她想回香港，又答應(yīng)會經(jīng)?；貋砜锤赣H的。白成山雖然不舍，但拗不過她，就答應(yīng)了，于是安排了行程，先去廣州住兩天，然后再去香港。阿宣和她同回。

    昨天一早，劉廣和兩個帶家伙的白家壯丁送白錦繡和阿宣坐馬車上路，中途行到一段山道時，前頭的路上堆了幾塊大小不一、看著仿佛是從山上滾落下來的石頭，擋住了道。恰好阿宣早上出門吃多了，又嚷著要屙屎，于是白錦繡帶著阿宣下車，領(lǐng)他到路旁草叢里方便，劉廣就帶人去搬石頭。

    白家背靠廣州將軍府，當(dāng)?shù)啬切┯心觐^了的積匪，哪個不知？何況官匪一家，官府緝盜的，很多人甚至都認(rèn)識積匪頭子。除了之前那伙在花縣鬧得太兇的土匪壞了規(guī)矩，被一鍋端了之外，廣州府哪個山頭的土匪敢打白家的主意？加上最近雨季，山道石頭滑坡是常有的事，所以劉廣也沒起疑心。

    他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和家丁搬石頭的時候，突然從斜旁的林子里竄出了十幾個山民打扮，但卻斜挎武裝帶、手里持著土槍的土匪，朝著白錦繡和阿宣就沖了過去。

    家丁手里有槍，還是最先進的連發(fā)美式長。槍，火力比土匪的土槍不知道要好多少，但剛才都放在馬車?yán)锪耍颐θ尯?，小姐和阿宣又在那個方向，劉廣怕誤傷，怎么敢隨意朝人放槍，只能一邊放了幾下空槍示警，一邊帶著家丁追了上去。

    阿宣蹲地上的時候，白錦繡站在他的后頭等著。阿宣遠(yuǎn)遠(yuǎn)看到土匪出來，大喊一聲姑姑快跑，自己站了起來，連褲子都沒提，轉(zhuǎn)身一溜煙撒腿就跑，人胖腿短的，腳上還拖著褲子，竟也和兔子似的跑得飛快，一頭扎進旁邊的林子里，轉(zhuǎn)眼不見了人影。

    白錦繡卻沒他逃得快，被土匪迅速追上，套進一只大袋子丟到了馬背上。大約是忌憚白家兩支槍的火力，土匪也不敢再去追阿宣，朝著身后追來的劉廣和家丁放了幾槍，當(dāng)即匆匆離去。隨后，白成山就在家里收到了來自綁匪的消息。

    “綁匪要兩百萬鷹洋，三天之后，讓裝到一只敞篷舢板里，放到黃埔碼頭的野河，船順流下來，只準(zhǔn)一個他們指定的船工留船。說收到了贖金，他們就會把人放回來！”

    “什么！兩百萬！”康成倒吸了一口涼氣。

    “舅舅！給錢沒問題，錢我們籌，已經(jīng)通知各錢莊了，三天應(yīng)該可以！我爹怕的是綁匪言而無信，萬一對我meimei不利！他也正往廣州趕來！我meimei她不能出任何的事！舅舅你一定要幫忙，要保證我meimei能安全回來！”

    白鏡堂滿頭大汗，說到最后，幾乎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

    康成震怒，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

    “豈有此理！哪里來的土匪，狗膽包天，竟敢動我的外甥女！鏡堂你放心，舅舅一定會救人的！”

    他轉(zhuǎn)過頭，對著高春發(fā)下令：“你立刻調(diào)集新軍人手，到黃埔碼頭布控，就算把廣州府的地皮刮掉三尺，也要給我把錦繡找回來！”

    高春發(fā)不敢怠慢，立刻接命，正要離開去安排，一旁的幕僚咳了一聲，急忙站出來阻止：“將軍，稍安勿躁，先聽我說?，F(xiàn)在離事發(fā)已經(jīng)過去一天多了，出了這樣的事，光調(diào)新軍，不是說沒用，但我怕耽誤時間。對方在暗，我們在明，現(xiàn)在連對方是哪伙人都還不清楚，怎么找人？”

    這個幕僚是當(dāng)?shù)赝?，康成焦急地催促：“那你說，怎么安排？”

