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出了汗，傅林愛干凈，不洗澡睡不著，可他也不能光自己洗，就給季寒柏也找了一身自己的睡衣，還把自己的毛巾給了他，讓他去洗澡。

    季寒柏沒要上衣，只要了個寬松的睡褲，說：“你的衣服我穿不下?！?/br>
    好在傅瑩他們也挺避嫌的，知道他們要洗澡，都回自己屋子里去了。季寒柏洗完澡回來，換了傅林去，等傅林洗漱完回來，見季寒柏已經(jīng)在他床上躺著了。

    房間里只開了床頭的小燈，暈黃的一片，外頭的雨似乎更大了一些，啪啪噠噠打在窗戶上。季寒柏赤著上半身，手里拿著手機(jī)在那打游戲。

    他都不知道季寒柏還玩游戲的。

    他到了床邊坐下，說：“外頭雨好像下大了，幸好你沒回去，不然肯定要淋雨?！?/br>
    季寒柏收了手機(jī)，說：“怎么洗那么久。”

    傅林“嗯”了一聲，季寒柏就笑著說：“該不是還洗別的了吧？你不用洗，你家里人就在隔壁，我還真有點(diǎn)軟?！?/br>
    他對傅林的家里人格外有畏懼之心。

    傅林笑了笑，這才上了床，說：“我們家隔音真的一般?！?/br>
    季寒柏把手機(jī)放到桌子上，自己往外頭挪，拍了拍傅林，讓他從自己身體上跨過去。

    傅林不理解他的意思，季寒柏就說：“你睡里頭。”

    傅林這才爬了過去，也不知道季寒柏是習(xí)慣睡外頭還是為了別的。

    已經(jīng)快一點(diǎn)了。

    “那些要債的，經(jīng)常這樣么？”季寒柏忽然問。

    傅林愣了一下，說：“也沒有?！?/br>
    “那肯定也不是第一次了吧？”

    傅林沒說話，算是默認(rèn)了。

    “他們是什么人，你認(rèn)識不？”季寒柏說：“我找人收拾收拾他們?！?/br>
    “他們都是地痞混混，靠這個混生活的，也是替人辦事。”傅林說：“其實(shí)他們一般也不這樣，今天可能有點(diǎn)特殊情況。”

    傅林關(guān)了燈，和季寒柏一塊躺了下來，季寒柏伸出胳膊來，將傅林摟在懷里，剛摟住，就聽見外頭傳來聲響，他立即仰起身朝房門口看了一眼。

    大概是傅瑩他們。

    傅林就笑了起來，說：“你膽子這么小?！?/br>
    “第一次睡你家，有點(diǎn)別扭?！?/br>
    傅林說：“你要愿意，可以天天睡這里。”

    季寒柏說：“你這床有點(diǎn)小，我腳丫子都在外頭露著?！?/br>
    “你多高？”

    “脫了鞋一米九左右吧?！?/br>
    傅林說：“你怎么長的個子。”

    “我中學(xué)的時候還進(jìn)過籃球隊。”季寒柏說：“后來我奶奶覺得我不能再長了，就不讓我打籃球了?！?/br>
    傅林趴在季寒柏胸膛上，聽著他的心跳聲，外頭是風(fēng)聲雨聲，他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夜話，再沒有比這更好的日子了。

    第二天早晨，傅林是被季寒柏的電話驚醒的，季寒柏接完以后就起床了，傅林瞇著眼坐起來，問：“你這么早就起來？”

    “有點(diǎn)事?！奔竞卣f：“你接著睡吧，外頭還下著雨呢?！?/br>
    傅林就又躺了下來，季寒柏出去上廁所，他才剛走，手機(jī)就又震動了一下，傅林拿起來看了一下，發(fā)現(xiàn)是個郵件，是個招聘網(wǎng)站發(fā)過來的郵件。

    他愣了一下，就見季寒柏回來了。

    “你在找工作？”他問季寒柏。

    季寒柏“嗯”了一聲，拿了他的毛巾擦了一下臉，說：“試試看?！?/br>
    傅林坐起來，說：“你不是說你不喜歡上班？”

    “這不是特殊時期嘛，”季寒柏說：“雖然眼下不缺錢，可是長久來看，我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坐吃山空總是不行的，那車不知道什么時候找得到買家呢。”

    傅林說：“我還有點(diǎn)錢，夠你撐一陣子了?！?/br>
    他說著就拿起自己的手機(jī)，要給季寒柏轉(zhuǎn)錢。

    “還沒到靠你養(yǎng)的那一步?！奔竞卣f：“我手里有錢，雖然不多。要真沒錢的時候我會管你要，行了，你再睡會吧，外頭的雨還挺大的?！?/br>
    傅林下了床給他拿雨傘，送他出門。

    因為是下雨天，外頭很安靜，很多人都睡了個懶覺。傅林抱著膀子站在走廊里，看著季寒柏下樓，也不知道為什么，他想到季寒柏要去做一個一般的上班族，竟然有點(diǎn)難受。

    他是上過班的，吃過上班的苦，但這些苦是勞苦大眾都吃的，絕對算不上可憐?？伤陀X得季寒柏不該過這種日子，仰人鼻息的，聽人差遣的日子。

    他一個活的比誰都辛苦的窮光蛋，竟然去心疼一個上班的富二代。

    他就覺得季寒柏是自由的，高大的，應(yīng)該永遠(yuǎn)站在高處，而不是做一個為生活奔波的，需要被人領(lǐng)導(dǎo)和指揮的上班族。

    季寒柏本來距這種生活很遙遠(yuǎn)的，為了他才變成這個樣子?？墒羌竞剡@樣散淡自由的性子，如果手里的錢足夠多，應(yīng)該不至于會去委屈自己。

    他一輛車就能賣幾千萬了吧？夠他們花一輩子，季寒柏完全可以繼續(xù)過從前的日子，汽修店里玩玩車，自己當(dāng)老板。

    傅林就覺得季寒柏肯定有事瞞著自己。

    季寒柏是下午才回來的，約他在外頭吃晚飯。

    “面試怎么樣？”他問季寒柏。

    季寒柏說：“還行。以前沒面試過，今天上午主要是找找感覺，還不急著確定?！?/br>
    傅林就沒有多問。

    吃完飯以后，季寒柏就打算回去了：“我下午買了墻紙，準(zhǔn)備把我租的房子重新弄一下，才弄了一半，今天晚上再弄一下就能住了。”

