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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栓子娘來鬧這么一場,宋二叔出來一趟,也沒拿到錢,宋二嬸趴在西廂房的窗戶下往外偷看,急的她跺腳,暗恨宋榆沒出息,沒本事,拿不到錢也就罷了,在黃氏跟前連個屁都不敢放。兩吊錢在村長手里調(diào)了個位置,從洪老頭手里轉(zhuǎn)交給了滿堂一家,宋榆連摸都沒摸到。 等宋二叔一進門,宋二嬸就惱了,壓低了聲音,捧著肚子對宋榆又是擰又是罵。 宋榆沒好氣的吼道:“我有啥辦法?當(dāng)時那情況你也看到了,村長擱那站著,娘都沒啥說嘴的,我還能把著不讓還錢?” 宋二嬸心里也明白,不還錢是不可能的,可她就是心里不痛快,兩吊錢哩!一屁股坐到了宋榆身邊,推了推宋榆氣哼哼的說道:“當(dāng)家的,大哥和三弟都念書了,就咱這一房最吃虧!老婆子心眼也太偏了!我不管,大毛二毛也得念書!” 宋榆“呿”了一聲,不耐煩的說道:“婦道人家沒見識,讀書有啥用?那么多讀書的,花那么多錢,有幾個考上秀才的?就算是考上了秀才,瞧瞧大哥,還不就是這樣了?大毛二毛又不是讀書那塊料!有供他念書那錢,不勝給他蓋兩間房子娶個媳婦!” 也不怪宋榆這么想,念書實在是一項高風(fēng)險的投資,這年頭不比現(xiàn)代,貴的很,筆墨紙硯也不便宜,上學(xué)更是要交不菲的束脩。農(nóng)家地里產(chǎn)出交完稅后也只是夠溫飽,即便是家境殷實的人家,也只是讓孩子念個一兩年認些字明了事理,就回家了。像宋家這樣供兩個孩子念書的,是少數(shù)中的少數(shù)。 宋二嬸不這么想,兩個兒子要是有一個能考中秀才,就是有了功名的人,看冬寶她爹在村里多受人尊重待見就知道了,考中了秀才不用干活就能養(yǎng)活一家人,多好的事!“二毛不是讀書的料,可咱大毛聰明著哩,要是他奶不那么偏心,肯供大毛念書,說不定又是一個秀才老爺!” 宋榆也有些心動,當(dāng)秀才的好處雖然不多,可勝出他這白丁莊稼漢一大截,至少有國家供養(yǎng),吃穿不愁,就是縣老爺也要另眼相看,大哥混的這么潦倒,只是因為要供養(yǎng)三弟讀書,還有一大家子吃飯。 “咱娘哪能愿意?”宋榆壓低了聲音說道,“給大哥還債都沒錢,拿啥供大毛念書?” 宋二嬸嗤了一聲,“誰信她手里沒錢???還不是捏手里給老三攢的?”推了推宋榆,說道:“你去跟娘說,大毛都十歲了,早該去念書了?!?/br> 宋榆坐在床沿上半天不動彈,從他有記憶開始,黃氏就是宋家的主宰,是宋家的天,誰敢跟黃氏提要求提意見?。恳娝味饠Q起眉頭要撒潑吵鬧了,宋榆連忙安撫道:“好好,我去說,你別鬧,叫娘聽見不好?!?/br> 宋二嬸立刻眉開眼笑,催促著宋二叔快去。 宋榆已經(jīng)夸下口了,只能披了夾襖出去,不料剛掀開簾子,就看到黃氏虎著臉站在西廂房的門口,盯著他看,宋榆心虛不已,陪著笑說道:“娘,你咋擱這兒站著哩?” 黃氏冷哼了一聲,拍著胸脯說道:“老婆子我沒福氣啊,當(dāng)牛做馬掙錢娶了倆兒媳婦,到頭連口熱飯都吃不上,一把年紀了還得伺候她們!我欠你們的該你們的?一個個的要吃我的rou喝我的血?” 宋榆也是在屋里等了半天,等吃中午飯,可李氏在東屋里沒見出來,灶房也沒人進去做飯,剛出來就趕上黃氏撒氣。 “去,叫你媳婦出來做飯!”黃氏罵完,吩咐宋榆,“見天擱屋里不出來,當(dāng)自己是大少奶奶?。课覀兝纤渭茵B(yǎng)不起,叫她回呂家去當(dāng)大少奶奶!” 宋榆不高興了,“大嫂呢?大毛他娘這不是懷了毛毛,身上不利索么!” 原本黃氏對兩個兒媳婦都是火冒三丈的,然而宋榆這么一說,黃氏更惱怒躲屋里不出來的老二媳婦呂氏了,呂氏見人就是個笑臉,最愛說三道四,表面上跟你說的可親了,背地里不知道咋說你壞話,如今可好,她指使兒媳婦做飯都指使不動了。 “咋,我還指使不動你媳婦了?老二你喪良心??!有了媳婦忘了娘,我白生養(yǎng)你了??!”黃氏氣的嘴唇都哆嗦了,聽話的大兒子死了,如今在她跟前的二兒子是個眼里沒娘只有媳婦的,她命怎么就這么苦啊! 