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顏即正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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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薛紹,上官婉兒的表情和緩了幾分,抬手摸張昌宗的頭:“你便是為他難過?” 上官婉兒坐在榻邊。張昌宗滾過去,頭顱靠著她的腿,不說話。上官婉兒幽幽一嘆,道:“太后免了他流徙之罪,罰他杖責(zé)一百?!?/br> 張昌宗失聲驚道:“杖責(zé)一百?!這跟要命有啥區(qū)別?還不如流徙呢!” 起碼,判流徙的話,以太平公主的能力,派人途中照顧一下,甚至還可以派人在流徙地照看一下都沒問題。杖責(zé)一百……跟活活打死有毛區(qū)別!太后便這般恨薛紹嗎? 張昌宗不禁滿腔悲憤! 上官婉兒嘆了口氣,柔軟的手掌輕輕拍拍他頭,低聲道:“噤聲!這一百杖并未打成,太后判罰剛下,周興便來回報,薛駙馬已于獄中絕食而亡。” “……” 張昌宗再說不出話,蒼白著臉,望著上官婉兒,悲傷無語。知道薛紹存了死志跟真的聽到死訊,是兩種心情:“那秀兒……” 上官婉兒點點頭,擔(dān)心的望著張昌宗。張昌宗下意識的露出個笑容,可是,笑容比哭還難看,語氣艱難:“義父他……他……” 求仁得仁的話卻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這世上會有人嫌命長嗎?肯定不是薛紹,不是二十多歲、尚不足三旬的薛紹,可是,這樣的人卻死了!絕食而亡! “師父,我的射箭和騎馬都是義父教的!我沒父親,叔父、哥哥們也忙,許多男孩子可以學(xué)的,應(yīng)該學(xué)會兒的東西,都是義父教阿胤的時候,一起教的。我……我……我好難過!” “我知道,但是,不許哭。” 上官婉兒神情一厲,低聲卻迅疾:“在我這里,你可以難過,你可以傷心,但是,出了這殿門,你必須要笑,且要笑得燦爛。這宮里,人人皆有傷懷之事,可是,在這宮里,人人皆不由己,笑的時候臉上要笑,哭的時候臉上更加要笑?!?/br> 張昌宗抬頭,臉上并無淚水:“師父,我不會哭的,這件事,該哭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我只是覺得自己為什么這么弱,為什么這么小!若我能更強大,或許就不會這樣了!師父,我再不要做這樣弱小的人,我不希望有朝一日師父需要我的時候,我卻只能做于事無補的悲傷,師父,我要保護你!” 上官婉兒神情一柔,抬手輕輕撫摸他的頭發(fā),長嘆:“傻孩子,要保護為師,你得先好起來才行。這般柔弱可無法保護師父?!?/br> 張昌宗在上官婉兒這里又養(yǎng)了兩天才下榻行走。這兩天,薛崇秀再沒來,只太平公主派了張嬤嬤來看他,留話讓他不要多想,先養(yǎng)好身體,唯有身體才是根本。 又養(yǎng)了兩天,行動才堪堪恢復(fù)自如,不至于走兩步就喘,當(dāng)然,體力還沒到巔峰,不過,倒是可以移出宮回家將養(yǎng)了,也可以去看望太平公主母女,以及拜謝太后武氏。 武氏在寢殿召見了張昌宗,看他行完禮,和聲道:“抬起頭來本宮看看?!?/br> 張昌宗聞言抬頭,面色平靜。武氏打量他兩眼,道:“瘦了,沒以前圓潤可愛了,可見是受苦了?!?/br> 張昌宗嘆氣:“也沒以前好看了,對嗎?太后?!?