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懲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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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平!” 上官婉兒不禁有些慌亂。太平公主臉色也有些白,不過,表面還保持著鎮(zhèn)定,拍拍她,迅速朝身后比了比手,阿柔會意,動作迅速的退了出去。 阿柔剛走,好幾日未見的女皇陛下,在宮人簇擁下走了出來,手里拿著一根龍頭拐杖,步履雖緩慢,但腰背挺直,一頭白發(fā)松散的挽著,身上穿著一身寬松的長袍,身后跟著的除了宮人,還有個穿著僧袍的和尚。 女皇一出來,誰也沒看,一眼就看到癱在地上斷了氣的溫羽,臉色一變,快走幾步過去:“阿羽?阿羽?這……這是誰把他打成這樣的?來人,快傳太醫(yī)?!?/br> 說完,回頭看向跪著的上官婉兒和侍立的太平,太平公主伸腳輕輕踢了上官婉兒一下,兩人一起行禮:“女兒(婉兒)拜見陛下?!?/br> 女皇瞪視著二人,眼神兇厲:“你二人……婉兒沒這個膽子,太平,是你?” 雖是問句,語氣卻已是肯定。太平公主施施然跪下,答道:“回母皇,溫羽目無尊卑,冒犯女兒,女兒已然懲罰了他。母皇若是生氣,盡可罰女兒便是?!?/br> “放肆!” 女皇怒極,手里的拐杖也不拄了,直直的朝著太平公主扔過去,上官婉兒心頭一急,想也不想轉(zhuǎn)身撲在太平公主身上,只覺背心一痛,身子再支撐不住,直接倒在太平公主身上。 太平公主嚇了一跳,連忙去扶她:“上官!” 上官婉兒抬頭朝她笑笑,沒說什么,只是轉(zhuǎn)身重又跪好,也不敢抬頭看女皇的臉色,只板板正正的道:“陛下,公主天生金尊玉貴,溫羽膽敢冒犯公主,自是罪該萬死。若陛下要罰,就請陛下罰婉兒不曾勸住盛怒的公主,治婉兒的罪吧!” 太平公主一愣,這上官往日看她滑頭,這會子倒是心實,也不枉平日待她厚上幾分。不過,她既然敢做,自然也是不怕的。隨手拉住上官婉兒,太平公主板板正正地跪下,迎著母親怒視的目光,不避不讓:“為了這等惑亂君王荒廢朝政,置國事于不顧的玩意,陛下若是要罰,盡可罰便是。” 女皇大怒,氣得手抖:“大膽,你莫非以為朕不舍得罰你?” 太平公主涼涼一笑:“陛下怎會不舍?陛下眼里有不舍的人嗎?即便有,想來女兒也無此殊榮?!?/br> 那眼神、笑容,分外的刺眼。女皇眼角一縮,瞪著太平公主的眼,森冷且殺機四溢:“放肆!來人,太平公主目無尊長,不敬……” “陛下,且慢!” 上官婉兒心頭急跳,不敢再聽女皇說下去,鼓起勇氣出聲打斷,連忙拉住太平公主,正待苦勸。太平公主卻轉(zhuǎn)頭對她輕輕一笑,那笑容,讓上官婉兒想要勸說的話突然竟有些說不出口,近似呢喃:“殿下……” 太平公主定定地看著她,不說話。上官婉兒待勸的話再說不出口,公主眉心那道深深地皺紋刺痛了她的眼,從何時起,明媚的太平公主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眉間含著郁氣的婦人呢? 她知道的,太平公主這些年過的不快活,兩人早年關系雖不睦,但她們可謂是一起長大的。年少時在父母寵愛下的太平,明媚燦爛,鮮活可愛,仿佛身上帶著光,灼熱、刺眼,刺得同樣年少的她心口生疼,午夜夢回,忍不住偷偷想,若上官家沒有出事,是否她也會長成那樣耀眼的樣子,現(xiàn)在……上官婉兒嘆息一聲,不再相勸。 “還等什么?朕說了,掌嘴!” 女皇冷哼一聲,怒道。宮人領命,上前舉起手掌,太平公主彈彈衣袖上的灰塵,不懼不避,淡然道:“既是陛下吩咐,打便是!陛下為了薛懷義那個憨貨能把自幼伺候您的上官打傷,今日為了溫羽再傷女兒實屬正常。只是,在打之前,勞煩陛下聽女兒一言。” “你還有何話說?” 女皇怒視著她。