    “我今天一白天都沒事，你也沒叫我去幫你?！?/br>
    “我自己一個人就能搞定。”季寒柏說：“等我弄好了，請你去做客?！?/br>
    “要不我現(xiàn)在跟你去吧，在你那兒睡。”

    傅林故意說的有點(diǎn)曖昧，誰知道季寒柏卻說：“我那太亂了，才搬家，過幾天，你想在哪住多久就住多久?！?/br>
    傅林心里就更懷疑了。

    季寒柏送他上了公交車，他才走了一站就下來了，偷偷往回跑。

    好在季寒柏個頭很高，特別好找，他悄悄跟在季寒柏后頭，跟著他走。

    第一次尾隨人，他還有點(diǎn)緊張，就怕自己看到什么不該看的。

    下了一天的雨，街道都是濕的，尤其是那些老小區(qū)，路況更差一些。拐了兩個彎，到另一條街上，路況更差，都是黑水，路兩旁停滿了車，單人走不好走。傅林越往里走，心越驚。

    走到小區(qū)門口的時候，他不過是多看了一眼腳下的路，再抬頭，卻已經(jīng)看不到季寒柏了。

    傅林趕緊跑到小區(qū)門口，看了一圈，也沒看到季寒柏的身影。

    老小區(qū)進(jìn)出隨意，保安坐在旁邊和一個老頭嘮嗑呢，沒人管。他正要進(jìn)去，就看見小區(qū)門口的小賣部里，走出來一個人。

    是季寒柏，手里拿著一包煙。

    季寒柏看到他也愣了一下。

    “你跟著我來的？”

    傅林“嗯”了一聲，朝小區(qū)看了一眼：“你就住這里？”

    “不是，”季寒柏說：“我就進(jìn)來買包煙?！?/br>
    “那你住哪？”傅林說：“走吧，帶我到你住的地方看看?！?/br>
    季寒柏笑了笑，將煙裝到兜里，知道瞞不下去了，就朝小區(qū)里頭走。

    小區(qū)里頭黑朧朧的，路燈很少，季寒柏用手機(jī)打著燈，提醒他注意腳下的積水。

    小區(qū)的房子外頭都是紅磚，是很有年頭的老房子了，小區(qū)里散發(fā)著一股雨水和垃圾混合的霉味，季寒柏也覺得有點(diǎn)嗆鼻。

    “我租的時候不這樣，可能下水道不行，積水了?！奔竞卣f。

    傅林一直都沒有說話。

    等到季寒柏打開房門讓他進(jìn)去以后，他就徹底驚呆了。

    這是隔斷房，他以前住過。

    隔壁在看電視，聲音特別吵鬧，樓上還是樓下有人養(yǎng)了狗，一直在叫。季寒柏趕緊將地上的墻紙都卷了起來，放到一邊。

    “有點(diǎn)亂，還沒收拾好?！奔竞卣f。

    “賣車的事，是不是出問題了？”

    季寒柏說：“就是一時半會我怕賣不出去，所以想暫時省點(diǎn)錢……”

    “你跟我說實(shí)話，不要騙我，不要學(xué)我，當(dāng)騙子。”

    季寒柏愣了一下，最后說：“我跟家里鬧掰了，車也被他們給扣下了。”

    “你不早跟我說實(shí)話?！?/br>
    “我怕你知道了以后，不肯跟我談了。”季寒柏說。

    傅林就撲到季寒柏懷里，緊緊抱住他。

    隔壁的夫妻不知道為什么吵了起來，女人的嗓門很大，罵的很難聽，孩子一直在哭。

    季寒柏將他目前的情況都告訴了傅林。

    傅林聽了沉默了很長時間，季寒柏一直觀察著傅林的神色，卻也沒從他的臉上看出什么來。

    “我現(xiàn)在一無所有了，可能錢還沒你多。”他對傅林說：“我允諾給你的錢是給不了了，不過你也不要勉強(qiáng)，如果你現(xiàn)在跟我分手，我也能理解你，絕不怪你。”

    話雖然這么說，可心里多少還是有一點(diǎn)不切實(shí)際地希冀，希望傅林說：“不管你有錢沒錢，我都跟著你?！?/br>
    “我不值得你為我這樣。我家里的情況，你都知道，會拖你一輩子的。你別看眼下我們家還過得去，可是萬一有誰生個大病，就全完了。”

    “我認(rèn)識的朋友多，找個不錯的工作不是問題。大富大貴給不了你，但肯定還是能幫上你一點(diǎn)忙?！?/br>
    傅林笑了笑，抬起頭看季寒柏，說：“我怕你將來會后悔的。你沒有過過被一塊錢難死的日子，甚至沒有過過苦日子。沒錢的生活，我們倆幸福不了，我怕你將來埋怨我，更怕貧困的生活，磨平我們的感情。像隔壁這樣。”

    季寒柏有點(diǎn)失望，沒想到傅林拒絕的這么干脆，他以為傅林至少會猶豫一段時間，或者至少跟他嘗試一下。

    他就沒說話，冷著一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