/br> 武氏莞爾:“你一個小郎君,又不是小娘子,擔(dān)心沒以前長得好看作甚?” 張昌宗又是一嘆,很是擔(dān)憂的道:“長得不好看了,師父對我都沒以前那么和顏悅色了,太后大概也沒以前那么喜歡我了!” 武氏一怔,眼帶疑問的望向上官婉兒,上官婉兒直接氣笑了,很是無語的瞪他一眼,無奈的解釋道:“不喜歡喝藥,這幾日為了他的身體要緊,日日逼他,他便說奴沒以前那么喜歡他了。奴逗他是因為他生病沒以前好看的緣故,他便日日以此自憐。” 武氏仰首大笑,故意打量他兩眼,笑著安慰他:“無妨,六郎便是顏色不再,本宮眼里也如以前一般?!?/br> 張昌宗求證:“真的?” 武氏笑吟吟的道:“自是真的。本宮的身份,還會騙你不成?” 張昌宗果斷拱手謝恩:“謝太后金口玉言,既然太后一如既往的喜歡小子,那小子出去打周興一頓報復(fù)便無壓力了!” 武氏頓了頓,也沒生氣,看張昌宗一眼,見他也沒害怕,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好奇地問道:“你竟然想著打周興一頓報復(fù)?本宮已然把他叫進來罵過了,如此還不夠你出氣?” 張昌宗誠實的搖頭:“不夠。太后罵他是太后疼我,我想打他是因為我想報復(fù),不矛盾的?!?/br> 確實不矛盾,但是,怪怪地。武氏臉孔一板:“六郎,切不可恃寵生嬌?!?/br> 張昌宗嘆氣:“果然是病的不好看了,所以,太后都不如以前喜歡我了。若還是我長得好看的時候,太后哪里會罵一頓便要讓我抵掉害命之仇的。罷了,既然太后不允,那回去養(yǎng)好看了再來求太后好了!” 武氏一頓,心下奇異的不生氣,反而莞爾,神情漸緩,和聲問道:“一定要報復(fù)?” 張昌宗認真點頭,實話實說,神情不用裝都一派鄭重之色:“一定要報復(fù),不然,念頭不通達,念頭不通達是大事。太后喜歡我嗎?” “放肆!” 武氏還沒說什么呢,上官婉兒已經(jīng)呵斥道。張昌宗才不管,就像個真正的小孩子似的,固執(zhí)而又認真的望著武氏,執(zhí)意要問個答案。 武氏幽幽看他一眼,頗為新奇:“本宮活了這許多年,開口詢問本宮是否喜歡的……六郎乃是第一人。” 張昌宗從善如流:“那太后愿意回答這可憐的第一人嗎?” 武氏笑道:“自然是喜歡的,不然,又有幾人能在本宮面前如此放肆?” 張昌宗點頭:“那么,問題來了!太后是喜歡六郎多些,還是喜歡周興多些?” 武氏道:“若喜歡周興多些呢?” 張昌宗道:“那小子出宮后揍他一頓,揍完就來請罪,任太后處置!” 武氏一頓:“若喜歡六郎多些呢?” 張昌宗攤手:“那自然是打完就算,請罪什么就沒必要了!” 武氏一愣,奇道:“這是非打不可?” 張昌宗認真的道:“非打不可!” 小孩子固執(zhí)起來有時候就是這么不講道理!他就是小孩子,應(yīng)該善用小孩子的優(yōu)勢才對!張昌宗完全沒有心理障礙,也能厚的下面皮。 武氏無奈的拍桌子:“也罷,莫成安,派人通知周興,六郎要打他出氣?!?/br> 這是允了,但通知了周興,能否打到看張昌宗本事,會不會被打看周興本事。對張昌宗可謂寬容,對周興也算寵信,若這樣都還能被打……武氏覺得,只能怪他自己,怪不了旁人了。 張昌宗十分滿意:“謝太后。” 武氏笑問:“如此……還覺得自己長丑了否?” 張昌宗臉上終于露出點兒笑容,拱手:“多謝太后不嫌棄,小子回去好好將養(yǎng),定然會帥回來的,到時候,太后要記得多喜歡小子幾分!” 武氏大笑,喜歡不喜歡哪里還有討價還價的,小孩子就是小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