太平公主道:“啟稟陛下,張昌宗領兵戍邊,蕩平北疆,如此大功,不知陛下幾時召他還朝,晉封受賞?” “此事何須勞你過問?朕自有決斷?!?/br> 女皇冷哼一聲,怒氣難消。太平公主輕輕一笑,抬頭望著她那精明了一世的母親,幽幽笑道:“陛下欲圣心獨斷,女兒自不會妄言,只是,陛下等得,阿韋怕是等不得了。陛下,六郎對陛下忠心耿耿,若是戰(zhàn)事未平,六郎自不會擅離,如今北疆已平,陛下卻不召他還朝……請陛下三思?!?/br> 女皇猶帶著怒氣的面孔一怔,望向上官婉兒:“阿韋……六郎的母親?怎么了?” 上官婉兒俯首低頭答道:“回陛下,阿韋姐病重,如今就靠老參吊著一口氣,等著六郎回來?!?/br> “什么?此事怎沒有人來回朕?” 女皇環(huán)顧四周,怒問道。所有宮人都低下了頭,沒人回答。女皇目光投到地上的溫羽身上,突然想起—— 陛下,若要煉成延年益壽之仙丹,并非易事。北方有煞氣,須以亢金之氣鎮(zhèn)之,陛下再輔以真龍之氣連續(xù)溫養(yǎng)七七四十九日,再以真火煉之,一年之后,仙丹必成,屆時,陛下服之定可延年益壽。 慧果……慧果是溫羽引薦的。 女皇突來的沉默,殿內(nèi)立時鴉雀無聲,便連呼吸也不自覺的放輕,唯恐驚擾了女皇,招來大禍臨頭。 “慧果!” “貧僧在?!?/br> 女皇幽冷地看著他,半晌無語,良久,才冷冷吐出一句:“來人,杖殺!” 慧果和尚立時面色如土,噗通跪倒,顫聲道:“陛下恕罪,陛下恕罪,是溫郎!溫郎說,只要貧僧拖住陛下,讓張昌宗定在北疆一年,便讓貧僧進駐京中大寺做住持,陛下明鑒,一切都是溫郎,貧僧是被逼的。” 一顆光頭,磕得砰砰作響。女皇板著臉,臉上的皺紋似乎都被氣得抖動起來。跪著的太平公主還火上澆油,嗤笑一聲:“好一個溫郎,好一個神僧,只可憐本宮的好女婿,還傻乎乎地鎮(zhèn)著北疆,立下不世之功勛也不得還朝?!?/br> “住口!” 女皇臉上火辣辣地,狠狠瞪太平公主一眼,直接呵道:“妖僧膽敢欺君罔上,來人,帶下去,杖斃!” “喏?!?/br> 立時有禁衛(wèi)上前,堵住慧果和尚的嘴,把人拖下去。這時,宮人來報:“啟稟陛下,太醫(yī)到了!” “怎地這時才到?耽擱這么久,哪里還用得上他們?” 女皇怒氣難平,心口一股氣梗著,燒得她難受。宮人連忙道:“回陛下,太醫(yī)署的太醫(yī)被請到張家去了,聽說是張家的太夫人病危,數(shù)位太醫(yī)出手也未曾救回?!?/br> 女皇一愣,太平公主顧不得別的,急急問道:“哪個張家?” 宮人一愣,連忙道:“回公主,是長安令張昌期張令家的太夫人?!?/br> “阿韋姐!” 太平公主悲呼一聲,痛不成言。上官婉兒也是白著一張臉,瞬間軟倒,神情茫然:“怎……怎么不等六郎了?!六郎……六郎……是為師無用!” 女皇看著痛哭的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面色數(shù)變,眼神閃了閃,良久,冷聲道:“太平公主目無君上,沖撞宮禁,著削食邑三百戶,流放杭州;上官婉兒膽大妄為,恃寵生嬌,著奪昭儀位,貶為昭訓,禁于宮內(nèi),無詔不得出宮一步?!?/br> 上官婉兒輕輕吁了口氣,屈身伏地:“喏,謝陛下寬宏?!?/br> 太平公主神情恬淡,跪地屈身:“喏?!?/br> 旁地,再無一字,自己站起身來,一身神采,驕傲自矜。女皇復雜地看著她,不禁柔聲道:“令月,你可知錯?” 太平公主頓了一下,只淡然道:“回陛下,令月早在載初年便死了?!?/br> “你……” 女皇大怒,抓起案幾上的茶碗扔下來,沒砸中太平公主,砸在她的鞋尖前,碎了一地。太平公主輕輕一福:“陛下,罪女告退?!?/br> 說完,毫不留戀的轉(zhuǎn)身,女皇看著她離開,開口喚了一句:“十二娘……” 太平公主身形一頓,卻沒轉(zhuǎn)身,徑直出宮。上官婉兒心里一嘆,也起身朝女皇福了福,默默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