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道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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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視元年八月,女帝下詔,令魏元忠為蕭關(guān)道大總管,以守朔方;又令張昌宗為河北道大總管,駐守邊防,以御幽并。 “這剛從邊關(guān)回來也沒多久啊,怎么又要去了?” 出發(fā)前,張昌宗特意跑了一趟長安,向老母告別。韋氏有些接受不了,但又說不出妨礙兒子前途的話來,不禁老淚縱橫。 張昌宗笑著蹲到韋氏身前,抬手替她擦淚,笑道:“阿娘莫要難過,兒子是出去做事,兒再小也是個男子,是男子總要頂天立地才是,對不對?所以,你乖乖在家,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盡可告訴哥哥們,有空記得給兒子寫信,兒子有空也會給你寫,不要太想兒子,放心,我很快就能回來,阿娘要好好保重身體,等我回來。” 韋氏不禁淚滿襟懷:“為娘就怕等不到你回來,傻小子,為娘的老了。” 張昌宗心酸不已,面上卻還強笑著:“阿娘盡胡說,阿娘連六十都還不到呢,怎么算老呢?不信阿娘打我一下,看巴掌是否還有力道!再者,阿娘連我的兒子都還沒見到,怎么算老呢?” 韋氏嗔笑著順手拍了老兒子一下,張昌宗故意皺眉:“哎喲,好疼,阿娘的巴掌一如往昔,威力無匹啊!” 韋氏眼角還有著淚就被他逗得一笑:“臭小子胡說,為娘的根本沒用力,裝什么裝?!?/br> 張昌宗笑看著韋氏,滿目孺慕:“阿娘不知道嗎?兒子從小就總結(jié)出來對付阿娘的方針了,阿娘打人的時候,若是沒打疼那一定要裝作很疼,若是打疼了就一定要裝作一點都不疼。阿娘說,兒子聰不聰明?” 韋氏剛收的眼淚又被他惹出來了,再忍不住伸手啪啪拍他脊背:“聰明?為娘看你這叫狡詐,從小如此,為娘啊……為娘……老六啊,你可得好好地,平安回來才好!” 張昌宗雙臂一展,伸手抱住她,柔聲答應(yīng)著:“阿娘放心,兒子的性命不止是自己的,還有老娘的一半呢,兒子知道的。” “臭小子,對著為娘,你就剩一張嘴了,你就哄人吧?!?/br> “也就是阿娘,兒子才哄的?!?/br> 韋氏不信,白他一眼:“你鄭太太你不哄?你師父呢?你岳母呢?還有你的秀兒meimei呢?” 張昌宗還能說什么,只能厚著臉皮,極為誠懇的夸贊道:“阿娘英明。” 韋氏再度白他一眼,一雙眼在他臉上巡脧著,殷殷囑咐:“要保重,要平安回來。” “放心吧,阿娘?!?/br> 在長安陪韋氏待了三天,張昌宗就騎馬連夜回了洛陽,還在想要怎么安排鄭太太,結(jié)果他糾結(jié)了這么幾天,去見老太太的時候,老太太儀態(tài)從容地看他一眼,理所當然的道:“難道我已老朽到無力自理的程度了嗎?” 眼神好有壓迫力!張昌宗趕緊解釋:“不是,弟子只是不放心太太,若是放您一人在京里,弟子是無論如何也放心不下的?!?/br> 鄭氏淡淡地看他一眼,道:“無妨,有阿慶她們在,我有人照料,宮里的修儀,鄭氏在洛陽的人,都時不時會來探我,若你還不放心,也可麻煩你兄長們時不時過來看看?!?/br> 張昌宗跌坐在鄭氏旁邊,道:“這些我不擔心,只是擔心弟子不在,太太一人在家寂寞。” 鄭氏一頓,目光柔和下來,掃他一眼,笑起來:“傻孩子,怎么就擔心這些呢?” 張昌宗認真道:“太太,這是很重要的事情?!?/br> 鄭氏淡然道:“這世間若論寂寞,何人不寂寞?人人都會有,包括你,包括我。寂寞并不可怕,難者在于如何排遣消解。我記得你小時候為了怕我寂寞,還哄我栽花種草來著,怎么如今大了,行事反而畏首畏尾起來?” 張昌宗在那樣慈祥的目光下,不好意思的低頭:“那不是年幼無知、天真熱情嗎!如今大了,懂得多了,也知道當初實有些勉強太太,應(yīng)該先看看太太喜歡什么,耐住性子,而不是自以為是的先去做什么,剃頭挑子一頭熱,不好。” 鄭氏仰首大笑,點了他眉心一下:“胡說!你卻不知,相比起你現(xiàn)在的沉穩(wěn),我卻更喜歡你當日的熱情,我在掖庭見過人世冷暖,人心險惡,你那樣的天真熱情,恰好暖了我心啊!” 張昌宗對上鄭氏意有所指的目光,秒懂:“太太,您漏了天真兩個字了?!?/br> 鄭氏好笑的看著他:“你當初天真嗎?” 哎呀,臉皮經(jīng)不住考驗了!