    幕僚道：“將軍，土匪有好幾種。有長占山頭以此為業(yè)的積匪，有平日看不出來，有家有戶，暗地聚眾打劫的當(dāng)?shù)厝恕＿@兩種匪，料他們沒膽子敢動白家。最大的可能是悍匪。悍匪通常都是鋌而走險的亡命之徒，沒有顧忌，什么都干得出來，也最危險。新軍的裝備或是官兵能力，自然都好，但要對付這種暗地活動的土匪，還是要用舊軍那邊的人。一直以來，緝拿盜賊是巡警營和消防營，打土匪是防營，他們有經(jīng)驗，有門路，也知道人，可以比我們更快地查到綁匪的蛛絲馬跡，確定了身份，營救才更有效。”

    康成被一語點醒。

    “巡警營消防營和防營都?xì)w總督府管轄！”

    他略一蹙眉，立刻吩咐人：“快！馬上把顧景鴻給我叫過來！”

    顧景鴻很快開車趕來，疾奔而入，當(dāng)聽到白小姐被一群悍匪給綁走的消息，一愣，隨即面露怒色，轉(zhuǎn)頭對康成和白鏡堂道：“你們放心，我立刻去請我父親的許可，把人全部叫來這里商議對策！”

    他匆匆離去，再次回來的時候，廣州舊軍的巡警營統(tǒng)制、消防營統(tǒng)制、防營都督，還有各軍總兵，以及新軍高春發(fā)麾下的兩個標(biāo)統(tǒng)，總共十幾個廣州府的高級武官，全部趕了過來，烏鴉鴉一道聚集在了將軍府的議事大廳里。

    因為將軍府和總督府不合，加上舊軍對新軍也有所不滿，新舊軍的將領(lǐng)這樣齊齊聚在一個地方開會，如此的陣仗，還是頭回看到。當(dāng)聽到白家小姐被綁，綁匪索要兩百萬的消息，武官們無不義憤填膺，紛紛表示一定竭盡全力，保證把人安全救回。

    顧景鴻上前道：“將軍，你要是信得過，我就斗膽，請命負(fù)責(zé)這次行動。我以我的人頭擔(dān)保，一定安全地帶回白小姐！”

    康成和白鏡堂稍微商量了幾句，點頭：“也好，那就由你全權(quán)指揮，新軍調(diào)動也歸你安排！”

    白鏡堂實在不放心，又補充道：“顧公子，我meimei的安全第一！我們求的是人盡快回來，實在不行的話，錢我們給就是了！”

    顧景鴻道：“白公子你放心！白小姐的安危，勝過我自己的性命，我絕對不會拿她的人身安全當(dāng)兒戲的！”

    白鏡堂知他對自己meimei的心意，聽他語氣鄭重，神色誠懇，又看了眼聚在議事大廳里的廣州府軍方眾多人馬，總算覺得心里稍稍有了點底，抹了把汗，向面前的眾人作揖：“我meimei的事，就交托給各位了。等她安全回來，白某在大|三元擺翅皇宴，酬謝諸位！”

    大|三元酒家是廣州最有名的粵菜館，翅皇宴更是大名鼎鼎，一桌價錢動輒上千兩銀子，只有達(dá)官巨富才享用的起。就算是廣州府的這些統(tǒng)制、總兵，一年也難得有機會能蹭上一次。

    統(tǒng)制總兵們拍著胸脯保證，紛紛說道：“白公子客氣！盡管安心等著好消息就是！”

    顧景鴻就地做事，很快開始和武官們排兵布陣，商議對策，康成高春發(fā)和白鏡堂幾個也在旁聽著，眾人紛紛獻計獻策，議事大廳里人聲鼎沸。

    聶載沉在大廳內(nèi)口的角落里獨自默默地站了片刻，悄然離去。

    第33章

    議事大廳里的商討還在緊張地繼續(xù)著。

    經(jīng)過一番分析, 眾人很快初步判定, 作案的極有可能是之前被剿的花縣土匪余孽。那幫子人沒了老巢，窮兇極惡，鋌而走險，什么都能干得出來, 除了他們，廣州府再不會有哪撥子人膽敢犯下這樣的案子。

