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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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琬琰和酒樓掌柜還在客廳里說著話,掌柜的看見白鏡堂送個身穿軍裝的年輕人出來,說說笑笑,知道他應(yīng)當(dāng)就是白成山要招做女婿的那個人了,忙站起來叫了聲白爺,又轉(zhuǎn)向聶載沉,躬身笑道:“這位就是聶姑爺吧?果然是一表人才人中龍鳳,和白小姐是天生一對地設(shè)一雙!” 聶載沉朝劉掌柜頷首回禮。 “怎么這么快就走啦?鏡堂你也真是的,不留載沉!” 張琬琰責(zé)備丈夫。 聶載沉道:“多謝嫂子款待,晚上已經(jīng)喝了不少酒,明早還要上路,也該回去歇了?!?/br> 張琬琰笑吟吟地轉(zhuǎn)向掌柜:“往后你可要認(rèn)準(zhǔn)了我們姑爺好好巴結(jié),我們家老爺賞識他,對載沉可比親兒子還要好。” 掌柜忙躬身:“鄙人大三|元劉全,往后還請聶姑爺多多關(guān)照!” 聶載沉微笑點了點頭,出了白家大門,很快騎馬而去。 他一路縱馬歸來,回到西營自己住的地方,也沒開燈,和衣在黑暗中躺了下去,斂目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五點,晨光熹微,他離開廣州踏上了西行歸家的路,一路緊趕,風(fēng)塵仆仆,終于在半個月后,回到了他少年時曾走出過的位于滇西的那個叫做太平縣的地方。 太平縣是個小縣,十分偏遠(yuǎn)。從縣城過去,翻過一座山梁,水流九曲,有個聚居了幾百戶人家的古老村落,村人大多姓聶,同宗同族,那里就是他出生成長的地方。 他的父親年輕時文武雙全,也曾胸懷大志,立志借考取功名投身官場,以洋務(wù)救國,是光緒年那一科殿試最年輕的進(jìn)士,加上有當(dāng)時已在官場做官多年的同族長輩的提攜,意氣風(fēng)發(fā),前途坦蕩,很快得到當(dāng)時著名洋務(wù)大臣兩江總督的青眼,成為其左膀右臂。但幾年后,屢屢目睹朝廷腐敗,官場派系明爭暗斗,種種黑暗,國防軍事又外強中干,而自己實則無力改變半分,遂心灰意冷,辭官歸鄉(xiāng),與當(dāng)?shù)匾幻逯昊椋直秽l(xiāng)民推為族長,從此在鄉(xiāng)間半耕半讀,安貧守道。 在聶載沉小的時候,甲午年間,太平縣遭到了一伙流兵馬賊的襲擾,馬賊火|槍傍身,無惡不作,百姓苦不堪言,縣令請聶父助力抵御。父親組織鄉(xiāng)民,設(shè)計消滅了馬賊,但亂戰(zhàn)中不幸身中火|槍,后傷重不治而去。年幼的聶載沉就這樣失了父親,被母親養(yǎng)育成人,直到他十六歲那年辭別母親翻出山梁,離開了太平縣。 這幾年,因為路途遙遠(yuǎn),他回去探望母親的次數(shù)寥寥可數(shù)。上一次還是去年有回被派去云南出任務(wù)時順道走了一趟。慈母日見蒼老,兩鬢白霜,他心里一直懷有愧疚,所以這次他想親自來接,一是彌補,二來,他想親口對母親解釋這樁婚事。 他穿過縣城,翻過陡峭的山梁,沿著半天也看不見一個人的熟悉的崎嶇山道,向著前方的家走去,越近,腳步就變得越遲緩,心情也越發(fā)沉重。 