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最好的方法是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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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呸!誰稀罕打你!” 上官婉兒怒道,張昌宗笑嘻嘻地應(yīng)著:“是,是,不打,我是師父唯一的弟子,確實應(yīng)該對我好些?!?/br> 上官婉兒剛下去些的火氣,“噌”的又上來了,恨恨瞪蠢徒弟那張笑得滑稽的臉孔一眼,也不說話,只一把搶過他手里的粥碗,自己喝上了,喝完一碗粥,感覺飽了,身上也有力氣了,把碗一丟,啥也不干,就瞪著徒弟,使勁兒的瞪。 張昌宗臉上笑著,看著很有個恭敬守禮的樣子,話語卻十分憊懶:“偷都偷出來了,皇帝制書都發(fā)了,師父,您回不去了,宮里的貴妃歿了!” 不提這茬兒還好,一提這茬兒,上官婉兒那氣是落不下去了,好在現(xiàn)在也吃飽了,感覺身上有力氣了,東西砸完了沒事,人還沒使力呢! 當下便跳將起來,舉著巴掌,沖著徒弟就打:“教你擅作主張!教你任性妄為!教你欺師犯上!” 原想以徒弟的滑頭,想是要必然的,結(jié)果該滑頭的時候,這小子又實誠了,竟站著一動不動,硬生生挨了,臉上不小心被刮了一下,他本就生得白凈俊美,皮膚立時便紅了,定然是疼的,卻依舊笑著:“打得好!師父打得可還順手?要不要弟子換一邊再給您繼續(xù)打?” “……” 怎么還可能打得下去! 上官婉兒怒瞪著他,默然不語。張昌宗看師父沒繼續(xù)打的意思了,還欠抽的問一句:“真不打了?師父,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過了這村兒可就沒這店兒了!” 上官婉兒白他一眼,重新坐回榻上,背轉(zhuǎn)過身坐著,不搭理他了。 張昌宗笑笑,不以為意,勤手快腳的把砸了一地的東西,能用的繼續(xù)擺回去,不能用的記下來,等下叫人進來補齊,然后,自己拖了個坐榻過去,坐到上官婉兒下首,笑吟吟的道:“既然師父暫時不想打了,那我們便說說話吧。前些年師父在宮里,有些事情弟子也不好對師父言說,如今師父出來,正好跟師父詳細說說,請師父給弟子出出主意?!?/br> 上官婉兒依舊不說話,甚至,連轉(zhuǎn)身過來都不曾,不過,完全不影響張昌宗說話:“師父,您知道嗎?在六歲以前,弟子一直以為我只要好好讀書習(xí)武,健康的長大,將來做個大才子,然后參加科舉、做官就能庇護好親人!然而,這個想法,到我六歲被抓進牢里里,暗無天日,餓得奄奄一息的時候,我才明白我的幼稚和天真,到了那等絕境,再聰明的腦袋瓜子,沒有足以支撐的力量和權(quán)勢的時候,還沒一個面餅實在,更沒陛下一句話管用。一力破萬法,世間并不是聰明就可以的,權(quán)勢如刀啊。” 上官婉兒的背影動了動,背對著也看不到她表情,張昌宗也不一定非要看她表情,嘆了口氣,自顧自的說道:“其實那段時間我很焦慮,做夢都在想怎么辦!就算我做了大官,只要還在皇帝手下,只要還在大唐生活,我就只能膺服于權(quán)勢之下,我便是才學(xué)再好,名聲再大,又能如何?什么都改變不了!我愁啊,我該怎么辦?我怎么才能增加自己的力量,怎么才能保護我心中想保護的人?” “所以,這邊是你棄文從武的因由?” 上官婉兒不知何時轉(zhuǎn)了過來,深深看徒弟一眼,問道。張昌宗點點頭,神情堅毅:“弟子武藝再高也不過只有一個人,但我若是手上有兵就不同了!起碼,遇到什么事情,還能護著你們逃跑不是?不至于被人一鍋端了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 “唉!” 上官婉兒長長嘆了口氣,從榻上下來,站到張昌宗身前,就像小時候一般,抬頭拍拍他頭:“難為你了,我約莫能猜出來薛駙馬之事對你有影響,但卻不知影響這般大,是為師粗疏了?!?/br> 張昌宗燦笑:“這怎么是師父的原因呢?是我自己醒悟了,我既然想做到,就要去付出努力和行動,從來沒有不行動便能成事的。好在,秀兒meimei與我是一般想法,這些年,我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一個主內(nèi),一個主外,她負責(zé)供給金錢,我負責(zé)往上爬抓牢權(quán)勢,總算做出點成績來,師父請看?!?