    有了這個判定, 行動也迅速地制定了下來。

    防營負(fù)責(zé)的是全廣東的治安, 平時分駐各地要隘。廣州因為最近沒什么大事，兵力只留了五百人，顧景鴻下令連夜從最近的佛山和順德兩地調(diào)來兩個營, 和廣州巡警營、消防營共計五千人原地待命，隨時準(zhǔn)備行動。同時，命令廣州府和東西惠州肇慶兩地迅速封鎖各道關(guān)卡, 海防也同樣設(shè)卡，四面八方，堵死綁匪的逃跑通道, 等到白小姐安全回來之后, 與抽調(diào)的新軍一道, 實施甕中捉鱉，一網(wǎng)打盡, 以徹底消除禍患。

    最后他再三地強調(diào)，在白小姐確定安全之前，所有的行動都必須秘密暗中實施, 免得打草驚蛇，令綁匪狗急跳墻，危及白小姐的人身安全。

    命令連夜以最快的速度下發(fā)，眾武官各自領(lǐng)命離去，顧景鴻說他想連夜親自帶著新軍一標(biāo)的騎兵營出城到黃埔勘察地形，以便兩天后能保證萬無一失地接回白小姐。

    聽這布置確實滴水不漏，而且，不但出動全廣州各方的軍隊和警力，連肇慶惠州等地也被驚動，連夜聯(lián)合行動。

    可以做到的，也只能是這樣了。現(xiàn)在顧景鴻又這么上心。白鏡堂感激，用力地握著他的手：“有勞你了！我十分感激！”

    顧景鴻道：“白公子見外了！白小姐的安全第一，其余都是次要！事情緊急，我先去了！”

    看得出來，他確實急著想要離開，對meimei的關(guān)切，顯見是發(fā)自內(nèi)心。白鏡堂更是感激，還怎么會再耽擱事情，急忙送他出去。人散了后，他自己也沒回位于西關(guān)的白家公館，派人回去把消息傳給正在家焦急等著的張琬琰，自己則直接留在將軍府，以隨時獲悉最新的營救進展情況。

    這一夜，將軍府燈火通明，白鏡堂愁眉不展，而遠(yuǎn)在城外的西營之中，聶載沉也是徹夜無眠。

    營救行動是由顧景鴻全權(quán)指揮的，他調(diào)用的新軍，自然也都是他本人所在的標(biāo)下人馬。

    這個點，西營里的官兵原本已經(jīng)熄燈就寢了，隨著一標(biāo)騎兵營和步兵營的突然出動發(fā)出的那陣短暫sao動過去之后，整個西營很快又恢復(fù)了夜的寧靜。周圍剩下的官兵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議論了幾句，也就繼續(xù)回去睡覺了。

    要是猜測沒錯，這邊應(yīng)該總共出動了至少五六千的人馬，而綁匪那邊，估計最多也就幾百號人，加些土槍罷了。顧景鴻本身能力確實是出眾的，白家又拿得出錢，也愿意付。從綁匪那邊來看，索要的金額雖然巨大，甚至可稱是天價，但給出了三天時間讓白家籌款，可見是真心求財，在有希望獲得巨額贖金的前提下，想來不會對白小姐施加傷害。

    就兩天后換回白小姐這件事而言，問題應(yīng)該不大。

    他完全不必費神多想的。白家人里，白小姐就不用說了，現(xiàn)在對他必是深惡痛絕。白成山對他，應(yīng)該也是怨氣未消。

    白小姐于他，不過就是個機緣巧合之下偶然得以靠近，現(xiàn)在又形同陌路的一個無關(guān)之人罷了。

    已經(jīng)有那么人在為了她奔波，她會平安回來的。

    沒他什么事，也根本用不著他。

    聶載沉這樣告訴自己。

    ……

    白成山次日趕到了廣州，獲悉全部安排已經(jīng)妥當(dāng)了，只等明日換回人，然后甕中捉鱉，將綁匪一網(wǎng)打盡，斷絕后患。但他不放心，又問詳細(xì)的安排。顧景鴻親自趕來匯報。他聽完整個的計劃安排，那顆高高懸著的心，才稍稍放了些下去。

    八月的廣州，天氣炎熱，白鏡堂見父親形容憔悴，怕他萬一著急了病倒，勸他先回家中安心等待消息，將軍府這里，由自己守著，隨時給他傳報最新的動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