再過了前頭這道崗,下去,就是家所在的那個古老村落。 他停在了崗頭上,向下眺望。 日已黃昏,不遠(yuǎn)外的村落里,依稀可見炊煙裊裊。一頭瘦骨嶙峋的老牛在村口溪邊的石橋下安詳?shù)爻灾嗖?,一個七八歲大的牧童光著瘦得能數(shù)清肋骨的上身在溪里摸著螺螄,腦后那根多日沒有梳的毛糙細(xì)辮胡亂打結(jié),用根筷子插在了頭頂。 那么多年過去了,這里的一切,仿佛都和他小時的記憶一模一樣,沒有半分的改變。 第47章 聶載沉下了上崗, 走到橋頭溪邊,停在牧童身后:“石頭!” 石頭是他族兄的兒子,家就住在他家近旁。 那牧童轉(zhuǎn)頭,突然看見聶載沉站在溪邊笑望著自己,眼睛頓時瞪得滾圓,一把丟掉手里剛摸起來的幾個螺螄,大叫一聲:“二叔!”跟著從水里爬了出來, 奔到聶載沉的面前。 “二叔你怎么突然回來了?” “咦?二叔你的頭發(fā)怎么沒了?”石頭看著聶載沉的短發(fā), 吃驚不已。 聶載沉從行囊里拿出路上隨手買的用作干糧吃剩下的幾個油撒子, 遞了過去,問道:“你嬸奶奶好嗎?” 石頭的嬸奶奶就是他的母親。 石頭吞了一口唾沫,也不管頭發(fā)了, 接過油撒子。 “好!昨天我才跟著爹去砍柴, 給嬸奶奶也送了一捆柴火呢!” 小石頭說完咬了一口吃的, 老牛也忘了牽,光著腳轉(zhuǎn)身就朝里頭跑去,一邊跑, 一邊大聲喊:“二叔回來了!我二叔回來了!” 聶載沉順手牽牛進(jìn)去。許多村民聽到了小石頭的喊聲, 從院門里出來。 村民對聶載沉的父親十分敬重,連帶對他也是, 說他出去后投軍也封了官,看見他真的回了,紛紛和他打招呼。 聶載沉笑著與村民寒暄,看見石頭攙著他太公出來了, 太公顫巍巍地喊自己的小名。 太公是村落里年紀(jì)最大的長者。 “沉哥回來啦?回來好!回來好!太公好久沒看見你了!咦,沉哥你頭發(fā)呢?” 聶載沉見眾人都盯著自己的頭,笑著上去叫了聲太公,說廣州將軍現(xiàn)在不管人留什么發(fā)了,因在軍中,剪短了方便。 村民詫異,議論紛紛,太公唏噓不已,嘆息:“世治禮詳,世亂禮簡啊!哎,這世道……” 聶載沉取出一袋煙葉奉上。 “我不在的時候,多虧太公你們代我照顧母親,這是外頭帶的煙葉子,您老人家抽抽看,要是好,下回我再帶?!?/br> 太公又高興了起來,笑道:“都是一家人,應(yīng)該的,不用見外。趕緊回家吧,你娘還不知道你回來。” 聶載沉快步來到村后一座暮色籠罩下的安靜院落前,輕輕推開門,穿過打掃得干干凈凈的庭院,走過掛著一塊“耕讀傳家”四字老牌匾的堂屋,朝著后屋走去,叫了聲娘。 聶母獨居歇得早,剛吃過飯,這會兒在屋里就著窗口透進(jìn)來的白天最后一點余光做著針線,忽然仿佛聽到兒子的呼喚聲,遲疑了下,抬起頭。 聶載沉推開了房門。 “娘,我回來了!” “載沉!” 聶母驚喜不已,急忙放下手中針線去迎兒子。 “你怎么突然回來了!娘剛才聽到你的聲,還以為聽岔了!” 聶載沉道:“我都好久沒回來看娘了,娘你沒生我的氣吧?” 聶母笑著搖頭,端詳著兒子,問他怎么頭發(fā)沒了,起先有些緊張,得知軍中人大部分都這樣了,廣州將軍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管了,松了口氣,又說他比上回看見的瘦了許多,要他坐下去,自己立刻去給他做飯。 