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時(shí)機(j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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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 太平公主茫然看著武氏,淚眼婆娑,臉色蒼白,顯然不是很懂武氏的意思。武氏也不急,慢條斯理的坐回寬大的座榻上,見太平公主神思不屬,轉(zhuǎn)而問道:“婉兒呢?” 上官婉兒默默看太平公主一眼,神色低沉:“薛顗牽涉李沖謀反一案,證據(jù)確鑿,按律當(dāng)斬?!?/br> 說到這里,上官婉兒一頓,看了太平公主一眼,不說話了。太平公主立時(shí)便明白了,面色較之剛才更加蒼白,低頭請罪:“謀反乃大逆不道之罪,是薛氏辜負(fù)了母親的信任和恩典。只是,紹郎和孩子們……” 話還未說完,就被武氏打斷:“婉兒,把律法關(guān)于謀反的律令講與公主聽聽?!?/br> “喏?!?/br> 上官婉兒恭敬地應(yīng)了一聲,神情較之先前的憂慮顯然已經(jīng)安定—— 太后的意思她已明了,從未聽說過義子也在連坐之列,六郎就是受了無妄之災(zāi)。 上官婉兒清脆的聲音穩(wěn)穩(wěn)地背誦道:“按律,諸謀反及大逆者,父子年十六以上者,論罪皆斬;十五歲以下及母女、妻妾、祖孫、兄弟、姊妹若部曲、資財(cái)、田宅沒官;伯叔父、兄弟之子流放三千里?!?/br> 武氏威嚴(yán)道:“汝已嫁為薛家婦,然汝乃本宮親女,本宮心疼你,赦免于你,不使薛氏之罪牽連于你,已是法外開恩,如何再讓本宮赦免薛紹與孩子?太平,切不可倚仗著本宮疼愛你便藐視律法,王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何況駙馬乎?謀反乃十惡之列,危害社稷,若本宮徇私赦免了,以后如何威懾四方?” 太平公主被問得一張臉再無半分血色,想起近些年來那些被誅殺的人,不管是宗室或是她的兄弟們,但凡涉及謀反的,母親從未法外開恩過。 “母親!” 太平公主眼淚撲簌簌落下,哽咽得無法成言。武氏眉頭皺了起來,不悅道:“何故做這等嚶嚶之態(tài)?把眼淚收起來,難看!薛氏敢做便要敢當(dāng),既然做下謀反之事,便當(dāng)承受斷頭之罰。薛氏一門,連續(xù)兩代皆有公主出降之,蒙受圣恩卻不思報(bào)答,反而起意謀反,其罪當(dāng)罰,還須重罰!” 太平公主沉默不語,然求情的話卻再也說不出口,她的母親她知道,若是母親是幾句求情便會(huì)心軟改變主意的人,那也不會(huì)有今日的臨朝稱制,也不會(huì)有今日的威加海內(nèi)。母親以太后之身臨朝稱制,正是威懾四方之時(shí),薛氏……不可能被赦免了! 紹郎……紹郎……紹郎! 太平公主定定神,忍痛哀求:“阿娘,紹郎牽涉謀反,辜負(fù)圣恩,女兒不求!那孩子呢?孩子們是無辜的,娘,女兒不敢多求,只求您赦免孩子,給女兒留個(gè)念想可好?大郎才六歲,二郎才兩歲,還有秀兒……母親要罰薛紹,乃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女兒不求,只是孩子們……孩子們……求母親垂憐!” 說著,不顧肚子,重又跪下,額頭重重地磕在地上……才磕了一下,便覺腹部一痛,挺得筆直的腰肢不禁一軟—— “公主!” 上官婉兒雖然一直沉默不語的狀似旁觀,其實(shí)一直關(guān)注著太平公主的情況,見她藍(lán)色衣裙下隱現(xiàn)血跡,連忙急聲道:“啟稟太后,公主恐是動(dòng)了胎氣,已……已經(jīng)見紅!” 武氏眉頭一凜,果斷道:“傳太醫(yī)來!來人,把公主扶起來,扶到我榻上去!” “喏!” 