宋榆見這陣仗就心里犯怵,他從小被黃氏打罵著長大,最怕他娘來這招了,立刻回頭沖屋里口氣兇狠的喝道:“聽到娘吩咐沒有?耳朵聾啦?還不趕快滾出來做飯!” 黃氏見他這樣,心里才稍微滿意了些,端著架子哼了一聲,轉(zhuǎn)身往堂屋走,臨走撂下一句話,“跟我到堂屋,我有話跟你說?!?/br> 宋榆連忙跟了上去,留下宋二嬸在西廂房里氣的咬牙跺腳,看宋招娣在一旁抱著胳膊坐著,忍不住踢了一腳上去,“你奶的話你沒聽見啊?快去生火燒水,真是沒用的東西,跟你爹一個樣,窩囊廢!還不勝冬寶!” 宋招娣趕緊起來往灶房里跑,今天奶生大氣了,從來不罵她娘的,今天堵到門口罵了一頓,她娘也生氣了,拿她出氣。 宋榆進到堂屋后,宋老頭坐在床上抽著旱煙,見兒子進來,也只是抬眼看了一眼,隨后又沉默著安靜的坐著,宋榆也習(xí)慣了宋老頭一言不吭,直接走到黃氏跟前,拎了個小板凳坐下,問道:“娘,喊我過來啥事啊?” 黃氏撇著嘴隔著簾子看了眼東屋,對宋榆說道:“明天你去趟鎮(zhèn)上,到單家問問,他們到底是個啥態(tài)度?!?/br> 宋榆一聽這事,忍不住拍了下大腿,“娘,這還用問?。繂螐娨沁€念著我哥對他的好,給我哥辦事的時候,就不會打發(fā)個伙計送一吊錢過來了!人家現(xiàn)在有錢了,發(fā)達了,瞧不起咱們這鄉(xiāng)下窮種地的了,去了也是白搭!”看看,連老洪家都看的清楚。 黃氏皺眉不語,話糙理不糙,單強要是有意,就不會把事情辦成這樣,只不過單家有錢,有錢到黃氏也對這門親事抱了幻想,只要冬寶能嫁進單家去,宋家就能擺脫窮困的境地了,不僅能繼續(xù)供養(yǎng)老三念書,剩下的大毛二毛也有了指望。 “再說了,人家單家家大業(yè)大的,就這么上門,連個給門房喝茶的錢都沒有,人家才懶得理你哩!”宋榆見黃氏不吭聲,大著膽子嘟囔道。 “別說那些有的沒的!”黃氏瞪著眼睛喝道,“叫你去就去,如今你翅膀硬了,連我都指使不動你了是不?” 宋榆連忙陪著笑,“不是,娘,這不是手里頭沒錢,心里慌么,咱咋也是單家的親家,不能在親家臉面前丟人不是?” 黃氏嘆了口氣,起身去了她和宋老頭的房間,宋榆伸長了脖子往里看,然而隔間擋著碎布拼成的簾子,他怎么都看不到里頭是啥。不一會,黃氏掀開布簾出來了,遞給了宋榆一把銅錢,宋榆心頭一喜,連忙接了過來,粗略看了一眼,得有一二十個錢! “這錢給你留著路上用?!秉S氏說道,看著那一把銅錢十分的心疼不舍,“用到正途上,啥不頂用的東西不能買,省點花。如今咱家光景不如以往了,欠了一屁股債,你三弟還念著書……”說著,黃氏嘆了口氣,念書是一大筆花銷,家里的經(jīng)濟支柱大兒子死了,對宋家打擊太大了,要是她大兒子還在,孝順又有能耐,她哪能犯這個愁? 宋榆先把錢收到了懷里,聽了黃氏的話,點頭如小雞啄米,聽到最后忍不住說道:“三弟也讀了這些年,下考也試過兩次了,都沒中,還不勝回家……” 話還沒說完,黃氏就惱了,一巴掌拍到了宋榆的腦門上,“你說啥?說啥屁話!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大哥當(dāng)年不也考了幾年才考中的?你懂個屁,當(dāng)功名是那么容易考的?全天下的讀書人都在考,考中的才幾個?爭那么厲害,是一時半會就能中的嗎?我丑話跟你撂前途,你三弟要是回家,甭在他跟前說這些,省的耽誤他念書!” 宋榆悻悻然給黃氏賠禮道歉,心里卻是咬牙切齒,黃氏心里有桿秤,誰重要誰不重要她一清二楚,她把大哥培養(yǎng)了出來,想讓大哥升官發(fā)財,她也跟著享福,不再當(dāng)鄉(xiāng)下泥腿子,大哥好歹也掙了這些年的錢,但死在了壯年,黃氏既痛心又恨,愈發(fā)的把全部的心血放到老三身上了。大哥是好的,三弟是好的,就他是撿來的!他兩個兒子不是宋家的孫子? 黃氏見兒子認錯,也沒當(dāng)回事,這個二兒子是出了名的二流子,又懶又橫,能說出這話也不稀奇。 “你問清楚了就趕緊回來,說話注意,別嘴上沒個把門的得罪了人家,要是那單家沒結(jié)親的意思,也好叫冬寶她娘死了這份心?!秉S氏說道。 宋榆小心翼翼的問道:“那要是單家不結(jié)親,咋辦?大哥辦事還欠著外債哩!”