這時外頭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石頭母親和村莊里的另幾個婦人拿著家中吃食過來了,有紅薯玉米,石頭母親還拿來了一條平常舍不得吃的煙熏臘rou。 今年年成不好,聶母知大家日子都很緊,連連推辭。婦人們笑道:“我們都是看著沉哥大的,沉哥如今出息,我們都高興,難得他回一趟家,幾口吃食而已,嬸娘不要就是瞧不起我們了?!?/br> 聶母只好收下,連聲道謝。婦人們不走,又打趣聶載沉:“沉哥也不小了,從小就是我們太平最俊的后生郎,要不是嬸母不說親,家里早被人踏平了門檻。大家都說沉哥在外頭有了媳婦呢!這趟回來,怎么還不帶媳婦?我們可都在等著呢!” 聶載沉笑而不語,任眾人取笑。大家說笑了一陣,也知道聶載沉剛回,母子應(yīng)當(dāng)有話要說,這才走了。 天漸漸暗了下來,聶載沉吃完母親替自己做的柴火飯,收拾了東西,就來到母親住的屋,看見母親坐在桌邊,桌上放著個針線簍,飛針走線正在做鞋。 桌上點著一盞油燈,光線有點暗,聶載沉看著母親低頭露出的白發(fā),心里觸動,上去捻亮油燈。 “不用這么亮,費油。娘眼睛好,看得見?!甭櫮刚f。 聶載沉將油燈捻到最亮。 “娘,你身體最近怎么樣?腿腳還疼嗎?” “都挺好?,F(xiàn)在天氣好,腿也不怎么難受了,家里事情我自己都沒問題,平常挑水砍柴有他們幫我。你安心在外頭做事就是,不要掛念?!蹦赣H一邊說,一邊低頭繼續(xù)做著活,語氣尋常。 聶載沉望著燈下慈母眼角的皺紋和蒼蒼的白發(fā),一時心緒翻涌,只覺難以啟齒。 該怎么告訴她,自己就要娶妻的這件事。 他喜歡白家的女兒,從漸漸上心,無法忘記,到后來,喜歡得只要一聽到繡繡這兩個字,心跳就會不由自主地加快。 但是再喜歡,他也從沒想過得到她。 他才二十一歲,已經(jīng)做到了標(biāo)統(tǒng)的位子,人人提及都說他年輕有為,但她隨便穿戴的一件首飾,或許就是他十年軍餉也買不起的,更不用說供養(yǎng)她,讓她享受著和從前在白家一樣的生活了。 他知道自己離能夠夢想得到她的資格,還很遠(yuǎn)。 而現(xiàn)在,因為一時控制不住,他做了不該做的事,人生也徹底隨之改變。 他竟然就這樣輕而易舉地?fù)碛辛怂喼比缤鰤簟?/br> 她被人詬病的那些驕縱和任性,在他的眼里原本完全無關(guān)緊要,甚至她原本應(yīng)該就是這樣的。她若不這樣,也就不是那個破了他的戒律,把他迷得無法自控的白錦繡了。 可是一旦談婚論嫁,就不只是自己和她兩個人的事了。她的任性,也就變成了他的的隱憂和負(fù)擔(dān)。 他知道母親一定會很高興的,只要他開口說他就要娶妻了,不管他將娶的女孩是怎樣的,母親都會欣然 ,因為他要娶她。 開口說這個并不難。 但是這婚事來得實在太過倉促了,對他來說如此,他知道她應(yīng)當(dāng)也是一樣。 他無法保證自己能對她保有長久的吸引,畢竟,他是如此一個乏味的人。如果他不能長久地吸引住她,她真的很快就對自己情松愛弛,兩人不能長久,到了那時,他又該怎么告訴燈下這個歡喜的懷著殷殷期盼的母親? 聶載沉心緒紊亂,幾次想要開口,話到嘴邊,卻總是說不出來。 “載沉,剛才你嬸她們開你的玩笑,你別往心里去。娘一直沒和你提,這兩年你不在家的時候,咱們太平好些人家過來說親,當(dāng)中也有不錯的大戶,但娘沒說,就是怕娘看中的,你不喜歡,勉強答應(yīng),日后還耽誤了人姑娘。