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賽詩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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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開在洗月臺,中間隔上一排有山水鏤刻的屏風(fēng),男左女右,分席而坐。主持人是冷子暢,畢竟他是組織方的主事人。 “諸位先生、學(xué)子們,在下冷子暢,忝為季刊主編,今日的文會便由不才冷某主持。平日諸位天各一方,難得今日有緣相聚于此,作為組織方的代表,冷某感謝諸位的賞臉配合。今日諸賢云集,實屬難得,冷某作為末學(xué)后進,便也不再多言,今日文會的主題只有兩個,賽詩會及辯論?!?/br> 冷子暢頓了頓,續(xù)道:“今日初十,前有乞巧剛過,后有中元節(jié)要來,乞巧盼新,中元悼亡,每年皆有學(xué)子以這兩題作詩,今日賽詩會,便以乞巧和悼亡為題,各作一詩,請諸位先生品評,選中十首佳作,本刊備有古籍孤本的手抄本和金錢若干為潤筆,以獎勵佳作,勞煩諸位先生們?!?/br> 坐在上座的大儒、學(xué)士們皆點頭,本來就是湊趣的,自然也不會推拒。冷子暢致謝后,續(xù)道:“賽詩會后,就是本次文會的第二議題,辯論。辯論的主題是,外有四夷,劫掠成性,侵我疆域,殺我百姓,朝廷當(dāng)如何行事?和或戰(zhàn),請諸位有意參與辯論之人,盡可闡言,為維持秩序,旁人發(fā)表言論時,不可打斷,若要反駁,請敲擊幾上之磬?!?/br> “可!” 眾人點點頭。冷子暢說完規(guī)則,朝旁邊候著的樂工們看了一眼,樂起,奏的正是《春江花月夜》。又有仆從呈上筆墨紙硯給諸位學(xué)子,好讓人作詩。 張昌宗前面自然也放了一張紙,薛崇秀沒參加,她便不是以詩賦聞名的,不參加也不奇怪。張昌宗其實明白薛崇秀的用心。 這個賽詩會其實是為他準(zhǔn)備的。他文會參加的少,“詩作”流傳的也不多,大多數(shù)人對他空聞其名,不識其人,他在文壇只有名,沒有望,畢竟,他最有名的都是詩,文章或是學(xué)術(shù)著作鮮少有流傳于外的。 薛崇秀想讓他在賽詩會上好好地顯一顯,以立聲威,好方便他在接下來的辯論環(huán)節(jié)發(fā)揮,免得因為名望不足,被人懟太慘。 乞巧與悼亡在作詩的主題里是大熱門,歷朝歷代都有精彩的作品產(chǎn)生。太熱門,就代表著詩容易作出來,但是,要出彩卻是難上加難。雖然不好意思,但為了不壞事,張昌宗也只能捏著鼻子,搜腸刮肚的想抄哪首合適了。 陳子昂才名卓著,名動天下,他自然是不用下場比賽的,瞅瞅旁邊坐著的張昌宗,看他凝眉沉思,不由關(guān)切的問了一句:“可有才思?” 張昌宗是文抄公,自然是有的,胸有成竹的點點頭,一邊下筆一邊道:“詩句倒是有,多謝陳師關(guān)懷。不過,有個問題我一直想不明白?!?/br> “何事?” “根據(jù)神話傳說,牛郎和織女雖然成婚有兒女了,但是被迫分開了,一年才得以團聚一次。向這么慘的織女乞巧,確定真的有好寓意好結(jié)果?” 陳子昂愣了一下,開始是想說他胡說八道的,旋即想想,居然覺得挺有道理,若有所思的點頭:“世茂你說的有道理。這個乞巧,這個織女……嗯唔……” 一旁的宋之問表情有些一言難盡:這樣的人居然是新安先生的未婚夫,這樣的兩個人難怪會有師徒情誼……感覺有些復(fù)雜。 看張昌宗擱筆,收拾一下心情,笑道:“張郎有了?待某品評一番。” 張昌宗推過自己案上的紙,行了一禮:“請宋先生點評?!?/br> 七夕 煙宵微月澹長空,銀漢秋期萬古同; 幾許歡情與離恨,年年并在此宵中。 抄的白居易,并非張昌宗不想朝別的更有名的,實在是與他往日的風(fēng)格不符,他就不是能寫婉約纏綿詩的人,人設(shè)不能倒。悼亡詩則還沒寫出來。 宋之問贊了一聲好詩,也不急著點評,問道:“悼亡詩尚無?” 張昌宗道:“有兩首,只是,一首更想寫清明,中元節(jié)的略顯單薄。” 宋之問道:“既是悼亡,自然不會僅限于中元,中元不過是導(dǎo)引,只要是悼亡之意,某以為,不拘是中元還是清明。若張郎拿捏不定,可把兩首都寫便是?!?/br> 張昌宗點點頭,旋即下筆,刷刷刷把要抄的詩抄出來,沒抄那首著名的“清明時節(jié)雨紛紛”,與環(huán)境不符,抄的是另外一首更符合他心意與性情的—— 南北山頭多墓田,清明祭掃各紛然; 紙灰飛作白蝴蝶,淚血染成紅杜鵑。 日落狐貍眠冢上,夜歸兒女笑燈前; 人生有酒須當(dāng)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只寫了一首,中元的卻沒寫。宋之問奇怪的看他一眼,問道:“為何不寫了?” 張昌宗灑然道:“感覺這首比較中意,另外一首總有些欠缺,罷了,只寫這一首吧?!?/br> 宋之問微微一笑,沒說什么, 只是拿起詩稿看起來:“這詩……陳兄以為如何?” 陳子昂自然也看了,笑道:“世茂雖是上官修儀的弟子,作詩行文卻自有風(fēng)格,不若上官修儀之婉麗,反而質(zhì)樸灑然,或豪邁或遼闊,堂堂男兒氣概撲面而來。若要他寫婉約纏綿的情詩,那是為難他,今日這兩首,恰是他的風(fēng)格。此詩極好,我很喜歡。自六朝以來,詩風(fēng)多綺靡纖弱,逶迤頹靡,叫人不喜。世茂所作之詩,倒是有幾分男兒氣概,甚好!” 這兩人之所以能做師徒,這對詩的喜好幾乎是一脈相承,陳子昂從未寫過婉約的小詩,也是慷慨豪邁的風(fēng)格,人稱詩骨。 雖然沒有師徒之名,但一手教出來的張昌宗,偏好的也是這一路的詩作,抄出來自然也是豪情派的。都一個風(fēng)格的,問陳子昂,陳子昂自然是喜歡的。 宋之問也是新詩風(fēng)格的支持者,聽陳子昂所言,不禁連連點頭,笑道:“陳兄所言,深得我意,之問也有同感?!?/br> 然后,兩人就討論詩風(fēng)革新的事情去了,直接把張昌宗丟在一邊不管了,顯然也是對張昌宗的詩十分中意和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