對著鄭氏湛然的目光,張昌宗居然不好意思說自己天真了。鄭氏又是一陣笑,顯然心情不錯,道:“我本有心隨你到北地去,奈何身體不爭氣,未免修儀與你憂慮,還是留下吧。” “可是……” 張昌宗還是有些不放心,他本不是婆婆mama的人,只是,牽涉到鄭太太,不免就多了幾分躊躇。 鄭氏笑著拍拍他胳膊,道:“放心吧。若論身體康健,別看我比你娘年紀大,然除了腿病,我自覺身體底子比她還好些。我呀,還想看你生個小娘子,然后撐著老骨頭幫你教養(yǎng)幾年。若是秀娘來,不是我高看薛氏、李氏,怕是教不出好閨女的?!?/br> 嘛,這是來自千年傳承的滎陽鄭氏的蔑視,別說薛崇秀了,就是當今女皇對上鄭氏的蔑視,也沒有傲然以對的底氣。不過,這算是催生嗎?想不到他才十七歲就要被催生,感覺有些復(fù)雜??! 張昌宗笑道:“那弟子便提前多謝太太了,就是為了太太這句話,怎么也要先生一個女兒出來才是?!?/br> 鄭氏笑了笑,道:“秀娘定然是要隨你去的,雖說公主那邊定然不會對你們的事務(wù)袖手旁觀,但秀娘終究是出嫁女,有些事務(wù)公主怕是不好插手,我留在京里,若有什么為難事,你們離得遠的時候,或可幫著出出主意?!?/br> 張昌宗聽得感動不已:“太太已經(jīng)這么大年紀,還要為弟子cao心,弟子真是……” 鄭氏嗔道:“說什么傻話。我一個婦道人家,又已年老,日日受你奉養(yǎng),能為你做的也不過是這些微末之事了?!?/br> 張昌宗不樂意的道:“太太才是說傻話,這些才不是微末之事,這些都是大事,是重要的事?!?/br> 鄭氏笑了笑,沒再多說,轉(zhuǎn)了話題,轉(zhuǎn)而問起他何時準備出發(fā)的事情。陪著鄭氏說了半個多時辰,又在她這里用了一頓飯,張昌宗才拖著疲憊的身軀回自己屋里休息,睡了一覺起來,天色將黒,屋里點著蠟燭,書案處有人坐著,起身一看,是薛崇秀回來了。 掀被下榻過去,摟住她身子,下巴輕輕擱她肩上:“你何時回來的?怎么不叫醒我?岳母怎么說?” 薛崇秀在寫大字打發(fā)時間,看他醒了放下筆,回頭親了他一下,道:“知道你累了便沒讓人叫醒你。母親那里你盡可放心,我已跟她說清楚,她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知道一直留在京里,于你并無益處,出去也好,只是,她原想著讓你去做一州刺史之類的,輪換幾年再回來,不意你竟直接申請了屯田戍邊,如今詔令已下,她也不好反對,雖有幾句責罵,卻也是支持的?!?/br> “嗯,我就知道岳母會支持,今天我回來了,等明日我再過去拜訪一下,等跟親人們道完別,我們差不多就該出發(fā)了,北地苦寒,要辛苦秀兒你了?!?/br> “兩夫妻,何必說這等見外的話!” 第二日,張昌宗去公主府盤桓了一天,雖然遭了岳母大人幾句埋怨,但是,出發(fā)前,送到他府上的物資、珍惜藥材,甚至還有穩(wěn)婆、醫(yī)女、醫(yī)令這些專業(yè)人才,可見太平公主的一片慈愛之心。 準備了幾日,在九月之前,張昌宗攜薛崇秀一起,帶著人手出京赴職。出發(fā)的時候,也不知薛崇秀的那些粉絲哪里得到的消息,比來給張昌宗送行的人還多,送出了一里又一里,俱都舍不得他們的薛先生去邊疆受苦,張昌宗騎在馬上,也不知受了粉絲們多少眼刀。 整整送出將近百里地,薛崇秀都受不了了,心意堅決卻也好聲好氣的才把人勸走,只是,張昌宗作為她夫婿,少不得遭了不少埋怨和囑咐。偶像遠行,去的還是那等邊疆苦寒之地,也難怪粉絲們埋怨了,張昌宗能理解,并且他還暗戳戳地開心—— 任你們再喜歡,任你們再如何的崇拜,你們的薛先生、薛大家如今可是他媳婦兒。只此一點,他便傲視群雄,獨樹一幟。 美滋滋.jpg 而因為薛崇秀的離開,洛陽城里的胡人酒肆中,又被人寫了許多詩在墻壁上,當然,絕對少不了咒罵張昌宗的,一時間,竟在洛陽城里傳為“美談”,很是讓張家的子弟們笑話了一通。 直到九月季刊出版發(fā)行,封面文章刊登的是薛崇秀署名的文章—— 《愛蓮說》。 眾粉絲初時還讀的挺激動,想不到他們的薛先生不僅樂曲譜的好,連文采也這班出眾。待某個明白人點名張昌宗有個諢名叫蓮花郎,一時間眾人不禁滿腹心塞—— 個走狗屎運的張昌宗! 然后,咒罵張昌宗的詩驟然多起來,就連季刊編輯部也收到不少,其中也不乏精品。冷大主編看著投到案前的詩,默默蛋疼—— 觀講,這詩寫的還是不錯的。只是,幾乎都是咒罵張昌宗,追憶新安郡主的,那他到底是刊登呢還是刊登呢還是刊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