娶妻是一輩子的大事,寧可晚些,不能草率,更不能將就。你在外頭好多年了,娘記得你出去的時候,身子骨還單薄呢,娘當(dāng)時不放心,又知道咱們太平這地方小,關(guān)不住你,一咬牙就放你走了,一轉(zhuǎn)眼,你也成大人了……” 聶母一邊低頭做著活,一邊絮絮叨叨。 “你在外頭,娘不求你大富大貴,只要你平平安安,往后再娶到個賢惠的體貼你的人,你們倆和和美美過日子,再生個一男半女,白頭到老,娘這輩子也就沒什么可求的了?!?/br> 聶載沉眼眶忽然有點發(fā)熱。 “你怎么都不說話?怎么了?” 聶母停了手中的針線,借著燈火看了他一眼。 聶載沉一頓,搖頭。 “你這趟突然回來,是不是有事???娘見你好像有心事?!甭櫮负傻乜粗?/br> 聶載沉忽然臨時改了決定。 “沒事。”他微笑道,“確實是長久沒回,正好有事經(jīng)過,就順道回來看一眼娘?!?/br> 聶母放心地笑了:“沒事就好,娘就放心了。你趕了大老遠(yuǎn)的路,累了吧,剛才你吃飯時,娘幫你鋪好了床,你早些去歇息。娘再做一會兒針線,也好睡了?!?/br> 這一夜,聶載沉躺在他從小長大的這間屋里,聽著窗外聲聲秋蟲鳴叫,渡過了一個輾轉(zhuǎn)難眠的夜。 第二天他幫母親翻修過豬圈破漏的屋頂,砍了足夠她燒一兩個月的柴火,在家里又過了一夜,留了些錢,再給石頭家也送去二十個銀元,然后辭別母親,踏上返程。 返程的行囊里,多了幾件母親之前陸續(xù)為他做的新衣。 他回到廣州的時候,距離他出發(fā)時已經(jīng)過去了一個多月。剛回到西營自己的宿舍,放下東西,他手下的幾個營官就聞訊而來,興高采烈地告訴了他一件他不在時發(fā)生的事。說一標(biāo)里那幫平日聚在蔣群身邊的人背地說他靠著白家裙帶關(guān)系才上位做了標(biāo)統(tǒng),前些天放假出去,他們叫上陳立等人跟了上去,借故尋釁,圍住將那幫人狠狠地揍了一頓。對方知道高春發(fā)會袒護(hù),避過高春發(fā),直接抬著個被打斷腿的告到了康成的面前。本都做好了受罰的準(zhǔn)備,沒想到康成不過只罰了他們每人半個月的軍餉,對方也被痛斥了一番,簡直是占到了大便宜。 “大人,當(dāng)時我們兄弟可都?xì)鈮牧?,實在替你不平,就是關(guān)禁閉吃鞭子,也非要教訓(xùn)教訓(xùn)那幫眼紅病的仆街!將軍大人這回居然還挺明理,倒是我們兄弟之前沒想到的!” 他們又怎么知道康成的心思。自家不可能娶了,最怕的就是便宜了顧家?,F(xiàn)在一拍兩散誰也別想得,外甥女最后嫁給了無關(guān)利害的聶載沉,康成簡直是意外之喜,自然樂見其成。 “大人你放心,要是那些人還敢胡說八道,我們兄弟見一回打一回!” 從決定找白成山提親的那一刻起,聶載沉就知道這種背后的議論是少不了的。 他禁止手下人往后再這樣行事,隨后去找上司報了個到,徑直去了西關(guān)白家。 剛才去見高春發(fā)時,高春發(fā)告訴他,他未來的岳丈白成山在前幾天已經(jīng)帶著白小姐到了廣州。 白成山在家,得知他回來了,十分高興,領(lǐng)他到了書房,笑著讓他坐。 “什么時候回的?路上怎么樣,你母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