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正二刻時，他們到了西北邊的大河。

    這里的冰果然已經(jīng)結(jié)得非常結(jié)實了。他們用帶來的鐵棍戳破冰面，割下一大塊，起出，再用草繩綁了到板車上，運回去。這活兒不但重，而且極冷，也危險，若是一不小心掉進冰河里，可能就交代在這兒了。

    所以整個過程中，大家極其小心。

    巳正時，第二批冰塊抵達冰窖，宋阿南跟在一旁，宋菽也正好過來。

    這兩個冰窖挖得極深極大，每一個從里到外分成五個隔間，每個隔間都有一道石門。因為這冰窖一旦打開，冰就會開始融化，所以宋菽做了這設(shè)計，這樣一來，他們就能一間間冰室分別打開，賣完外頭的再賣里頭的，整個夏天都不會缺冰了。

    “宋四郎，你這冰到時是打算賣？”有人問。

    “是啊?！彼屋狞c頭。

    “可這大戶人家都自己儲冰，怕是不會要吧？”另一人說。這挖冰儲冰是大事，日頭出來后，也有些人來瞧熱鬧。

    “大戶人家不要，還有那千千萬萬的普通人家，夏天悶熱，總要弄點冰去去暑氣?！彼屋牡?。

    “這冰，你打算怎么賣？”之前那人問。

    這事，大家都很關(guān)心。他們曾經(jīng)的冬天是熬過去的，夏天又何嘗不是，那些個富戶們儲冰，怎會想到他們？他們儲不起那冰，便也只有生生熬著。若這宋四郎的冰窖能把冬天的寒氣儲到夏天，讓他們也分一杯羹，能買得起，那來年夏天的日子可就好過許多了。

    “沒想好。”宋菽道。

    他來后這短短幾月，這里人的消費水準已經(jīng)有所上升，也不知道來年夏天會如何。他這冰的確是賣給普通人家的，但究竟賣幾何，他還未細想過。

    “我們買得起不？”

    “到時能不能擔你這冰去城里叫賣？”

    “旁邊那些村肯定也要買的。”

    宋菽沒表態(tài)，不過周圍那幾人已經(jīng)討論了起來，若到了夏日，要如何保存才能把這冰擔出去而不化了。

    宋菽去了冰窖里頭，宋阿南正指揮著工人把冰塊整齊地碼好。

    “左?！?/br>
    “上?！?/br>
    “兩人，右?！?/br>
    他的指揮簡單至極，工人們依令辦事，動作迅捷。

    儲好第二輪，一個半冰室已經(jīng)填滿。宋菽算了算，用不了十天這么多，七八天就足以完成。這么多冰，終于不用擔心在這沒有空調(diào)的年代要怎么過夏天了。

    之后幾天天還算好，只飄過兩次大雪，宋菽的冰窖終于在第八天全部填滿。

    最后一塊冰放好，石門落下，又用濕泥封住了所有縫隙，儲冰大業(yè)終于完成。

    參與采冰的漢子們抹去一腦門子的汗，從宋菽手里領(lǐng)了這幾日的工錢，都笑得開懷。

    “這里可是相河村？”

    賀曼cao著不太正宗的本地方言問。

    他聽人提起大涂縣時，就在定州，卻不想走錯了方向，越繞越遠，頭都禿了，才找到這傳說中的大涂縣，又經(jīng)那賣澆頭湯餅的小販指點，來到了相河村。

    周媳婦看著這滿臉大胡子的男人，他穿得與平常的客商無異，可他高鼻梁深眼窩的樣子，分明是胡人。周媳婦一時拿不準究竟該不該答應(yīng)。

    賀曼自顧自說了起來：“我找宋菽，他在不在？”

    他找宋四郎？周媳婦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又瞧了瞧他騾車里的東西，那東西紅彤彤的，像曬干了的果子。可她從未見過這樣又尖又瘦的果子。

    “你跟我來?！敝芟眿D說。

    這胡商帶著從未見過的果子來找宋菽，必然有什么事，也許是聽說了宋菽的大名，想與他做買賣也說不定。宋家有宋大郎在，鬧不出什么亂子。

    周媳婦領(lǐng)著賀曼來到宋家院子。宋菽他們正好回來，與他們在門口遇見了。

    “宋四郎，”周媳婦剛要說話，卻見宋菽幾步跑到胡商的騾車邊，拿起幾顆干瘦的果實聞了聞。

    “這可是辣椒？”宋菽問。他又聞了聞，舉起來借著陽光細看，不論外形還是氣味，這都是辣椒無疑，這仿佛唐代的世界，竟然也會有辣椒？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