/br> 張昌宗從袖籠里拿出一張紙和一份手畫的輿圖來,遞給上官婉兒,上面寫的是屬于他們的產(chǎn)業(yè)有多少,一年攏共大概有多少利潤;還有,他們的船廠目前的造船水平,以及隸屬于他們的船隊,目前商路開拓到哪里;最重要的是,被他列為目標的島嶼是哪幾個。 張昌宗興致勃勃的道:“師父,看到了嗎?這幾個島嶼,這個目前在掌握在我手里,文英、文貞目前在島上,不日陳師就會過去幫忙,但他們都不是我心里屬意的人選,他們的征途應(yīng)該在海上,而不是在島上經(jīng)營,島上的事務(wù),我屬意的人選其實是師父。若師父能幫弟子去主理島上事務(wù),留給弟子一點時間后,我們最終的目的其實是這里!” 上官婉兒雖然不通軍務(wù),但輿圖卻是能看懂的:“這里是流求?” 張昌宗點頭:“對,流求!面積足夠大,也有肥沃的土地和高山,宜居之地也,最佳的是,孤懸海外,朝廷對它并無政權(quán),更沒控制,不像瓊州島,已在朝廷治下。流求可以cao作的地方很多,也有足夠大的發(fā)展空間,這些年一直無有行動,除了財力、物力、人力需要積累外,沒有合適的主事人也是一大限制的原因,總不能讓鄭太太去,她老人家年事已高,而我的兄長們又已出仕,目標太大,輕易不好挪動,以師父如今的情況,倒是最佳人選!師父意下如何?” 上官婉兒靜默一陣,冷笑:“你都讓我歿了,這不是趕鴨子上架,不成也得成嗎?” 張昌宗苦笑,毫不猶豫地就跪下了,情真意切:“我知道師父生氣,也知道師父傷心,是弟子不好,膽大妄為,我想過的,這種事情,若是落在我的頭上,我絕對比師父還生氣,憑什么就被決定今后的人生該如何過了呢?沒有人能主宰別人的生活!可是,我從四歲就跟著師父,這么多年了,師父待我如珠如寶,我也把師父放在心尖尖上,我已經(jīng)沒有了娘,不能再沒有師父,我?guī)煾高@等人才,不能在宮里那等是非之地蹉跎人生,耗盡時光。師父,外面的世界何其廣大,你就那么陷在一方之隅里,掙扎沉淪,嘗盡艱辛,不覺得可惜嗎?不覺得遺憾嗎?師父,我們一起去看看世界吧,一起經(jīng)營一個安身之所,可好?” 上官婉兒有些迷茫:“我……我真能如此嗎?” 張昌宗重重點頭:“能??!怎么不能!師父不是一個人,師父還有我這個弟子呢,我這么多年努力,就是為了這一刻,我很小的時候就立志要讓師父身心自由,言行隨心……當然,現(xiàn)在這個辦法還是有些拙劣,可是,不能再等了,再等我就沒師父了,我不愿這樣!師父,我知道的,你長于宮中,一身榮辱皆系于宮廷,外面的世界對你來說很陌生,一個人擺脫舊的環(huán)境,去進入的新的環(huán)境,要的不止是勇氣,需要克服的困難有很多,但是,師父,鄭太太、我、秀兒,還有我的寶寧,我們都會陪著你,弟子會保護你,不會再讓人傷害到你,你也不用再委屈自己,好嗎?師父,您愿意嗎?” 上官婉兒不語,只雙目晶瑩地看著殷殷望著她的張昌宗,想說什么,卻感覺無法開口,但不說,卻又覺得胸口灼熱,似有千言萬語欲噴薄而出,頓了頓,忍了忍,對著徒弟期盼的的眼睛,終不忍拒絕,終于開口:“你若是想造反,怕是不成的!” 張昌宗嘴角抽了一下,頓感蛋疼:“師父,不可能造反的,且不論雙方的兵力、糧草什么的,只民望一途就天差地別,李唐站出來只要一呼,肯定一呼百應(yīng),應(yīng)者云集,要兵有兵,要馬有馬!而你徒弟我,只要出來喊一聲我要造反,肯定人人喊打,首先兵卒就征不夠;其次,糧草也沒有,又不像朝廷有儲備。這沒兵沒糧的,怎么造反?靠搶嗎?這是與人民為敵啊,完全沒有可持續(xù)性,沒有發(fā)展前途,不可取?!?/br> 上官婉兒點點頭:“算你頭腦還算清醒,知道不能不自量力?!?/br> “那是,我是您的弟子嘛?!?/br> 又吹上了。上官婉兒笑了笑,目光定定地望著徒弟:“我若是怕了,若是懦弱了,你不能笑話為師,若是做錯了,你也不能嫌棄為師?” 張昌宗瞬間眉開眼笑,笑容燦爛,重重點頭:“好,弟子答應(yīng)你,并且發(fā)誓,永遠不會!” 上官婉兒嫣然一笑,也跟著點頭:“好!” 張昌宗開心得眉飛色舞,興奮地搓手:“師父答應(yīng)就好,弟子……弟子好開心啊!唔……不過,還要委屈師父幾日,目前還不能出城,弟子名義上還要守孝居喪,待我安排一番之后,我們再行動,待弟子帶師父和太太去看大海去!” 上官婉兒無語,只看著興奮地弟子微笑,她這一生,至今為止,膽怯懦弱之時常有,勇敢果決之時鮮少,既然脫得牢籠,倒不妨試一試,左右害怕的時候,還有人陪著,即便是做錯了,也還有徒弟兜底,而不再是像在宮里一般,錯一步便可能身首異處,或許,她能過兩年松快的日子? 這般想著,上官婉兒終笑了出來,面容雖然徐娘半老,但這笑容卻分外的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