一眾宮人七手八腳的去扶太平公主,太平公主不動(dòng),只是哀求的眼神默默望著武氏,武氏眉頭一皺,不耐煩的揮手:“這等時(shí)候你還要求情……便是拿著本宮疼你做要挾么?” 太平公主顫抖著道:“阿娘,女兒豈敢。娘也是做母親的人,女兒所求只是孩子,求母親成全!” 武氏一頓,眼神一動(dòng),表情卻沉郁,定定地看她片刻,方才揮手:“罷了,傳本宮令,赦崇胤、崇秀、崇簡免于流放之罪,然薛氏不賢,再無撫養(yǎng)之資格,今后,孩子歸公主撫養(yǎng)。” “多謝母親!” 太平公主撐著行禮致謝:“還有六郎,此事,若論無辜,以他為甚,母親……” 武氏皺著眉頭擺手:“既然連孩子們都赦免,六郎自然更加無事。” “多謝母親。” 太平公主再撐不住,身子一軟,昏厥過去。扶著她的上官婉兒嚇了一跳:“公主?公主?” 武氏沉郁的臉色終于有了一絲破裂,眉目間盡是怒色:“太醫(yī)呢?太醫(yī)可來了?” “來了!來了!” 忙亂中,太醫(yī)終于來了! ———————————————————————— 大獄監(jiān)牢中,張昌宗被兩個(gè)衙役一人一邊鉗著他胳膊,幾乎是用拖的把他拖到刑具房—— “跪下!” 被人從背后一推,推得一個(gè)趔趄摔倒在地。還好,泥土的地面,不算特別疼。張昌宗也不生氣,被關(guān)了幾日,身上都是餿的,也不用怕什么灰塵泥土了,直接就那么坐在地上,仰頭看看坐在上首的周興,又好奇的打量四周。 周興眼角抽了抽,嘴角卻浮起個(gè)別有意味的笑:“本官這個(gè)刑堂,審過數(shù)千人,惶恐者有之,慨然者有之,如張郎般悠然者,卻唯你一人。張郎小小年紀(jì),便有此氣度,倒叫人佩服,稍后,本官定然好好招待張郎,斷不至讓張郎失望才是?!?/br> 張昌宗終于擺正腦袋,直視周興,笑問:“周左丞審過那么多人,掌握過那么多人的生死,聽過那么多人的哀嚎,其中有些人,出身尊貴,往日見了還需要你恭敬行禮,今日卻都要在你手下哀嚎,心里是不是很得意?所以,越發(fā)的無法容忍別人違抗,無法容忍旁人的無視和冒犯?譬如我!小小孩童,被抓了居然不害怕,還老跟你搗亂,這等不識(shí)抬舉的作為,冒犯威嚴(yán)之事,真真是罪該萬死,并且,還是要株連家族的死法兒!不然,心頭惡氣出不去,對身體健康實(shí)在有礙,對不對?周左丞?” 周興深沉的看他一眼,臉上皮笑rou不笑:“張郎在說什么?本官不懂!” 張昌宗仰首哈哈大笑:“周左丞的玩笑還挺好笑的,不過,不太有意思。對了,周左丞你知道為什么丘將軍不配合你抓捕我們張家嗎?” 周興臉上再?zèng)]了笑模樣兒,面容緊繃,眼神陰冷:“本官?zèng)]興趣知道!小張郎,你不用妄想拖延時(shí)間,事涉謀反,太后不會(huì)輕縱,在案情不曾查明之前,誰也救不了你!” 張昌宗又笑,清脆的童音,這樣笑其實(shí)略有些滑稽,可惜還沒長大,不然,用成年男人的低沉嗓音來笑,再加上這張臉,肯定能圈一波顏粉。可惜!張昌宗有些遺憾,不過,能拖延時(shí)間就好。 “多謝周左丞提醒,不過,為了周左丞不至失寵于太后,我覺得周左丞還是有點(diǎn)兒興趣比較好。畢竟,你能有今天,靠的是太后,如無太后,周左丞何來今日之威風(fēng)?可是,太后卻并非周左丞不可。聽說,有個(gè)叫來俊臣的,在太后那里也挺受寵信的,周左丞,您的地位,競爭壓力還是蠻大的,您得多留心、多用心才是啊。良心建議,及時(shí)揣透上司的意圖是升職的關(guān)鍵來著?!?/br> 張昌宗一副“我是為了你好”的口吻,很有良心的建議。周興臉上肌rou抽動(dòng),瞪著張昌宗,笑的假的不能再假:“是嗎?倒要請教張郎?!?/br> “好說!” 張昌宗笑嘻嘻地道:“這本來不是什么機(jī)密的事情,只是呢,當(dāng)時(shí)與會(huì)的都是低調(diào)的人,不是那種張狂輕浮之人,丘將軍呢,揣摩不透太后的意思,也不敢亂傳,所以外間并不知曉,周左丞不知道也不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